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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泰熙眼珠不转的站在原地,她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眼神呆滞的她只晓得哑口无语的巴巴守候。或许是她在等,在等顾北溟出来见她这最后一面。
他不是好奇她的梦想吗?
自由与爱,现在的她都不在乎了。
当弟弟那件事发生在梦中的婚礼前,曾经的美好便通通不作数了。
她的心乱糟糟的,有股怒火从心底慢慢蔓延进身体里所有细胞中。
夜风将地中海风格的纱帘微微浮动,摆在蓝白相间的双层榻榻米上那盏精致白瓷瓶中粉红色的蔷薇花在拂风的轻摇下闪着凛凛微光,那感觉就像是融雪后弥散在整栋城市的纯白色雪晶。
“我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自己的人生,不想最大的败笔不是自己差在何处,而是他,我还以为我有多失败我怎样努力,别人都不会看到,更不会认可。”
她本无可奈何的脸色微微有些发愣。就在她颤抖着双手看着手机资讯里那个事件的最新报道时,她生气的差点将手机抛进垃圾桶。
这时,
手机里又传出来一条简讯,申泰熙轻声读着上面的内容。
“姐姐,我最近跟朋友谈了个大单,对方答应说事成后付全款,但我现在的生活捉襟见肘,姐帮我一次,求求你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我这次做的是正经生意,我再不给你闯祸,让你操心了,还有这一笔钱就当成是未来我结婚时你提前预支的彩礼,车房款吧,那样姐心里多少还平衡些,对了姐你的眼光真心是好,顾北溟会长很优秀,很有经济实力,期待你们的喜讯,爱你么么哒。“
申泰熙强忍住眼前阵阵痛得发黑的眩晕,此时的她疲倦的只想扑到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但越是不知所措她便不能退缩。她把身体转向窗边,想不到这世界如此静默,没有人值得相信,没有人可以依赖,哪怕那是自己的至亲至爱。
“我跟你说,把耳朵凑过来些。“一位年长些,满脸深纹的仆从将客厅仔仔细细观察了好一会儿,见那些好事的人纷纷退场,她一把抓住同伴的手走进没有光线的楼梯间。
阴暗的走廊里闪过一丝刺眼的光线,她半眯着眼,用手背遮着眼睛慢吞吞的挪动到同伴的耳边。
“申泰熙老师怎么跟小会长走到一块去了?还真不是匪夷所思,那会儿两人对谈人生我可是亲眼目睹的。只不过两个人的声音太小,又多次提到了大夫人。哎,谁知道顶上的人都在琢磨着什么大事业。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大夫人派来的,只是跟自己的新主子意外擦出了爱情火花。“
“难说。”两个人的表情同时凝固。
“一个女教师智商一定不差,就算为顾小会长办事又有谁能知道呢?”仆从附在好事仆从耳边细声低语。
”也对啊,顾北溟会长和顾北辰少爷是一父同胞,为了顾氏集团争得面红耳赤,最奇怪的还要说这老会长的态度,两个儿子都是宝贝,手心手背还都是十足十的肉呢,他竟然大言不惭的站在顾北溟会长的对立面上,股权二分,管理层也纷纷徘徊在两大阵营中间左右摇摆不定,尤其,尤其是最近股事一度崩溃到就连顾氏也进入分崩离析的地步。都到这份上了,两位会长还不肯善罢甘休呢?这知道的知道是老会长疼爱小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北溟会长是会长养子所以总是要被编排挤兑呢?“
“顾北溟少爷孤立无援了,大夫人又不好出马,所以得翻出个底牌,代替处境尴尬的她来顾氏杀个回马枪。”
