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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宁是个心大的主,此刻又恢复了以前开开心心的模样,正想着去找林秀锦呢。忽地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哟,日子过得不错嘛。”
听到熟悉的冷冷音调,常宁欣喜若狂,回过头去。
只见瑶沧一身黑衣,衬得身材玲珑有致;精致的容颜隐藏在面纱下,若隐若现,尽显神秘之美。
“长姐!”常宁惊呼一声,飞快奔过去扑在她的怀里,开心道:“呜呜呜呜,我可想死你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啊!”
说着说着,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边涌,将瑶沧胸口湿了个透。
轻轻摸摸常宁的头,宠溺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么?再说了……”她笑得意味深长:“反正我不在,不还是有人把你照顾得好好的嘛!”
常宁停止呜咽,个头小小的她只能抬起头来仰望瑶沧的脸:“才……才没有呢……他……他只是我的书童而已……”
望着她瞬间变红的脸蛋,瑶沧促狭道:“哦?可我还没说是谁呢,阿宁怎就知道了?”
阿宁。瑶沧一震,又想起了顾宁来。赶紧凝神,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看着常宁又羞又窘的憨态,瑶沧不再打趣,摸摸常宁的小脑瓜,轻轻道:“阿姊来,是有要事要和你说。”
常宁回过神来,知晓事情一定不简单。乖巧地点点头,好好听着。
“阿姊……也许并不是你的亲姐姐。”瑶沧低头,望着常宁的眼睛:“阿姊身边那个顾宁,她才是……”
话还没说完呢,常宁嬉笑着打断她:“长姊莫非不记得了?这件事很多年以前你就告诉我啦,还让我保密来着。”
很多年前?
瑶沧愣了愣,仔细回想,却发觉自己根本想不起来。
“那我当时……还说什么了?”瑶沧问道。
“你还让常宁离你远一点,要让大家觉得我们俩关系不好才行。”
常宁疑惑道:“长姊记不得了么?”
瑶沧摇了摇头。
“也是,过了那么些年,长姊不记得了也是正常的。”自顾自替瑶沧圆场。
瑶沧觉得事情并非她忘掉了这么简单。藏在永福殿后的圣旨,自己与顾宁的关系,还有妖怪旋龟说的那番话……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漏掉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眼下这情形,也不知该说乱还是不乱了。小叔叔明显是偏帮着顾宁的,万一他想对你下手,那可真是太危险了。”常宁道。
“所以……我该入宫么?”瑶沧问道,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常宁。
“入宫?”常宁想了想,道:“小叔叔大概将整个皇宫都包围了吧,入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目前你又‘病着’,若这病再不好,也不知小叔叔会使出什么诡计来。”
也就是说,常宁也是赞成她入宫的了。
“我明白了。”瑶沧点点头:“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管我能否入宫,你都不要将自己牵扯进来,明白么?”
常宁仰头看她,似懂非懂地应了下来。
敲定进宫后的第二日,瑶沧开始布置袭击的人马。
设定此次进攻在午夜,正是人一天当中最疲惫的时候。此时进攻防守懈怠,最易无声无息地潜进宫去。
瑶沧怎么也没想到,当初自己分散到各处护卫宫殿的布局,竟要由她来破解。
苦笑,摇摇头。
首先是皇宫城门。
城墙之上是精锐的守卫,由李峰统领。
李峰最擅长的便是御敌之术,而且在夜晚更是警觉,一有半点儿动静都会巡视检查,绝不马虎半分。
若从城门入,有两个办法:一是由她开路,寻到李峰说明情况。但李峰向来是认牌不认人,她的随身之物早给了刘兴张跃二人,能不能说服他是个问题。
况且,若是想做到无声无息,那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二是与李峰敌对,派人将守卫迷晕,再潜入宫去。
可不说有没有意外情况发生,照平常便难保让每个守卫都中招,况且巡逻的守卫一轮一换,每块小地方都有人查岗,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瑶沧有些后悔让不通情理的李峰守门了。
“我有个主意,就是趁轮班之际偷溜进去。”裴珏建议道。
“可……成功的几率应该不高吧?守卫数量众多,万一被发现……”她可不想被自己的手下当成刺客砍死。
裴珏脱口而出:“我试过多次啦,没问题……”
话刚一出口便自知暴露,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后悔得不行。
瑶沧冷笑:“裴相可真是,将我这偌大的皇宫当做后花园了吧?”
