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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红厌烦极了,她很想大吵一架,但是,她忍住了。毕竟眼泪是真实的。至于那眼泪之中有多少真情,她并不知道。她有时候会这样想她母亲:你没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还珠格格看多了。演戏的本领太强大了,刚才还歇斯底里,马上就能像个慈母一般。好吧,你自己演吧,我可不愿奉陪。
林婉青在听到她姐姐说要走了的时候,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打醒了。她这几天过得像是去外太空旅游了一圈,云里雾里,晕晕乎乎。
自从姐姐回来那天,母亲说“这下让婉红做饭洗碗,婉青休息。婉青一年在别人家净做饭洗碗了”。她就没有做过一顿饭,洗过一次碗。她每天早上都要睡到母亲发飙才起床。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一切。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电视了。当母亲和姐姐争吵时,她仍然在看电视,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她还没有从这短暂的幸福之中清醒过来呢!
姐姐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她不得不思考自己。她也想走出去,但是,仅仅是想想而已。真要落实到出去的每一天每一步,她就觉得恐惧,深深的恐惧。早上起床就是个问题,在县城给人家早上做饭,她都是定上闹钟,就那样还经常睡过头呢,经常都是老奶奶叫醒她。她没有那么勤快,也没有姐姐那股狠劲儿,也没有那么多文化。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每天看见金铭,只是每天看见就够了。她明白他们之间有多遥远,也绝对没有可能,但是,她也不敢痴心妄想,她就是每天能看到就满足了。
这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姊妹两个躺在床上聊天时。
林婉红又一次鼓动她:
“你为什么不敢出去,你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你啊!”
林婉青说:
“我不是没出去过,你还上初中的时候,我就出去过,我害怕。我连话也不敢说。我那时候跟着金燕在保定,金燕在保定开发廊。我害怕那些顾客,我每天都藏起来。我出去除了当服务员和去发廊,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了什么,你别逼我了。我就在县城待着。”
林婉红想起初一那天娜娜的样子,再看看妹妹,单纯,胆小。还有点像母亲一样懒惰。因为这个她没少骂她,可是,越骂她反而越担小了。大城市里处处有陷阱,说不定出去再误入歧途这辈子就毁了。留在家里也好,将来就近嫁个本分的人过日子。
初六一大早,林婉红起来时,严凤英已经起床了,她做了早饭。这是林婉红回家以后,她做的第一顿饭。
林婉红去洗漱,收拾行李。
严凤英抓住最后的机会,苦口婆心的劝说她:
“当妈的,不会害自己的孩子的。我说你都是为你好,你这倔强的性格出去要吃亏的。一个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
林婉红说:
“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我虽然是一个女孩子,可是我上了学,读了书,我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还是不甘心!”
严凤英说:
“哎!干脆叫你不服气好了,你看你那不服气的样子,不服气?不服气?”
她自己先笑了。
林婉红说:
“我就是不服气,你不是也说过吗?技多不压身,我学个一技之长,就有了养活自己的资本了吧。”
“我那是说你弟弟,我说的是男孩子应该有个一技之长,你一个女孩子,……”
林婉红打断了她说:
“行了,行了,我不想再跟你纠缠男孩女孩这个问题了,我一会儿就走了,咱俩别闹不痛快了啊!”
严凤英叹了口气说:
“你出去能不能常往家里打个电话?”
林婉红说:
“能,我给婉青打,”
严凤英说:
“打给镇上你二姑家也行,你二姑就告诉我们了。”
人世间最是让人感觉心碎心痛的怕是生离死别了吧。
全家人都站在大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在等待班车。
严凤英眼睛已经哭红哭肿了,林婉红丝毫不为心动。就算她的心比石头还硬。但是,此刻,看到母亲有点温顺的样子,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狠了。
自打她腊月二十六那天进了自家大门,中间就没有出来过,直到今天走啊,才出了她家大门。这中间就光顾着跟母亲对抗了。
那一点怜悯只在一念之间,一想到自己口袋里只剩下一百块钱,她立马像刺猬似的,竖起了浑身的刺儿。
当班车驶过井底村小学时,林婉红匆忙看了一眼。一切都没怎么变,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的心绞痛起来,所有有关这里的不好的记忆全都涌上了心头。刹那间,委屈,无助,压抑,痛苦,恐惧,自卑,羞耻,愤怒,仇恨像洪水一般袭来。
班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上来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她和林婉红对视一眼,彼此都认出了对方,不同的是漂亮女人面露喜色,而林婉红双目通红,满脸杀气。
漂亮女人说:
“嗨!你不是林婉红吗?”
“是的”
“你是和我家小建一个班来是吧,我说一上车就看见你眼熟,差点没认出了,你变化挺大啊!”
林婉红冷冷的说:
“是的,拜你所赐,我后来被迫留了一级”
她怎么能不认识这个漂亮女人,这就是她的小学一年级老师王老师。王老师非常尴尬的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林婉红很想问问她,当年整整三年,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她不明白,主宰这一切悲剧和痛苦的都是谁?是什么力量?为什么她能那么无助?她应该怪谁?她恨,恨那些欺负她的人,恨那个老师,恨父母不为她做主。如今,她明白了,与其恨父母不为她做主,不如依靠自己,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更强大,对了,她就是执着于出人头地,那样才能算是挺直了腰杆子。
当她坐上开往古城的长途汽车上时,她就把家乡的一切远远的抛在脑后了。
新的忧愁重又侵占了她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