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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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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

    仙魔

    两万年前

    万丈高空之上,罡风正劲。两名男子相对而立,却仿似分毫不会受到这能够撕扯开最强韧上品战甲的罡风影响一般。洁白的云海在他们足尖之下纷飞涌动,甚至太阳的金光也只能从朵朵白云的缝隙之中勉强投射而出。

    两人都没有留意身下,那里,他们的信众跪地膜拜,正在为自己心中的神祗祈福祝愿。

    而从这些凡尘众生的目光看来,九天之上那一黑一白的两个小点,便是此生的所有信仰所托。这些人们来自大陆之上的各个部落,每一个精壮的男子,都是部落里最勇猛的战士。他们跟随各自信仰的神魔的脚步,从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汇聚到这里,曾经庞大的队伍如今稀落萧条,曾经精神抖擞的人们如今满面疲惫。

    而在战士们伟岸的身影背后,则跪拜着一些妇孺,女人们大多挺着肚子,眼神却坚定而骄傲,孩子们年岁不一,但却无一例外的眼中燃烧着灼热的光芒。他们,是部落内最虔诚的信徒,他们是真魔、真仙亲自选出的血脉。他们跟随战士们的脚步,因为他们血脉的力量将是前面战士们的仰仗。

    为了部落的信仰,为了真仙无上亦或是真魔狞恶,这一切,都是那么值得。

    一切,只为今天,今天,这最终一战!

    白衣男子率先开言:“狞恶,你我三千年的宿怨,今日一朝结算如何?”

    “狗屁!这里已经是九天之上,你就不要再装那道貌岸然的一套。无上,你难道甘心就这样结束么?”黑衣男子一脸桀骜,却并不看对面之人,目光仰望更高的天空,似是有些不甘愿。

    “不甘心又能怎样?”无上淡然笑笑,眼神却是落寞,“肃清离神血脉才是你我存在的意义,如今凡尘之中的离神血脉就要灭绝,又留你我何用?”

    “老子可不想就此湮灭,你我都明白此举最终的结果,不如我们联手,拼上一场!”狞恶收回目光,满怀期待着看着对面的无上。

    “不湮灭又能如何……”无上语气苍凉,“天命如此,你我无论如何修炼,都不可能突破仙、魔之躯获得神格,至多不过再残喘几日罢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两人都不再说话,仿似在享受着这大战前最后的宁静。

    太阳终于挣脱地平线的束缚,一举跃上高空,云海之上顿时霞光万丈。

    “冲啊!”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却是地上的战士们率先发动了攻击。

    仙魔不两立,截然相反的信仰让他们彼此满是仇恨。“杀、杀、杀!杀光对面的那些邪神信徒。”抱着如此的念头,冲锋的两股人浪已经碰撞在了一起。

    “杀死邪神血脉!”部落内的长老们在乱势中勉强的指挥着。目露红光手持凶器的男人们冲入敌阵后方,挥舞猎刀、长矛砍杀那些还在对天跪拜祈福、口念咒文的女人和孩子。

    每一次的战斗,战士们主要攻击的都是敌阵后方的那些被称为拥有“邪神血脉”的孕妇和孩子。不论是无上还是狞恶,都如是叮嘱自己的信徒,“只有消灭了敌人之中那些肮脏污秽的血脉,你们才能走上通往极乐的彼岸之路。”

    如今,最后的一批特殊血脉的继承者们,无论是半大的孩子抑或是还未出娘亲肚子的胎儿,都集中在了这处山峰之下。

    “过了今天,便是一个全新的美好世界!”自己信仰的真仙或是真魔这样说。

    战士们比以往更为舍生忘死,女人和孩子们比过去都要坚定勇敢。身边的同伴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剩下的人却更加坚强。只是,还在念诵咒文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消失于静寂。

    “愚蠢的人们啊!”狞恶望着那些相互砍杀死去活来的凡人们感叹道。

    无上不为所动:“你我与那些蝼蚁般的众生又有何区别?”

    两人相视而笑,目光却已是诀别。

    地上的人们还在忘死战斗,九天之上突然爆开一团炽烈白光。天摇地动,人们木然的抬头张望,视野之中只有一片死寂的白光。

    耳边仿似千万怨灵嘶吼,身体如同至于油锅之中一般痛楚,未等到这些凡尘之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身体便与那白光一起爆裂开来,化作烟尘。

    一切罪恶与阴谋都被这毁灭的白光掩盖,原本高耸入云的山峰也被凭空劈出一道裂口。真仙与真魔的最后一击,威力毁天灭地。

    尘埃落定,万籁俱静,仿似一切的生灵都随之被引领走向毁灭。

    可就在此时,一声婴儿啼哭,划破了静寂,仿似预示了某种新的希望。

    神祗

    八千年前

    光芒闪动之后,三条神魂齐聚。

    至阴之力、至阳之力、调和之力,缺一不可。成神之路艰辛,神格已经正式开启,只待力量恢复……

    九天之上,天目初成,凡此大陆所发生之事,均难逃天眼。只是,封神损耗过大,如今天目难有力量开启。

    罢了,时间于吾不过是过程,就是等待万载又如何。

    地下

    修者

    六百年前

    身为虎贲国第一魔修,獠牙达到混元大成的境界早已超过了五百年的岁月。他的一身魔功修为早已深不可测,然而即便如此,面对魔功修者最终的挑战——地火劫,獠牙还是觉得自己缺乏了一重渡劫的保障。

