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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我该怎么办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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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自虚掩着的门沿漫散进来。顾北溟乌黑的发丝在风中摇曳,轻舞的灰晶飘飘洒洒的坠落在顾北溟的发顶上。在北溟因哽咽而浑身颤抖的那一刻,灰晶也仿佛有了生命,昏黄的床头灯下夹杂进发丝间的尘灰慢慢汇聚成墨蓝色的星海。

    顾北溟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那张慈祥的脸,他的脑海里依旧感慨万千。

    连勋安静的凝视着准备独自承受压力的北溟,不知不觉间北溟已经紧紧抓住顾凯麟的手,并将顾凯麟已经冻得硬邦邦的手小心的护在自己的胸口。在连勋的眼中顾北溟社长从未如今天这般频频失态,此刻的他比起那个盛气凌人的社长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后磨灭了锐气的落魄少年。到了深夜,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一直深陷在工作的紧张焦虑状态中无法抽身的北溟已经好几宿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他的脸色苍白,红彤彤的嘴唇早已经变成略显透明的青紫色,连勋轻轻扶起顾北溟的肩膀,北溟默默的重新转过头,他深邃的眼中蕴满了悔恨与自责,此刻的他就像一只刚刚被人斩断了线的木偶,他依旧怔怔的将脑袋靠在父亲的身旁,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想说却疲惫到根本不愿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连勋轻轻摇晃了下顾北溟的胳膊,话递到嘴边连勋还是忍住将话重新咽回肚子。就在松开顾北溟胳膊的同时,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一阵凉气。“那社长您也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医院跟您汇报文夫人的最新动向。”

    “明天汇报就太迟了,先发制人才不会将自己困在被动的状态里不是吗?况且你我都很清楚母亲有那样的动机,这绝对不是一两天时间才形成的。换句话说母亲这二十年来小心翼翼忍辱负重,等待的就是今天。一个目标纯粹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突然恼羞成怒的说出刚刚那一番话,我想她应该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只差付诸行动了。”顾北溟祈祷着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眼时,他的面色苍白中带着一抹与年纪并不相符的凝重。他深情的凝望着父亲,站在北溟身后一步之遥的连勋静静的望着北溟。

    “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说这么残酷的公事,我真的很抱歉。”望着顾北溟渐渐恢复红润的脸庞,连勋的语气依旧如黑夜般深沉。

    “说吧,连勋哥,这可是父亲不惜赔上一家人终身幸福也一定要守住的公司。“顾北溟呆呆的望着坠落满地的月光。”如果父亲这种昏迷不醒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那父亲的表决权你觉得会全权委任给谁呢?”?顾北溟纹丝不动,只是凝视着窗角越积越厚的月光。

    “会长的表决权将会全权委任给理事长。据我所知,您母亲文素利夫人在离开顾氏之前就出任了理事长,二十年来她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动过。我想这也是您母亲风尘仆仆的赶来医院却又着急离开的理由。”

    “也就是说父亲清醒过来的话对母亲反而是最不利的,根据顾氏的章程在会长只有生命体征却没有任何自理能力的情况下,母亲是唯一一个可以以此为理由召集股东召开股东大会的人,作为父亲合法配偶,大家一定会对她所说的话最为动容。如果母亲一定要打亲情牌罢免我父亲的话,那我们无论怎样反击,都只会加深各位股东对母亲的认同。我想这也是母亲最想看到的一幕吧。而就在刚刚母亲已经知道了父亲的状况,我想真实病情应该隐瞒不了多久了。”

    “社长,您也不用太过悲观。合法配偶的身份本来也是可以做那样的事情的,而且子女与配偶相比终究是棋差一格。现在无论是我们中的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你母亲的动向这是不争的事实。一旦召开股东大会,你母亲成为顾氏会长的代行者是志在必得的。但这也不能代表她就一定稳操胜券了。”