“这种话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说呢?毕竟事关顾北溟少爷,再说人家可是名门千金的独子,就算父母离异又能怎样,人家不更出身。父母的联姻就势均力敌,这女会长地位赫赫,可不是那个当秘书的夫人能与之比拟的。再说甭管北辰少爷的母亲在公司有多得脸,能跟顾会长平分股权的就只有前夫人。如今前夫人独居多年,虽然离开顾家,但人家手指头一指照样有无数人蜂拥而至的去效命。”
惨淡的灯光下,两个人齐刷刷的死盯着申泰熙。
“说说他俩之前的事就已经犯了避讳了。”
适应了走廊光线难定的仆从慢慢从眼睫处垂下手。
“你说申泰熙老师是不是真的为顾北溟会长做了些什么,否则北辰少爷也不能这么游手好闲吧,整天浑浑噩噩就像个街头油棍。顾北辰少爷怎么说也是老会长的儿子,底子应该不会差。怎么两个孩子从小能力大相径庭,过了青春期两个人为人处事会有这么大差距呢?顾北辰少爷更像个蜜罐生长着的巨婴,而顾北溟少爷年轻有为,简直就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啊。“
仆从目光有些呆滞,但脑回路异常清晰。她不断左顾右盼的四下探看,以防自己的话被有心人听见。
“我就跟你说,秘书夫人能一脚踢开财阀千金手中也有几把刷子。”两个人互相推搡着轻声耳语。
“不是,我想说。”
“喂,还想不想再在顾家干下去了,上面人是好是坏,我们做仆人的怎么能随口说呢?小心被炒鱿鱼,这还不糟糕,最怕的就是出了顾家的大门也落不得什么好去处。“身旁另一个仆从冰冷的看了眼此刻正埋头站在客厅正中央的泰熙,眉眼间有游星在迅速移动着。
“都是女人差距怎么这么大,之前看申泰熙老师对顾北辰挺照顾的,就像对自己的亲弟弟。可惜了,像申老师这样的好女孩没有嫁入豪门的命,也对,出身不好任凭她怎么努力也的确很难被世人认同接纳吧,何况还是跟自己云泥之别的顾家。”说到这,仆从故意压低声音悄声提点道:“可惜喽,走走走,干活去,干活去,别被人逮到把柄,你不知道现在的顾氏到处装满了摄像头。再有别以为前夫人走了,顾北溟会长就好糊弄,大夫人仍旧位居财阀排行榜单之上,人家想对付谁那都跟捏死蚂蚁一样轻松。我们在顾家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扫地出门身后都别着四只拖油瓶。”
那位仆从说着一把将盛满水的水盆举过眉骨,她弓着腰毕恭毕敬的向客厅另一侧走去。当她们两人路过泰熙身边时,两人微停下脚步打量了她片刻,这才一脸尴尬的绕了过去。
泰熙用眼角的余光远远瞟向两个仆人,即便相隔一段距离,她们飘忽不定的眼神始终围绕在自己身上。她将手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往外慢慢拔出时,从指缝到掌心都是火辣辣的热痛。
鲜血顺着唇珠慢慢流淌进嘴里,泰熙紧紧抿住唇,血液的腥涩立刻弥漫着蠕动进她钝痛的咽喉。
她的心在流血,那双即便躲在暗处也能隐约放光的眼死死的合上。
薄薄的烟雾慢慢缭绕进她惴惴不安的眼中。随之而来的是他磁性得令人沉沦的嗓音。
“申泰熙老师,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吧。“
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慵懒中带着淡淡的温柔。
相隔五步的距离,油亮得反射着阳光的崭新皮鞋、修长英挺的身材、边走边脱下的纯白手套、墨兰色的燕尾西装、棕色缎带束紧的轻奢手表。泰熙抬起脸刚刚还在闪躲不安的眼好不遮掩的落在他平静且深邃的眼中。
“你和我哥哥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为了哥哥故意接近我,还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刻意跟哥哥拉近距离。比如为了生活、过上更好的生活,你不得不出卖自己的灵魂去做曾经那个青涩时期的你本不想也不削做的事情。”
顾北辰近距离观察她,他的眼中周旋着一抹质疑的珠光,尽管他不断说服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但眼眸深处不容任何人干扰的失落感还是打断了申泰熙全部思绪。