    一声嘶叫划破长空。

    獠牙魔功运化,开启土遁之术便向那声音的源头极速追去。

    一道黑影飞快掠去,看那身影,四爪有力、巨尾蓬松,而硕大的头颅之上,更是有一只金色独角傲立——流沙地金角魔狼,虎贲境内最为危险的魔兽之一,这种魔狼普遍的修为已经接近了人类修者归元期的实力。而这一头高大威猛的独狼,魔功更是已经进入了混元期,这是一头狼王。

    獠牙并未运用极速,只是不紧不慢的的跟在狼王身后。感受到了獠牙散发的那种巨大危险,这头金角魔狼王加快了步伐。它想回到自己生活的那片流沙沼泽之中,在那里,它将能够发挥出自己种族的天赋,将敌人拖入致命的流沙之中。

    獠牙哪里会给它这样的机会,转化了一下法决,下一刻,獠牙已经出现在金角魔狼的面前,拦住了它的去路。

    獠牙的魔器是一柄以灵兽巨齿炼制而成的阔剑,名曰拓野。此刻,剑在手,獠牙已经化身杀神,源源不绝的金力魔功向着金角魔狼王袭去。

    战斗几乎一开始就已结束,实力的差距是他们彼此间难以逾越的鸿沟。温润的一枚明珠般的器物在手,獠牙叹了口气。终于集齐了九枚混元期灵兽内丹,地火劫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远处天地交接的细线微微发亮,点点红光从那里透射而出。

    混元期大成的修者全力运化魔功,终于引发了魔修大劫——地火劫。

    火焰,竟然五彩斑斓,那是天地间各种五行火焰的汇聚。

    九枚灵兽内丹,静静的躺在怀中,獠牙深吸了一口气,按照秘籍中的方法,将这些内丹布置于法阵之中。

    一波波的地火卷起滔天怒焰,獠牙人在阵中,勉力支撑。

    第九道地火,法阵早已支离破碎,獠牙拓野在握,他知道,这一次,自己要用修为硬抗这道天地之威了……

    熊熊烈焰焚烧了七七四十九天,黄昏,天边的晚霞与地上的烈火几乎浑然一色,在这橙红的天地中,昂首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那人正是獠牙。

    五百年来,獠牙是虎贲第一个成功渡劫的魔修,感受到身体内蓬勃的力量,獠牙难以抑制内心的狂喜。然而,九天之上一道红芒射出,将獠牙的周身笼罩。一瞬间,獠牙便感到刚刚得到的力量竟然在飞速的流逝,下丹田之中,魔丹正在急速收缩萎顿。

    “这是?”

    獠牙运化魔功拼死抵抗,然而那无情的红光之中,不仅仅是他的魔功,甚至连他生命的力量都在被吞噬剥夺。转眼之间,刚刚外形还是一个俊朗青年的獠牙,此刻已经变成一个身形伛偻的老人。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苍老的声音带着不甘,缓缓的倒在一片狼藉之中……

    凡尘

    十四年前

    天色阴沉,朵朵如铅块般沉重的黑云压在头顶,让人们觉得说不上的压抑。

    “要下雨了。”街道上的人们行色匆匆,寻找一处能够避雨的栖身之处。忙碌的芸芸众生,都在看着脚下斑驳的青石板路,却没有人抬起眼来看一看这诡异的天象之后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乌云之中,一双赤红眸子突然睁开,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目光俯览身下的一切。

    “两万年了,你终究还是出现了。”这声音雄浑悠远,仿似来自远古。“无上和狞恶那两个蠢货,把这唯一的一件事情还办砸了。罢了,吾将亲自了结这一切。”

    豆大的雨点一会儿便砸了下来,金水城中,人们争相躲回室内避雨。

    “眼睛!天空中有眼睛!”张屠户家里的小儿子二傻愣愣的站在雨水中,抬头望着天空,全然不顾雨水已经打湿了身上的薄衫。

    “眼睛个屁啊,少站在外面淋雨,快给老子滚回来。”张屠户一声怒吼,吓得二傻浑身一抖,连忙转身跑回了堂屋。

    “爹,你快看,那黑云里有双眼睛,红突突的,可吓人了!”二傻不知道是因为浑身淋得湿透,还是真的目睹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此刻站在堂屋门口,筛糠般的蜷起柔弱的身子,不时还想往门外的天空望望。

    张屠户起身关了大门,“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傻子儿子!”

