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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沁部的敖包位于游牧领域的最东方,离首领宫帐所在隔着好长一大段路程,并且附近没有人家,算是相当偏僻,除非祭祀时节,一般不会有人靠近。
照阿娜日的提议,本想带几个侍卫随从保护较为稳妥些,却不但苏浅兰拒绝,连布木布泰也不以为然。苏浅兰是不想有人干扰自己悄悄祭奠戈尔泰,布木布泰则是自恃骑射能力不亚于男子,不屑于要人保护!想到这里可是两位格格的老家,没有人敢在这片地域上冒犯她们,阿娜日也就没再坚持。
走在路上,一开始还好些,时常会碰到族里的牧民,向两位格格恭敬行礼。布木布泰无不回以亲切的笑容,行举间处处体现出身为格格应有的风范来,哪怕别人因惊艳而短暂失态,她也能忍着没怎么露出得意的神情。
到后面基本上没了人烟,布木布泰便渐渐显现出顽劣的原形来,跟苏茉尔嘻嘻哈哈的,在草原上尽情地放马狂奔,完全都不管苏浅兰在后头喊着当心。
“二格格真是活泼!”阿娜日在苏浅兰身边撇了撇嘴,也不知她这话是褒是贬。
苏浅兰摇摇头,心却想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谁知道布木布泰什么时候就会嫁去建州,到时候可就没这般自在了。便如同自己前世从学校毕业出来踏入社会,才知道上学读书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让人眷恋怀念却无法再返回过去的时光。
“额格其!我们赛马吧!从这里开始,看谁先到敖包!”布木布泰大老远的绕了个圈又回到苏浅兰身边,一脸兴奋的大声提议着。
苏浅兰笑笑:“不了!也不赶时间,慢慢走挺好!”
“那好吧!我先去了!一会儿敖包见!”布木布泰也不勉强,一打马箭也似的冲了出去,眨眼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二格格可真不像有心去敖包祈福的模样!”阿娜日嘟嚷了一句。
“她这是憋得狠了才会这样!”苏浅兰淡淡的道:“整天守着哲哲姑姑,反复地教那些东西,任谁都有需要发泄的时候,换做旁人还未必能像她那般把持得住呢!”
阿娜日佩服的眨眨眼睛:“格格!我瞧着,是您越来越有当额格其的气度了!换做旁人,可未必都能体谅二格格的心思!”
苏浅兰无语的望望她:“别拍马屁了,快走吧!”
“是!”阿娜日嘻嘻一笑。
半个多时辰的路很快走完,然而到了敖包所在的那片山丘上,举目却看不到布木布泰和苏茉尔两人的身影。
阿娜日不觉“咦?”了一声:“二格格不是先来的么?她人呢?”
苏浅兰皱了皱眉头,下马绕着敖包转了一圈,也看不到任何有人到过的痕迹,这心里也有些担忧了,忙向四周极目眺望,搜寻布木布泰的影踪。
草原本就视野开阔,加上敖包地势又较高,目光搜得片刻,果然发现了布木布泰的去向,只见东方偏北的遥远草场上,一小片稀疏的林子旁边,苏茉尔正急匆匆的纵马奔来。只是再远些就看不清了,也不晓得布木布泰是不是还在那边。
苏茉尔没一会就气喘吁吁到了敖包,也不下马,就这么朝着苏浅兰急道:“大格格!事情有点不妙了!我家主子被一个无赖少年缠着了!”
“什么?”苏浅兰一怔,有点不信的瞪向苏茉尔,科尔沁并不大,族人就算不认识自己的格格,看装扮也不难猜到布木布泰的尊贵身份。那个谁竟敢在科尔沁的地界上缠着布木布泰,让苏茉尔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大格格!我不能和你细说了,我得回去看着主子!”苏茉尔就是来报讯的,怕苏浅兰等不到人担心,话一说完就拨转马头跑离了敖包。
“二格格,不会有事吧?”阿娜日忐忑起来。
“难说!”苏浅兰微微皱起了眉头:“看苏茉尔的模样,生气多于担忧,想来事情还不至于很糟糕,而且布木布泰的骑射本事也是不错的,对方既是少年,多半动不了她。不过也不能完全放任她们自己解决……”
“阿娜日!”苏浅兰说到这里回头吩咐:“你到附近马场去,把情况跟我阿剌说说,让他立刻带人去支援布木布泰。”
敖包之北,是一大片马场,乌克善平时常在那里训练手下兵士,也顺便养马练马,从方向和距离来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东北方向上的布木布泰。
当然了,苏浅兰此举只是为防万一,她相信以布木布泰的机灵劲,若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也会跑到马场去向哥哥求助。只不过这次布木布泰却是她带出来的,于情于理她都要尽到照顾妹妹的责任。
“那格格你……”阿娜日又对苏浅兰担忧起来。
“快去吧!我不会有事的,这里可是科尔沁咱们的地头,有几个人会像布木布泰碰到的那等白痴似的,敢找咱们的麻烦!”苏浅兰对阿娜日的挂虑很是不以为然。
“好吧!我一定尽快赶回来!格格您可别乱走啊!”阿娜日想想也是这理,匆匆上马而去。临走前那句絮叨,让苏浅兰好一阵郁闷:难道自己看着是会乱走的那种主子?