    连勋的声音很深很沉,仿佛浸在宽阔的月河中。?顾北溟已经打破了体力的极限,正凭借超人的力量倔强的支撑着自己略微踉跄的身体。在连勋看来,北溟一筹莫展的样子实在可怜。

    “按照连勋哥的意思,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坐以待毙?在不揭开顾氏内幕的前提下,我们真的没有绝地反击的可能了吗?如果父亲苏醒过来,看到自己的公司已经更名易主…哥,我想那才是你最不忍心看到的局面吧。不论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我还是北辰,顾氏终究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而如果会长变成了文素利,那就相当于是历史重演。迎来武后再将武则天重新送回后宫,这比父子之战要更棘手。”?连勋的视线落在北溟旁边正在呼呼睡觉的顾凯麟身上。“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事情应该没有社长考虑的这么糟糕吧。这只是一个开始。”顾北溟谨慎的等待着连勋,他的眼神很空洞。

    “真的不会吗?我现在难过的都合不上眼睛。我一闭上眼,脑子里就都是母亲站在会议室里得意洋洋的做着代行者参与顾氏事务的样子。对了父亲和母亲分居多年,那么他们的关系会不会。”

    “不会断绝但却只会更扑所迷离,要知道无论是顾氏还是清逸的活动,他们都极力经营着亲密爱人的人设。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会长能够醒过来且尽快恢复意识。这样才能打消文夫人的气焰。文夫人日后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顾北溟眼神依然空落落的,他早已经心乱如麻。连勋看着满脸疲惫的顾北溟,他无可奈何的伸出手指狠狠的掐在自己的鼻梁骨上。“我知道希望比起实战要更渺茫。但应该不是没有奇迹出现的可能,大夫也说会长何时清醒也要靠求生欲和意志力的支撑。我相信以会长素来的强悍,这一次一定会出现转机的。有可能我们现在的交涉,您父亲都记在心里,只是他与病魔的斗争正如火如荼,实在没有精力回应我们。”

    “但愿能借连勋哥吉言,可总不能一味的寄希望于父亲。“顾北溟自我解嘲都说。”不瞒连勋哥我现在脑子很乱。北辰的身份又被捅了出去,双重压力砸在顾氏的招牌上,你知道这对顾氏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是战争的帷幕。凭借户籍的力量,母亲的做法在所有人眼中都自私得合情合理。就算以她继母的名义出面将父亲承诺的股份递到北辰手中,那两个23.5%持股对上11%持股加理事长身后的席位,连勋哥,我同样没有任何绝对的把握。以母亲的性格,你觉得她会怎么做,比起一网打尽的直截了当,她更喜欢看着猎物一个个的黏在热锅上急的焦头烂额却脱离不了她的手掌心的快感。她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让对手消失得悄无声息,那么这二十年白眼与嘲笑就承受得毫无意义,既然是侮辱那就一定要以十倍的分量施加回始作俑者身上,让对方生不如死。曾经的我以为她只是想将怒火发泄到北辰、世兢阿姨身上。不想二十年的宦海浮沉,她现在迫切的想将顾氏玩弄于鼓掌之间。如果代理会长的位置如同探囊取物,母亲一生的荣光都会在熊熊欲望间子虚乌有。而且假使父亲醒过来,顾氏再经历连番覆辙,那么在风云场上,我们的地位也不再是这么无懈可击。要知道素日里我们得到多少鲜花掌声,那就有多少对手对我们财阀的地位虎视眈眈。开门是狼关门是虎,我真是腹背受敌。这么多年来,父亲又是怎样坐稳这个位置的呢?无休止的权衡都堆在一个人的身上,难怪他会睡得这么香甜。”

    顾北辰很害怕北溟口中痛陈的这一切。他埋怨自己,竟一点忙也帮不上父亲。看着无计可施的哥哥无比懊恼的眼神,他只好默默的将妈妈刚刚做好的夜宵藏回进大衣里。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旦有行动,就一定会留有破绽。一个人若想成事,光靠谋划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积蓄足够的人脉和名声。否则仅凭一张结婚证,一个从未有任何作为的理事长委任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要知道顾氏的股东没有一个是性情中人。就像您作为长子出任社长,对于股东而言已经相当于是钦定的顾氏继承者,但他们不还是和您玩周游列国的把戏。我想文素利的心思越是一目了然,那行动起来就越是举步维艰。您相信我,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步田地,就算是,我们也会在文夫人之前想到策略,毕竟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身边有我有北辰。”

    “听起来还真是臭皮匠但也就比废铜烂铁好用一点点吧。“北溟的眼中涌现出无数自由动荡的云彩。”明天我得赶在所有人之前回到公司才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北辰的法定代理人由母亲改成我。连勋哥,这件事风险很大,您有把握吗?”

