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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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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挥手。

    军队得令。一时间,数千支箭齐齐向她射去。瑶沧飞身落在屋顶上,用剑堪堪挡下,敏捷一闪,又从屋顶跃下。

    此时不比先前,天色尚不至一片漆黑,因此,虽躲闪困难,但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见明箭伤不了瑶沧分毫,她比个手势,示意发起进攻。

    寒沧剑剑身为蓝色。银白的刃,在暗光下犹如猛兽的尖牙,一击致命。

    瑶沧手握寒沧,轻点脚尖,手随势起,挽起一个漂亮的剑花,自冲来的人群间落去。刀光剑影间,她的头绳忽地掉落,一袭长发无意间倾泻下来,落在白绸轻拥的身上。

    伸手随意将鬓发拢到耳后。

    她眸光淡淡,剑气横扫,一片片冰刃逐渐凝结,在碎裂的肉体中被染成血红色。姿态却是格外轻盈,旁的人看时,只觉得她在数人间舞蹈,衣袂翻飞,如同这一地暗红中的一抹雪莲,圣洁而鬼魅。

    一旁的苏曜早已看出端倪,心下释然。此刻,终于知晓那日偷听之人便是瑶沧了。另外,据称还有一个随行的男子,那人到底是……

    既到了如此程度,目的已经达成,应该说再追究下去毫无意义。可一想到在那小破山坳里损兵折将,他堂堂一个孝亲王落得甚是狼狈,他就大为光火。

    苏辜宁握紧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从来便是如此,苏瑶沧一出现,便能吸引众人的目光,而她……却永远只配隐藏在她的阴影之中。这样的日子她过了11年,如今,她不甘心,也不愿再继续这样的命运了。

    拔剑。

    苏辜宁武艺甚好,却比不过瑶沧的剑法精妙。但此刻,一种想要压过苏瑶沧的渴望袭上她的大脑,使她丧失了判断能力。无知无觉间,她手腕一抖,便举剑攻去。

    瑶沧回眸。点点火光倒映在她澄澈似水的眼波里,恍如河上潋滟着华灯光芒的涟漪。一圈一圈,不解、后悔、内疚、羡慕……种种情绪,如一滴水投入江湖,自中心渐渐扩散开去,久久难平。

    “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她举臂挡下士兵们的一击,借力跃往空中,剑光横扫,冻住了一群人的脑袋:“你相信我。”

    “不论如何,”苏辜宁上前,挥出一剑:“今日,我必斩你!”

    “铮——”兵刃相接,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

    虎口一阵发麻。瑶沧快速后退几步,化掉这股大力,转而以剑格挡,将苏辜宁的剑意弹开。她却不依不饶,接连劈砍突刺,不给瑶沧喘息的机会。

    瑶沧不愿伤她,于手下处处留情;苏辜宁却相反,每一剑都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虽是占得上风,但这短短时间,便以气喘吁吁,难以维持下去。除了抵抗苏辜宁的进攻外,瑶沧还得清理周围不断涌上来的小兵,简直分身乏术。

    苏曜站在一旁观望,一时寻得破绽,嘴角轻勾,举弓拉满,箭头直指场上那个以一己之力克敌的女子。却在这时,一道声音急急传来:

    “报!”

    苏曜回头,见又是之前那个禀报的黑衣人,顿时有些无语。

    “……”放下弓,他神色不耐,冷哼道:“此次你若是说不出什么来,可别怪本王无情,摘了你的脑袋!”

    这黑衣人也是委屈啊,有苦难言,却还得吞下好好回禀主子:“前方探子来报,称城中混入了大齐奸细,欲打探消息,好联合边境军队一举拿下宸国。”

    “奸细……大齐?”联想到前些日子害他在江南损失了不少人马的那群黑衣人,他恍然大悟:“江南本就距齐国不远,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已经筹备起来了。”转而皱眉,望向一旁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女子,不知是下令巡城呢,还是继续围在这头。

    没思考多久,他咬咬牙,传令:“撤退!”不管怎样,宸国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始终都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苏辜宁早已听得身后动静,明白自己虽是真正的皇储,但兵马却是一直养在苏晔手下的,目前还不得不依附于他。发泄似的一阵当头直劈后,恨恨地望她一眼,转身离开。

    瑶沧等在屋内,因着担心裴珏安危,已是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又遭此变故,早已筋疲力竭,强撑着不被苏晔一行看出。等辜宁一走,她瘫软在地,手里的寒沧掉在地上,咣当一声响。

    却说那晚,裴珏收到信号匆匆赶了过去,发现面前是一座破旧的寺庙。还没等仔细观察,疾影便从身后走出,行礼道:“属下参见主人。”

    他挥挥手:“不必如此,平常怎么没见你如此多礼。”

    疾影听过,却是低着头,迟迟不肯起来。裴珏愣了愣,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默了半晌,他道:“秦枭他……死了。”

    “死了?不可能吧,他明明身手那么好……”裴珏哑然,一脸不敢置信。

    “却是如此……那日我二人将死士引开,带到了我们的人聚集之地。可不知怎的,却反而中了敌人的埋伏,弟兄们拼死奋战,结果……就活了我一个。”疾影道。

    断不可能。裴珏暗道,那日的计划本就是一时兴起,又怎会有敌人隐藏在暗处?