    大雨整整下了十日,十日之后天空放晴,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雨后的金水城一片狼藉,不少人家的屋顶都被雨水冲的漏了光,街道上更是积水遍布。好在终于盼来了晴天,人们一扫晦暗的心情出了大门,老少爷们、姑娘太太的纷纷来到酒楼茶馆,交头接耳的说着连日来金水城的种种怪事。

    首先一桩便是这十日接连的大雨天中,金水城一连死了二十来个婴儿,皆是这雨天降生,刚刚落地便没了气息。以往这婴儿因难产而死倒也不是什么奇闻,但是怪就怪在这十天内城中竟然没有一个新生的婴儿活下来。老人们都说,这一定是城中有人做了什么恶事,引动天上的神仙降下了惩罚。

    “若真是有恶人,一道天雷劈死那人也就罢了,这些新生的孩子何其无辜!”心直口快的黄家丫头忍不住顶撞,众人闻言也是连连点头。刚出生的娃娃,洁净的如同那冬日里的雪花,哪里会有什么罪孽。

    一群人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又说起了这第二桩怪事,那便是张屠户家的傻儿子雨夜暴毙。

    “听说二傻死的时候两眼圆睁,那脸都扭成一团,吓死个人了!”张屠户的邻人开了腔。

    另一人接着说道:“是啊,那副面孔就像见到鬼啊!”

    “听说张屠户费了老劲儿了,都合不上二傻的那双眼睛。那娃临死之前,就不停在那念叨‘眼睛’、‘眼睛’什么的,渗死人喽!”

    “哎呀,太吓人了,阿弥陀佛,你可别再瞎说啦。”黄丫头的奶奶捻起手中的佛珠,却抑制不住那颤抖的双手。

    “哇,哇。”一阵婴儿的啼哭打断了众人的讲话,大家的目光都转向茶馆之外。

    “齐秀才,是你么,你怎么从城外来的?”黄家丫头看见赶着牛车的齐文俊,好奇的问道:“夫人呢?”

    齐文俊面带倦色,轻轻的挑开帘子,众人便看到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正半卧在车里,轻轻的哄着怀中那个哭闹不止的婴儿。

    “这娃娃,可是才出生的?”黄奶奶看着那新生婴儿仿似看什么鬼物,手指如勾的指着齐夫人怀中的婴孩。

    齐文俊将车往道边赶了赶,吆喝着老牛停了脚步。“可不是么,本想送她回娘家生产的,哪想到我们刚出城门便遇到大雨,只好在观音庙那里躲避。谁知这娃还是个急性子,晚上就出了娘胎。”齐文俊在小庙之内照顾妻子生产,近日来很是疲惫,今天好容易盼来了雨停,赶紧先带着妻儿想回金水城的家中休息。

    “啊,那这孩子……”黄家丫头刚想说话,却被她奶奶狠狠的一扯。

    “哦,那赶紧回去休息吧,休息吧。”老太太语气虽然平常,手中捻动的飞快的佛珠却暴露她此刻内心的不安。

    “齐秀才,这娃娃叫啥名儿啊?”黄丫头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牛车已经重新回到了大道上,齐文俊也没回头,大声回了一句:“齐一鸣,一鸣惊人的一鸣!”

    黄老太太闻言一下瘫坐在椅中,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造孽呦,造孽呦……”

    “你说什么呢,奶奶?”黄家丫头看奶奶的样子有些奇怪。

    “一鸣惊人,可不是么,一鸣惊死个人呦……”

    这时,茶馆中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黄老太太,你是说?”

    那人还没说完,立马有人抢着说道:“难道金水城连日来这些的怪事,是因为这个娃?”

    “阿弥陀佛,可不是我说的。”黄老太一边捻着佛珠,一边看向面前这群一脸好奇的人们,“我可是听说啊,有种人命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周围人啊。”

    “哎呦,那这么说这齐家小子就是那天煞孤星……”

    “应该错不了,刚出生就克死那么多同时期降生婴儿,啧啧啧……”

    这些肉眼凡胎盯着那辆逐渐远去的牛车,却看不到的天空之上,一双疲惫的赤红的眸子正在缓缓阖上,“竟然还有漏网之鱼?齐一鸣,会是天命注定的那个人么,吾不甘心!”

    就在那巨大眼眸眼皮即将闭合的一刻,一道赤色精芒从左目之中射出,携带一股灼热之气,直直的向那破旧牛车扑去。

    “哎呀,起火了,怎么会起火了。”齐文俊跳下牛车,就用自己的衣服使劲拍打火焰。然而火势猛烈,一下便蔓延到整个车身。齐金氏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将幼子裹在怀中,“扑通”一下滚下了车来。

    齐文俊一惊,连忙赶到车前想要扶起妻子。“救命啊,帮忙救火啊!”齐文俊用力拖着昏迷不醒的妻子远离那辆着火的牛车,一面向着茶馆的众人呼救。

    刚刚还伸长脑袋看热闹的众人这会儿齐齐缩回头去,他们心中,已经认定了,齐一鸣便是那个不祥之人。黄丫头脚下迈了一步,却被奶奶死死拉住:“你去找死么,以后离那家人远些!”

    “牟——”街道上只剩那被火引燃的老牛,挣扎发出悲怆的叫声在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