    “这件事的话您倒不必有太多顾虑,我想我举荐的这个人应该比我更能胜任这一项工作吧。”

    “什么人可以比常务理事的出面更有说服力?若不是有更为紧迫的突发状况摊在面前令我分身乏术,我还想亲自面见这位杰出的律师。”顾北溟虔诚的语气似乎是乘风而来。连勋凝视着北溟那一双飘荡着云彩的眼睛,在平日里那就像是捉摸不到边际的大海,而现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碧波荡漾的海洋底部究竟有哪些构造。

    “是公司的某位秘书长或者说是执行理事吗?连勋哥,你以为现在这样的形势下我还能调动父亲的骨干吗?我想这些人恨不得即刻和我撇清关系,跑到母亲跟前去效命吧。”

    连勋望着难为情的顾北溟,微微笑了笑。

    “您多次以哥哥的身份参加北辰的家长会,难道没有听到学校里关于北辰和尚爱间的风言风语吗?那个尚爱,听我们家世勋介绍说她的母亲边美淑是代表大成的律师,也是安城最好的律师事务所中的代表,我相信只有邀请她来做北辰的辩护人才有稳胜的可能。”

    “但与顾氏集团律师团纠缠在一起,她也会不遗余力的参与其中吗?别忘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诉讼案。边美淑能走到律师界的云端上,她比一般的律师要更理性。”

    望着窗槽下渐渐远去的月光,顾北溟叹了口气。

    “利字头上一把刀,从原则上来讲,边美淑是一定不会趟顾氏的浑水的。但我相信抛开律师这层身份,她对于顾氏的关注一定不会少于您和北辰,再加上尚爱她唯一一个宝贝女儿的软磨硬泡,我相信她一定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她可以不看与顾氏世交的情面,但女儿的面子总得维护吧。北辰可是尚爱心底的不二人选,你以为边美淑还能置身事外吗?”

    “好,那就着北辰准备一下吧。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能失败。这么想来真的是难为他了。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我很抱歉。”

    “社长不还是一样。今天这么一看,你们兄弟两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像。”

    连勋望着北溟的眼睛,对他说道。自己的朋友们终究会在痛苦中成熟起来吧,那么?冬日的雨水看似忧伤,但这种悲伤也一定不会持续太久了。总有一天,他们戴着王冠应对各种磨炼时,那份从容淡定会如呼吸一样理所当然。或许到那个时候,北辰也已经不是北辰,他弄丢了原来的自己,也变成将内心埋藏得很隐秘的人,或许记起那些一度被自己遗落在角落中的回忆时,脸上也会流露出一如北溟的凄凉表情吧。

    司机将车子稳稳的停泊在顾氏大门口,透过后视镜,只见顾北辰已经安静的躺在后座上睡着了,他修长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沁染得脏兮兮的。

    “二少爷,您醒醒,已经到地方了。”

    3、2、1、0

    缠绵的呓语,?此刻的北辰仿佛被宿命洗了脑一般,在司机心里默默倒计时的瞬间,他揉了揉呆滞而沉重的双眼。透过车窗望着伸展花园里渐渐暗淡的星树,他长长的叹了口寒气。

    顾北辰担心独自守在偌大顾氏别墅里的郑世兢,但当他按下主卧室所在的二楼电梯时,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在短暂的踌躇徘徊片刻后,他最终按下了顶层伸展花园的按钮。

    郑世兢还跟平时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还有那些仆人走过自己身边时滚烫的眼神,本就心情无比低落的郑世兢十分不爽。洗衣房连接着保姆房的过堂内,大家三五成群都在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些什么。当郑世兢慢慢靠近时,大家连忙停止交谈并急匆匆的走开,就好像有意无意的躲着郑世兢似的。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回到各自的位置上,那些人既不看她,也不像平日那样对二夫人围上围下。