裴珏赶忙摇头。
天地良心!平时都是在议政殿内上朝,他只是好奇真正的皇宫后院长什么样,所以偷溜进来看看而已。
呃好吧,似乎就是瑶沧说的那样。
瞪他一眼,没工夫和他计较:“那这样算,倒是人越少越好了。若跟多了人,反倒容易暴露,不如就我一人……”
“不行!”裴珏否认:“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最少也多带一个人去吧。”
瑶沧望向他,只见他一脸倔强,宁死不屈的模样。
叹了口气:“好吧,那就我和秦枭。”
裴珏这才满意,点头。
“至于轮班的时辰……”她眼神淡淡:“你知道多少?”
见情况不对,他干咳两声,赶忙道:“我前前后后观察了半年,才发现每月只有一炷香功夫换岗的时间是固定的,所以才能趁此机会潜入宫中。不过也只进了一两次!一两次而已!”
这货求生欲倒是挺强。
一炷香功夫?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便等明日入夜再入宫吧。”她做了决定。
裴珏大力鼓掌:“陛下英明。”如白痴般的行为换来了一阵冷眼。
这天晚上凉快得很。
瑶沧抱着一壶酒,跃上房顶,自顾自喝了起来。
晚风轻柔,四下只听得见夏虫的低语声。云朵时而遮住月光,时而躲在月后,穿过竹柏,在地上投下一片片阴影来。
裴珏刚忙完府上的事,一出门,便望见了坐在屋顶上的瑶沧。轻轻一笑,也是飞身点地,一个打旋,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在想什么?”少年笑问,望着身旁风华绝代的女子。
“我不知道。”瑶沧闷声回道,又是灌上了一大口酒。
“今天的月色也很美啊。”他感叹:“让我想起以前学过的一篇文章。‘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瑶沧微愣,旋即笑道:“写得真好。倒挺符合眼下的景色。”
裴珏手撑下巴,呆呆看了会月亮,呐呐道:“想不到,离开已经如此之久的岁月了。”
“什么?”瑶沧眯了眯眸子,反问道。
“没什么。”使劲甩头,抛开脑中杂念,这才继续道:“在我的故乡,若是这样抬头望月,还拿手指着月亮,是会被割耳朵的。”
“割耳朵?我可不信这些。”她放下酒瓶,不信邪似的伸手指了指月亮,却被他慌忙拦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便已经一手撑地,一手握过她纤细的手腕,大半个身子压在了瑶沧身上。
她是离得如此之近,近得能闻到她的发香。
慌忙松开手,坐直了身子,他轻咳两声,尴尬道:“不是故意的。”
双颊浮起两抹可疑的红晕。
“你……喜欢我么?”瑶沧却没在意,晃了晃壶里的酒,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愣了愣。虽然害羞,但是面对这种问题,该答的时候却毫不含糊。
“可我……属实什么也不会。”她喃喃自语:“女孩子家会的我都不会。女红、书画、诗词,这些都不行。真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
裴珏笑:“只有你不知道自己的好。”
话罢,犹豫道:“似乎过了这么久,我都未曾与你谈起过自己的事。”
“你的事?”她抿了口酒,道:“你大概不是宸国人。方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的故乡……齐国?宋国?或是其他?”
裴珏摇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
“时空?”她笑:“很多时候我都觉着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望着宫墙,我居然能幻想出几百或者几千年以前这里的景象,或许我也来自另一个时空也未可知。只是这些话,永远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与别人说罢了。”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困惑。对自己存在的质疑,对未来的害怕,以及……对未知的恐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裴珏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淡淡道:“我和你说个故事吧。”
微微垂眸,他神情似是回忆,似是思索,还带着点浅浅的哀伤。
“有个男孩,他的出生便是一种不幸。母亲生产时大出血而死,父亲在他几岁时便出了车祸,幼小的他只好生活在远房亲戚家中。”
顿了顿,他继续道:“后来远房亲戚家中也出事了,他只好被其他人领养,开始学会看人眼色办事。为了不让人厌恶自己,他在每一个看得到的地方强颜欢笑,只为了能够继续有人庇护,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二十岁那年,他被赶出家门,独自在外打拼。后来他成功了,已经有了可以靠自己活下去的本钱,可却染上了重病,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他抬眼,表情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快乐:“后来他来到了这里。然后,他被教导要学会隐藏。再然后,他便碰上了一个纯粹的女孩子——当他用自己的方式观察时,发觉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这个女孩不会掩饰自己的情感,她的心情,其实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他轻轻笑,定定地望着她,道:“这个人——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