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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个学子眼中的星光还未散去,就被一旁的马脸学子给拉开了,他唉声叹道:“只可惜庙堂上的那位不识真英雄,滥用王钦那样的奸佞,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啊!”
李慕昭的脸顿时黑了,抬头看了眼书院门上那块蓝底金字的招牌,这南林堂当真大胆,纵容学子公然乱议朝政,即便是说大不敬的话也一脸无惧,如此底气,未免太狂妄了。
她感觉到被萧霁握住手立刻紧了几分,按下心中怒气,又仔细听着。
那马脸书生慷慨激昂,得到了身边学子的一致赞同:“我大齐国立国二百余年,如今却只剩下副空架子,百姓税负繁重,上非但不体恤民情,还任由奸佞当道,何时才能再来一位圣贤人荡清这世间!”
周围人纷纷摇头叹气,李慕昭眉毛都快拧到一处了:“学子如此狂妄,杨先生就是这么教授你们的?”
“我们身为大齐子民自然要为大齐着想,我们学子一起探讨治世救国的良策,若有朝一日我们中有人能入朝为官就能实现我们的理想!”马脸学子一脸自豪。
李慕昭摇头笑道:“敢问你可曾参加过解试,名次几何?”
马面学子老脸一红:“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写不好文章就不能论国策了吗?”
“就是,就是。”周遭学子纷纷附和,“我们也是为国担忧。”
李慕昭直摇头,一帮半瓶醋聚在一起能论出什么国策,聊到最后无非就是自己怀才不遇,考官不识英才,都是同样中不了举的落魄学子,聚起来只要氛围烘起来就再止不住了,各个都以为自己有何种大才,再一起骂骂贪官,讲讲自己那些肤浅的政治见解,最后就会得出结论,国将不国了。
他们永远想不到,这些毫无意义哀叹抱怨的悲观情绪一旦散播开来,往往就是民心惶惶的罪魁祸首,最终成为摧毁国家根基的帮凶。
不过这话她也不能说,否则这群学子怕是能“引经据典”喷个脸红脖子粗,她冷哼一声心道这扬州知府是哪个?如此纵容学子妄议朝堂,不予惩处,不加约束,更不作引导,此人不是与南林堂有猫腻,就是个吃闲饭的废物软蛋!
南林堂以杨似故的名声把这些学子集中到一块,并创造了这个绝佳的论政环境,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她深吸一口气,这南林堂能为她所用最好,若是不能,就真不能留了。
“我们来此只是想见杨老先生一面,不知今日能否通融一二。”萧霁眼见着情况更加混乱,匆忙说道。
刚才把他们拦在门外的中年人已经被人挤到了三圈人外,脸黑的犹如锅底,根本不搭理他们:“今日讲学时间快到了,外来学子若还想听杨先生授课的,即刻入内,迟到的不再接待,杨先生下次公开讲学为七日后……”
围绕着李慕昭和萧霁的学子顿作鸟兽散,马脸也拉着矮个恋恋不舍的入了学堂,矮个还回头望了萧霁好几眼。
李慕昭和萧霁也打算入内,却被中年人再次拦下:“规矩就是规矩,就算是永安王亲自来了,南林堂的规矩还是不会变。”
萧霁看着李慕昭耸了耸肩,脸上写着:你看吧,读书读傻了的老顽固就是不开窍。
李慕昭算是被惹毛了,立马要发作,萧霁匆忙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还能想别的法子嘛,这是扬州,人家的地盘。”
“什么人家的地盘,”李慕昭踩了萧霁一脚,恶狠狠的低声回道,“这是大齐境内,我李家的地盘!”
“好好好,我说错话了,”萧霁哄她道,“飞天龙不与趴地蛇计较嘛,再说了你又不能广而告之你是李慕昭……”
李慕昭恨恨看了那中年人一眼,勉强同意了这个说法,转身就走。
“且慢!”这时他们身后又传来一声,一个清俊的蓝衣书生匆匆赶来,向他们行了一礼,对着中年人耳语了几句,满是歉意的对他们二人道,“二位留步,杨先生有请。”
李慕昭冷笑两声:“杨先生这是在耍我们玩吗?”