申泰熙静默不语,她呵呵冷笑了起来。
“你不说话,看来你身上果然藏着天大的秘密。刚刚我还以为你的嘴上粘了胶水。“
顾北辰嘲弄的笑了笑,他伸手拨开刚刚因走得太匆忙、以至黏在前额上的一缕落丝。
“你做我的家教老师是出于什么样的居心,只是单纯的想糊口挣钱,还是你想趁机潜入顾家看看能否敲上一笔,毕竟我知道的你一直很缺钱,但若不是今日婚礼,我还不知道你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收割机。你们之前一直背着我是什么意思,是爱的不够还是本来就是各取所需,薪水不少吧,今天是局中局算是买一赠一的。“
千篇一律的质疑只是落在不一样的口径、口吻里。
申泰熙高高的扬起脸,她双眼直视着顾北辰,眼睛里流转着一抹气势上绝对压倒性的淡雅雍容。尽管刚刚经历了太多落寞与绝望,她还是勉为其难的护住自己本就脆弱的尊严。
“不是。”
面对那些人的嗤之以鼻,还有顾北辰的针锋相对。申泰熙无声的走到窗边,她很认真的照料着花草,尽管开在心底的那朵百合正在慢慢凋谢。
她略弯着腰,轻轻地抚摸那烫金的蔷薇。
她深深的吻下去,淡淡的湿痕烙印般刻在花瓣上。
申泰熙倚在窗边,微风透过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夹杂雨星的风湿漉漉的,就像刚刚含在她眼里的泪。
“我没有刻意接近、欺骗过你们,无论是尽职尽责的教导我曾经的学生北辰你,还是后来因一些机缘巧合我遇见并慢慢爱上了你的哥哥。总之这一切不管怎样推演,我都问心无愧。“
“那你刚刚为什么一句为自己开脱的话都没有,尽管你没有做会长夫人的命运,但你是我的家庭教师,就这个身份甩出来,那帮人的臭嘴也该堵严实了。“
“不。“她的脑海里有一股声音正嗡嗡作响。
”不。“她眼中的光芒愈发凝重。
“顾北辰啊,你还记得老师曾经给你讲过的断肠草的故事吗?“
顾北辰微怔,他张大着双眼,那双眼底蕴着一股如晨露般润泽的光芒。
“如果。”申泰熙热泪盈眶的望着他。唇畔绽放着一抹苦涩的微笑。
“我如果说这种草不仅生长在非洲坦桑尼亚的塞伦盖提平原,在我的胸膛里也藏着一株呢?”
难掩的悸动,难以忘怀的誓言如海浪般席卷了她本冰冷的心脏。
申泰熙的眼中落下两行被阳光雕琢成水晶的热泪。倨傲的热泪就像盈盈烁烁的浩瀚星海。
顾北辰目不斜视的凝紧了他。他藏在西装袖管的手不自主的发抖。
“断肠草长着像薄如蝉翼又密布绒毛的圆叶子,她的络脉是细嫩透明的,这种草怕黑暗、不耐低温,又怕高温,温度高些会被空气中热浪烫熟,温度低些就会被冻死。她主要生长在潮湿肥沃的丘陵山坡疏林下,仅仅靠着空气中少量的水和微弱的阳光存活。“
见顾北辰默默的听着她说话,她淡定的点了点头。
“我就像那株草,明明生长在在广袤喧嚣的大地上,但只有这一片刺林没有姹紫嫣红、没有鸟语花香、有的就是把自己封闭在铜墙铁壁里像个画地为牢的囚徒一样小心翼翼的生活。“
她幽幽的叹着气。
“有时候断肠草她有多么渴望能有一汪雨水、一抹阳光滋润她不安又孤寂的心灵。可是她又偏偏最害怕被阳光润泽后、就一辈子再也等不到那片光明了。即便一辈子都与孤独作伴、在无尽的了无希望中一天天的枯萎,凋零,哪怕被残风卷进泥土再没有了身踪,她都不在乎啊。她不会万念俱灰的,因为她从未奢求这个世界能给她什么,可是你知道最快速的逼死断肠草的方法吗?一个饱含爱意的抚摸、一个大大方方的拥抱,或者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我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我会死,没有爱的世界里我倔强的枝桠会钙化,我体内每一个鲜活的细胞会蒸发。直到最后,我彻底了结于天地间,但只有我悲伤的爱会更茁壮滋长。”
顾北辰已经哽咽的听不进去了,他心烦意乱的叹息着,交叠的呼吸间,他的鼻尖泛着阵阵酸意,他呆呆的望着她,她的声音愈发软弱无力,就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樱花。