    “行动开始了吗?今天顾氏也有陌生人来过。”郑世兢挑起眉头,她生硬的问道。

    如细风般停留又如惊风般消失的月光慢慢停在窗边,在飘逸的纱帘下,那一层低垂的光晕就像女人的头发,只要伸手就能触到。

    大家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歪着脑袋面面相觑过后又瓮声瓮气的呼吸着。

    “这是谣言。顾凯麟会长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疲劳过度已致心病发作,经过医生的救治已经脱离了危险,再有个把月就可以复原了。在这期间任何人包括大夫人如果说了些什么,还烦请大家及时告诉我,我会走法律程序状告她诽谤的。”

    郑世兢盯着两个平时与自己交流密切的仆人比较起来。大家稍稍一愣,连忙点头表示无声的附和。郑世兢抿了抿嘴,她忽然感觉有点儿空虚,现在看来这个家的气氛还真是冷静得有些异常,就连仆人们一如素日叽叽喳喳的对话,她都有种挑拨离间的感觉。她甚至将津津乐道的网络八卦当成是对自己的挖苦,看来自己的情绪何止是变坏,应该是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了啊。大家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她却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坏了。总之,她现在真是头皮发麻到坐卧不安的状态。她的脸涨得通红,马上就要流鼻血晕倒了。郑世兢扫了眼挂钟上的时间,没有顾凯麟、顾北辰陪伴的家里真是冷清,即便身边有那么多佣人环绕在身边也还是没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其实顾凯麟在家的时候家里也是这般冷清,冷清到呼吸都会出差错,但比起铁箍般的不自由,无所依傍才更令郑世兢惶恐不安。郑世兢在客厅转了一圈,在电梯被按到一楼的同时,心不在焉的郑世兢踩着楼梯一步一挪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偶徐是内心痛苦不堪又无处诉苦的缘故,郑世兢第一次感觉通往主卧的路竟然这么漫长。郑世兢安安静静的坐在化妆镜前,手指微微收力将紧紧缠绕进发丝中的发卡取下,回想起平日里贴在顾凯麟手臂上撒娇喊痛的情形,她的眼睛里好像马上就会流出眼泪。

    花园里一片漆黑,那些身穿洁白羽衣的小树在夜空下熠熠生辉。借着模糊的视线向花园尽头望去,就好像每一段枯槁的枝丫上都挂满从天而降的星星,北辰在心里拼命的呼唤,父亲说过的话突然回荡在北辰的耳边,顾北辰拼命的向前摸索着,那一刻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父亲、利欲熏心的继母、独自肩负着家庭重压的哥哥,还有那个被锁在金笼中如同金丝雀一样无法主宰命运的妈妈,他们或无助或残酷的面容一一浮现在北辰的脑海里,顾北辰耳畔嘶鸣,他大大的张着嘴巴,然后用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朦胧的泪眼中,整个漆黑的世界到处都充斥着炽烈夺目的光亮,而在闪闪发光的空气渐渐平息下来后,那些本静止的星树突然健步如飞的围绕着自己转来转去,当无数雪花和星光拍打在北辰身上时,他竟没有一丝知觉。顾北辰断断续续的喘着粗气,他不顾胀痛的头脑奋力跑到天台边,他的双手轻轻覆盖在着光滑的栏杆上,从这里向远处眺望,安城的繁华盛景尽收眼底。如此美妙的夜晚与他而言不过是死水一滩。

    有那么一瞬间,顾北辰好羡慕掠过树梢的飞鸟。生活在同样一片蓝天下,我活着却从未感受过心脏的跳动,沮丧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得了不治之症,也或者是患上从未被确诊过的某种疑难杂症,但我只知道这是一天比一天崩溃到令人抓狂的病。四周的一切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还是璀璨得令人心痛。

    CGH的顶层李俊熙在额头上绑上“俊熙必胜”的红布条。从清逸回到CGH酒店顶楼,现在已经接近午夜,李俊熙身上的道服全被汗水湿透,就连头发也湿哒哒的贴在脸上。

    一轮圆月静静的挂在空中,道路两旁屋子里的灯已然尽数熄灭。月光洒照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就只剩下路灯淡淡的剪影。李俊熙一头栽倒在垫子上,他呆呆的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和小店阿姨见面时的场景。快如闪电的飞踢伴随着窗外断断续续的虫鸣再次炸裂在李俊熙的肩膀,李俊熙呼吸紊乱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他一只手拼命的拄着垫子,一只手轻轻捧着渐渐钝痛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