    “那那些死士呢?既然是埋伏好的,那定当有备而来吧,为何又独独留下你一人?”裴珏问,边打量着他。

    疾影倒是不慌不忙,解释道:“当时秦枭大哥为了救我,挨了其中一个死士一剑。他让我活着回来,把这个交给陛下。”说着说着,他掏出一个金色的令牌,奇怪的是,上面什么字也没有。

    裴珏接过,细细收在怀里。刚想再问些什么,寺庙昏黄的烛光被风吹得一动,墙壁上忽地闪过一道人影。

    他冷笑:“疾影,我竟不知你竟到了卖主的地步啊。”疾影听了这话,眼神躲闪,没有吭声。

    “哈哈,观察得倒是仔细,不愧是我大齐国的皇子啊!”未闻其人,先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待得那藏在神像后的影子走出,裴珏定睛一看,怔住了:“关……关二爷?”

    眼前这位蓄着长须、枣红色脸的大叔,不正和三国演义中关羽那张义薄云天的正义脸重叠在一起了么?

    “说说说说谁呢,谁是那什么劳什子的关二爷,我还是你大爷呢!”文瑞摸着胡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大着嗓门说道。

    “原来是张飞和关二爷的集合体……”他嘟囔。

    随即,似是终于开始注意到“关二爷”所说的话,他掏掏耳朵,模仿道:“说说说说说谁呢?谁是那什么劳什子的皇子,我还是你家老爷子呢!”

    文瑞气得吹胡子瞪眼,上去揪过疾影,扯到裴珏旁边,道:“这小子你来解释吧,老夫出来闯荡这么多年,还没受过谁这么讽刺挖苦呢!”话罢,哼一声,转头不再理会。

    老头是齐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名叫文瑞。此番带着一队人马偷偷潜入宸国,为的是给后边的军队探听情报,为他们开路。同时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带齐国流落在外的五皇子回宫。

    传说中的五皇子聪慧机警倒是有,可看样子不是一般的顽劣。偷偷望他一眼,文瑞摇摇头,叹气:那般沉稳的陛下,怎就生了个和猴子一样的孩子哟。

    “猴子”听完疾影的讲述,陷入沉思。

    原来他那个便宜老爹,当真是叛国贼。准确来说倒也不是,宸国开国皇帝苏穆与齐国开国皇帝本便处于同一时代,生逢乱世,二人同怀建国之心,却因政见不合而互相针对。后来,这两人分别开创了帝国,被齐培养在苏穆身边监视他的裴玄却为苏穆所诚服,设计脱离了棋子身份,转而尽心尽力地辅佐他。到了后几代,裴氏权势极盛,为帝王所疑,处处遭受打压排挤,齐国便利用了这个弱点,使裴族重新回到了齐国的掌控之下。后来,裴族学会了隐藏锋芒,世代家主皆“沉迷女色”,给皇帝找到错处,这才重新为苏氏皇族所用。

    因着苏氏传人大多心思深沉、多疑狡诈,裴族这枚大棋子,不到关键时刻齐不会轻易动用,只在数年之前用过一次。当时齐国慧贵妃为给自己的孩子铺路,仗着皇帝的宠爱,暗里对其他皇子下手。裴皇后性子软弱,并无与慧贵妃相争之意。为保护五皇子,趁他年少时将他送出宫外,并在他身上放了一枚紫玉,叮嘱一遇到危险便逃去宸国找裴相。没想到,这慧贵妃仍不肯放过小小的五皇子,一路追杀,直到齐国边境。又恰逢三国之乱,年幼的五皇子被卷入战场,化作冰尸,这才给了在痛苦中挣扎的他一世重活的机会。

    如今,慧妃的孩子即位,却是个好色之徒。沉溺美色,不事国事,将兵权交在文瑞、徐广手中,整日只顾享乐。亏得先帝考虑周全,留下了最为忠心、最有能力的大臣辅佐,否则这江山数年后能否稳守,那可就难说了。

    文瑞实在见不惯宫中的景象,又忽地忆起当年那位逃出宫去的五皇子,意外得知裴皇后与宸国裴府的关系,这才生出一点希望,贸然来到宸国,寻找失落的五皇子殿下。

    “原来是这样。”裴珏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朝门外走去。

    “嘿你这臭小子,想着去哪啊?”还没走到门口,文瑞大喇喇地伸手挡住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