“即便我的身躯被你们无妄的踩在脚下、我的血液终究化成了故土的养分。但是我不散的心魂还会深深的扎根进土壤里,我还在等,我依然会等。即使随着岁月的分化、山海的变迁,我的脑海里那个熟悉的影子变得模糊陌生。但我还是很渴望活着的时候内心深处的依恋,哪怕这是定格在我宿命里最后的惊鸿。”
不经意间,他的手轻柔的挽住她的胳膊。
泰熙怔然推开他的手,转过身她淡淡的说道。“好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慢慢转过的背影落寞清冷。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黯然伤神。
“对不起,泰熙老师,我刚刚不应该这么不信任你,我伤害了你。还有我替刚刚那些不知轻重的仆人向你道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不会进到心里的。毕竟跟你哥哥,你们顾氏加在我身上的绝望比起来,冷嘲热讽根本就无关痛痒。对一个心死的女人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耿耿于怀的,更别说是流连。不重要了,都不重要。”
申泰熙抬手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渍。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找到我的弟弟,然后把这张机票递到他手上。你代我转告他,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做一个平凡的好男人。“
凄迷的阳光下,她很努力的笑着。就像没心没肺的小丑。“你不可以拒绝,这是老师留给学生最后的一项作业。”她的眼圈红了,但乌黑晶莹的眼睛里分明的瞳睫间还是有一汪清澈的温柔。
“你要做什么,泰熙姐你,你这是。“
顾北辰刚刚从那场震惊中缓过神便再次深陷进她触目惊心的话语里。
“不,不不不。“
膛目结舌的他结结巴巴的就像嘴巴里新张了舌头。他凌乱了,看着申泰熙平生第一次现出罂粟般妖冶的媚笑。
“你听我说,事情还有转机,一定还有转机,你千万别做傻事。“
顾北辰紧张的低喊。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他使劲晃动着她的肩膀。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想听。”申泰熙将脸埋进双手,她蜷缩着蹲在角落里,恍惚她战栗的用大衣将自己裹紧。
“我不要听,你别说了。”?焦灼漫过她的全身。她孤独寂寞的背影融在傍晚赤红的霞光里。
“倘若当初的你能把用在我和哥哥身上的心思分一半给自己的亲弟弟。或许事情都有挽救的可能,那么今天跟我哥哥步入殿堂的人就是你了。还有,哥哥他依然很爱你,只是现在顾氏面临灭顶之灾,父亲才不得不事出权益。你相信哥哥,也相信你自己潜藏心底的执念。拜托你再给哥哥一次机会,等顾氏度过这场危机。“
“会吗?弟弟你不觉得你的话很搞笑吗?什么叫事出权益那分明就是门当户对。还有什么叫给过机会,您父亲始终不肯给北溟机会,所以他当然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两个儿子都是家族的筹码,我也就识相点离开了。难道李贤真的逐客令不够,顾会长的机票不作数,我一定要被当成垃圾一样被一脚踢开吗?“
泰熙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光,她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
“如今,我什么都想明白了。结束吧,一切都该结束了,本来这场盛宴就没有我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