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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龙宫。
宫人轻敲门,长义接过他们手里已被法力加持的药丸子。前日药王特地来了一趟,配了几颗药丸子需要日日服用,韶歌也懒理其他,只盼快些养好伤便可以回到凡间守在澜嫣身边。自长义回来已经两日,凡间过了两年,不知她过得如何。韶辰日日说他入了魔,不惜损耗修为增添业障只为她铺平凡间之路。而他们都知晓,无论她在凡间受了多少苦,对于修道的她而言皆是好事。只是他舍不得,看到她瘦瘦小小,眉间沾满了风霜,他就心疼。
长义服侍他将药服下,悄摸摸地说道,“殿下,我听闻公主诞辰之后天帝要选婿。咱们老龙王急急将您唤回来,必定跟婚事有关。”
他冷着脸,“那又如何?此生此世我只认嫣儿。就算是父君也无法逼迫我娶我不爱之人。”
“嘘嘘嘘,小点声,”长义慌张地趴在门框上听外头的动静,“殿下慎言。外头都是老龙王身边的人,这听了去,老龙王又要不高兴了。”
韶歌哼哼一声,闭上眼假寐。长义一脸八卦,“不过殿下也不必忧心,我听旁人说起,老龙王去了一趟天界回来后忧思至今,听闻是那公主不满天帝选婿,偏要自己挑。结果,您知道挑了哪位殿下么?”
他并未睁眼,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长义讨了个没趣,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南海的秋吾殿下。”
墨黑的幽瞳闪过一抹惊诧之色,“此话当真?”
见他来了兴致,长义立刻将所有听来的传闻详尽道来,末了还加了一句,“殿下,依我所见,咱们就作壁上观,那公主的脾性是如何刁蛮这四海八荒都是耳闻目睹过的,那天帝又疼她疼得不行,秋吾殿下也非池中之物,天帝定然没有反对之理。咱们老龙王折腾过后,没了法子也就不会再逼您了,到时您迎娶澜嫣公主便是情理之中。故而现下最紧要之事,便是不要惹着老龙王,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恢复。”
清晨,日头缓缓地爬升,晨光微暖。笼罩着军营的薄雾还未散开,操练的士兵脸上都挂了几滴水珠,不知是凝结的雾水还是汗水,响亮的口号声远在几里地之外都能听得见。宇文宪从府中回到军营,一跨入营帐永黎便跟在身后进来,他回头问道,“怎么不见薛兄弟?”
永黎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神采奕奕道,“这不是主上吩咐的吗,薛兄弟体格太弱需加强训练,一早他便跟着兄弟们出操了。昨日刚下了场大雨,这条件,总教头自然不会放过了。”
这么一说他倒认真打量着永黎,身上的盔甲沾满了泥,脸上也是乌乌糟糟的,只是眼神十分清亮,怕是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操练过了,永黎一脸兴奋。
战场上,军情瞬息万变。冲锋陷阵的将士们连生死都顾不上,自然不会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在战时,多数时候作战条件都是艰难的,甚至于要忍饥挨冻。为了凝结士气,为了锻炼士兵能够适应各种极端天气,这种极恶条件的训练必不可少。平日里他也习惯了,只是薛蘅肩上还有伤,就这么跟着在泥地里滚,不知能不能守得住。
眼神落在永黎满是泥垢的脸上,英挺的剑眉皱到了一起,连一向粗心大意的永黎都感受到气氛的微妙,他有些迟疑,“怎……怎么了吗?主上?”
他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干涸了的泥灰被蹭了下来沾在手上,他微愣,傻傻地笑了笑。
“走,跟本王去瞧瞧。”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永黎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着,“可是主上,我们已经训练好了。”
宇文宪并不理会他,仍是往训练场去。才刚到场口,解散了的士兵三三两两地走出来,见到他驻足行礼,“将军!”
他点点头,挥手让他们离开。等他们离去后他远远看到几个人聚在薛蘅身边,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只是她虽然笑着,却十分勉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能够读懂她的表情了。
看到宇文宪,本来还缠在薛蘅身边打闹的几位将士绷起脸,“将军!”
“何事如此开心?说来与本王听听。”
其中一人摸摸鼻头,看看其他人,笑道,“我们商量着去山后头的溪里洗个澡,顺便抓几条鱼尝尝。听闻薛兄弟是猎户出身,本想撺掇着他一起去,他倒好,浑身都脏成这样了还要缓缓,说有要事在身。能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啊?”