中年人面色越发难看,瞪了他俩一眼,袖子一甩,手背在身后,转身进了书院。
只剩那蓝衣书生接待他们,听闻李慕昭话中不满匆忙道:“自然不是,杨先生刚听闻此事就派我来请二位了。薛先生他性子严肃板正,恪守规矩,还望二位莫要怪罪。”
蓝衣书生又拘一礼,抬头露了个淡淡的温雅笑容:“杨老先生向来欣赏活泼灵动的女子,听闻姑娘女扮男装来南林堂问学,欢喜的很,定要见你一见。”
被这么一夸李慕昭顿时不好意思再出言讽刺了,加上来的这位蓝衣书生面容亲和,眉眼温柔,语气都带着江南特有的柔顺,很难不让她心生好感,她随手将手中的萧家令牌拍到萧霁怀里,对蓝衣书生说道:“那就有劳公子为我们引路了。”
“请,”蓝衣男子眼角弯弯,好看的眼睛透出几分笑意,“这边,随我来。”
李慕昭看的心旷神怡,提着衣角就要跟上去。
“呵,”萧霁收好令牌,一把拉住她,“又被迷住了?一个季三公子,一个蓝衣公子,你能不能有点眼力?我不比他们好看吗?”
李慕昭看着他的臭脸,鄙夷的“呵”了一声,拎开他拉住自己的爪子,美滋滋的跟着蓝衣公子进了门。
萧霁扶额哀叹了口气,摇着头也跟了进去。
南林堂的大门并不怎么气派,看上去跟个普通的书局差不多,两个并不大的石狮子,一张普普通通的牌匾,就连门前的铜环都老旧的褪了漆,但一走进去,景象就完全不一样了。
入眼的是一个十分宽大的广场,李慕昭估算了一下约莫有皇家祭坛的大小了,三个巨大的炭火铜炉立在周围烧的颇旺,驱散了几分冬日寒意。广场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百来张书桌和蒲团,如今都被慕名来听学的外地学子坐满了。广场中央有一古朴小亭,放置了一张梨花木的桌案,桌案旁各置一精巧莲花暖炉,亭子四侧挂起了遮风的帘布,想来就是杨先生授课的位置。
广场周围是一圈黑色的拱形楼阁,将整座广场包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压抑。楼阁上下二层也都坐满了学生,他们身着蓝色学子服,坐姿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为何亲传子弟坐在外圈楼阁上,外来学子却被安排坐在先生身侧?”萧霁负手而行,看着这景象问道。
“杨先生说了,外地学子前来扬州不易,大多都是怀揣憧憬,心有大志的年轻学生,他们每七日才能有一次亲聆杨先生授课的机会,自然不要让他们觉得被怠慢了。”蓝衣青年不紧不慢的在前面领路,“老先生喜欢跟好学的年轻人呆在一块。”
“虚伪,”萧霁偷偷在李慕昭耳边说道,“这要是突然变天,这外地学生可就惨了,天寒地冻的即刻就成了落汤鸡,先生和他的亲传弟子都坐在瓦檐下,半点都不受影响。”
李慕昭用手肘捅了萧霁胸口一下,让他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蓝衣公子到底还是听见了,脸色微红:“外来的学子越来越多,我们实在找不到那么大的屋子能容得下这么多人,若是雨雪天气我们会另择他时开学。这里广场结构是请专人设计过的,在广场中央讲话,声音可以传遍广场,站在广场任意一个地方讲话,中央的位置必定能够听见。先生希望他的讲课能让尽可能多的学子听见,也希望能听见每一个学子的问题。”
李慕昭虽然对杨似故没什么好感,但对面前的清俊书生还是很有好感的,她笑了笑说道:“你不用听他胡说的,他只会舞刀弄枪,哪懂这些。”
萧霁震惊地看向李慕昭,心中暗骂:死丫头,没良心,出去再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