没了阿娜日在旁,苏浅兰一个人将祭品在敖包前摆放出来,没有汉人的纸钱、蜡烛什么的,只好一切从简,上了牲物果品,摆下三碗酒,燃上几支香,倒也隐约有了几分汉人祭奠逝者的氛围出来。
“戈尔泰,既然大家都当我是天命之人,想必我也可以为你念上一段经文,让你走得更安稳些,转世投胎,生于富贵安乐人家,或是登往极乐西天,永脱轮回苦海!”
低声说完,苏浅兰默默跪于敖包之前,双掌合什,双目微阖,喃喃念起了当初居于金顶白庙时,从喇嘛处学来的往生咒。
佛祖说,诵读经文,应专心诚心,方可得最大法力。可是苏浅兰却怎么完全静得下心来,一面念着经文,一面便忆起了从认识戈尔泰到他冰冷于怀中的点点滴滴。未几,就在眼角处漾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敖包之东,一队金兵正兼程奔向科尔沁。为首者一身白色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同样白色袍服甲胄的将士拥簇中尽显主帅的威仪气度!却正是奉汗命带同十四弟多尔衮前来求娶科尔沁格格哈日珠拉的四贝勒阿巴海,四爷!
抬头看看天色,四爷摆手让队伍行进的速度放慢下来,嘴里有些不满的轻哼道:“这十四弟,自告奋勇的要先往科尔沁报讯,怎的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旁边侍从笑了一笑:“想是十四爷路径不熟,走岔了?”
“怎么可能!他没到过蒙古,难道还没见过敖包?那可是指路的最好标识!”四爷不屑的握着马鞭指向前方敖包,不料这一指之下,他却微微怔了一怔。只见敖包旁边不远处的草地上,正有一匹生相独特的黑马,在闲适地低头啃嚼脚边的青草。
“四爷!敖包有人!”侍从连道:“要不要派几个手下过去把人赶开?”
四爷却似乎没听到他的问话,自顾自的转头四望,瞬间眼里掠过了一丝诧异:“怎的没看到旁人在侧,难道,那里就她一个?”
“什么?”侍从没听清四爷的低语。
“传令下去!给爷原地待命!禁止喧哗、保持安静!”四爷目光一闪,低声吩咐:“你,带上一支小队,跟爷过去,注意不许发出声响惊动敖包后面之人!”
“是!”那侍从尽管诧异,仍忠实地将命令执行下去。很快,所有金兵便在距离敖包三百码开外停驻下来,果然谁也没有再发出声音。
四爷满意的点点头,跨鞍下马,仅带着腰间佩刀,领着一支数十人的小队,步行朝那敖包走去。这支小队是他的亲随卫队,人人都是马上的精锐,却不料主子竟然舍马而步行,这班人无奈之余也都好奇心起,有样学样,放轻了步伐跟在四爷身后。
几百码距离,片刻就到,离得近了,这些人才发现,敖包另一头赫然跪着一名少女,正低头合什,双目微阖,对着上了祭品的敖包在喃喃地祈祷什么。
这是!一众侍从齐齐瞪圆了眼睛,若是别的女子,他们多半不会在意,可眼前这位,他们却都是见过的!
看到她的一瞬间,众人也都恍然想起,敖包旁边那匹黑马,他们也是见过的!只不过那黑马长大了,看着神骏了许多,不再是当初那副瘦削羸弱的模样,才令他们一时不能把眼前所见跟脑子里的记忆重合起来。
想起两年前,这美丽少女就曾经跟着他们同行了好一段路,直到有天突然消失了影踪!一众侍从好不唏嘘。尽管时隔两年,可这少女的美丽哪是普通人能比得了的!只怕再隔上个三五年,这些当初曾暗中为之动心的男人们,都不会淡忘那一抹靓丽的影子!
四爷默默注视着敖包旁边的美丽身影,忽然抬起手来,无声地做了个包抄的手势。
一众侍从大吃一惊,险些没反应过来,被四爷冷冷一瞥,才慌忙奔跑出去,呈半圆形将敖包连那少女一起围进了其中!暗中都忧心起来,不明白主子何以会对那美丽少女动用了这副对付敌人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