薛蘅侧头看他,一脸抱歉,眼里满是希冀的眼神,在……嗯,向他求救。
“确有要事。本王有要事找薛兄弟,没想到她受了伤还跟着你们来操练,本王这急事都找不到人商量了。”
永黎一听便凑上来问道,“怎么了主上?有军情?”
他一阵烦躁,摆手道,“你带着兄弟们去清理一下,薛蘅到我营帐来。待会儿我要回城一趟,你让人备好马车。”
永黎应了下来,看向薛蘅的眼神复杂起来。他也察觉到了,似乎宇文宪越来越依赖薛蘅,有事没事两人就凑一起不知在商量什么,还时常一起进城。往日里宇文宪都是与他商量事的,可最近也很少召他了。况且近日里并无战事,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的军事布置,薛蘅知道却独独瞒着他,这心里吃味极了。
旁边将士们拉着他吵吵闹闹地往山后去,他撇撇嘴,看着他俩的背影,脸都垮了下来。
路上,薛蘅拧了拧衣裳,泥水顺着手淌了下来,倒是把袖口也弄湿了。她忙垂下手来,一阵手忙脚乱。宇文宪看她这样倒觉得颇为有趣,笑道,“受了伤怎么还来操练?”
“总窝在营帐里怕被发现,况且鸾伊姑娘的医术了得,我的伤已无大碍。只是今日运气不好,在泥水里滚了好几圈,衣裳都脏了。”
他勾勾嘴角,不再说话。回到营帐时,守卫来报马车已等在营地口。他点点头,示意薛蘅跟上。
“王爷去城中有事?”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你这一身的泥水要如何处置?”
“嗯……”她羞赧地擦着衣角,“属下可以打桶热水……”
“你的伤口在泥水里泡了半日,怕是早就不好了。本王带你到鸾伊那里,正好你也可以泡个澡。”
“这……这不太好吧。”
他潇洒地转身,不给她反驳的余地,利落地说了三个字,“跟上来。”
马车停在鸾伊的药炉外,她站在那棵桂花树下,身后还跟着个伺候的婢女。薛蘅来了三四回,倒是头一回看到除了鸾伊以外的人在药炉里,原来她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啊。那婢女一身粉衣,头饰素雅不繁复,整个人看上去干净秀气。
反观自己,黑灰的粗布衣裳,满头满脸的泥垢,相形见绌。她怕被人笑话,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宇文宪走了两步发现她没有跟上来,转身走向她,顺着她的视线和脸色猜到了一些,笑着说道,“鸾伊是个小姐脾气,身边怎会没有伺候之人?那丫头我见过几次,机灵得很,永黎都对她很是欢喜。军中的将士们都是糙老爷们,哪个能像他们那般秀气斯文,她早就见惯我们这种阳刚英挺的男子了。”
薛蘅憋笑,这浑身臭汗从头脏到脚的模样就是他口中的阳刚英挺,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也罢,无非为了逗她一笑,她是没之前那种羞赧之感了。
宇文宪的个子比她高大许多,此时她微微低着头,微长的睫毛由于憋着笑而上下扑闪着,看着她嘴角泛起的淡笑和梨涡,他的怀中有呼之欲出的想要占有这般甜美的冲动,无言间,他好想伸出手将她拉近。可最终,他将蠢蠢欲动的手别在身后,回过神去唤她,“走吧。”
待他们走近,原先还近身伺候着的丫头缓缓地退到了他们看不到之处,鸾伊抖了抖枝桠,花籽落在她的肩头,甚有美感。“怎的薛姑娘像个泥猴一般?”
“随军操练了。”他接口道。
她拂去肩上的花籽,眸波流转似是在打量着俩人,随后一阵轻笑,“薛姑娘有伤在身,王爷一向通情达理,怎的今日却如此不近人情?你们……吵架了?”
薛蘅轻咳一声,低声说道,“不不不,与王爷无关,是属下为了掩人耳目才……”
“无须解释,”宇文宪倒是十分镇定,“休得再取笑本王。”
谁知鸾伊也不恼,宽大的水袖遮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只是那眉眼仍然弯着,“是是是,鸾伊不敢。不过薛姑娘,你这伤才刚好,还是应好些休息着。否则抻着了,这又要拖几日,免不得又要上我这换换药,就又得让我取笑几句了。”
“这……”薛蘅抬眼怯生生地看了看宇文宪,他才刚语气不佳地恼过她,她也不怵,倒也是无奈。
鸾伊拾起婢女退下时放在地上的竹篮,朝茅屋走去,大声唤着婢女的名字,“你先打几桶热水,伺候薛姑娘沐浴。等捯饬好了,我再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