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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忙命人将王言章和白春秋押解至前。王言章见了桓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大将军明鉴,下官误听田荣、曹贵二贼教唆,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我愿供述其余人等,求大将军从中周旋,救得下官性命。”白春秋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难以置信,继而明白过来,纵声大笑起来,笑罢,瞧了一眼地下跪着的王言章,轻轻一叹,闭起双眼,静待受戮。王言章不住磕头哀求,声泪俱下,如丧考妣。桓温道:“我且问你,你与石虎如何勾结,赵军现已至何处?”王言章回道:“勾结石虎之事,是田荣、曹贵二人极力促成的,下官本不同意,奈何二人争相进言,竭力鼓动,下官一时糊涂,便同意了他们的计划。石虎率军已至江北,现大军正在北岸与建康隔江而望。”桓温暗暗吃惊,面上却无神色,思忖片刻,道:“你只须替我写一封书信,项上人头暂可保全。”王言章大喜过望,忙道:“写得写得,只求大将军能饶过一命。”桓温略一思索,笑道:“你给石虎写封信,就说起兵业已成功,建康城为你掌控,请他速速渡江,接收皇城。”王言章忙答应了。片刻后,信已写成,桓温接过看了一看,大笑道:“此信便是石虎老贼的招魂幡!”命人快马送往赵军营中,一面撇了一眼王言章,命人将其带至府中大牢监押起来。桓温瞧着白春秋,道:“王贼余孽,你还有何话说?”白春秋冷哼一声,道:“大丈夫行事敢做敢当,起事不成,不过一死。只可惜白某精明一世,眼拙一时,竟没看出王言章是这等奸险小人。事已至此,更无他话。”桓温原以为他会仿效王言章哀号求饶,万料不到竟有此等风骨,笑道:“王言章固是庸主,你却实非昏僚。谋多而任小,才高而位卑,此志士所以郁郁者也。足下肯否弃暗投明,为国效力?”白春秋见他神色诚恳,知遇明主,当即叩拜道:“白某死罪,得蒙大将军赦宥,定当感激不尽,誓死以报。”桓温点点头,留他帐前做个谋士。
承平殿内,司马岳甫经叛乱,惊魂未定,瞧着谢安,询道:“依司徒之见,此次大将军迎战赵军,胜算几何?”谢安思忖片刻,徐道:“羯人世居大漠,极擅驭马,其人自孩童时便娴熟弓马,长大后更是人马合一,如臂使指,因此赵军铁骑才能纵横河北。我军皆为南人,不习骑射,而以步兵战车为主。其实步卒也好,骑兵也罢,皆是交战的一种形式,本无优劣之分,只要应运得当,皆可破敌取胜。然而凡事都要讲究个因时就势,譬如置猿槛中,则与豚同,非不巧捷也,无所肆其能也。此战是敌来犯我,我欲取胜,势必弃己之能,而以彼技制之,方可成功。大将军此次迎战石虎能否大胜,就落到此事上了。”司马岳忙道:“究竟何事?”谢安瞧着张闵众人,有心考校一番,笑道:“诸位朋友可能猜到?”张闵不喜卖弄,只作不知,李星河无意猜度,司马云衣、慕容溶月、苏清梦及姚沉鱼四女纷纷摇头,柳别离冷眼看向一旁,并不接话。宇文迪早已明白,笑道:“容我猜上一猜,倘或不对,还乞海涵。”谢安笑道:“好,我们各自写到纸上,一同开示。”命人取来纸笔,二人分别写了,当着众人面前,同时拆开纸条,只见两个纸条上写着同样两个字:购马。众人大笑,司马岳喜道:“此战无忧矣。”四女围住宇文迪雀跃不已,张闵瞧着她,夸赞之情溢于颜色。只有柳别离在旁冷冷一笑,面色甚为阴郁。
司马岳又道:“此事可派谁去办?”谢安回道:“据我所知,大将军已经遣人着手去办了。”司马岳喜道:“好,好,朕再无虑也。”谢安暗思:“此战桓温主动请缨,倘若大胜而归,声望必隆,届时朝局难料矣。此次王言章叛乱,虽说与他无关,然司隶校尉一职乃大将军治下官吏,属下犯下谋逆大罪,他亦难脱干系,起码也有个驭下不严之过。正好借此牵制于他,免得他日后独大。”想至此处,朝司马岳道:“眼下还有一事,乱贼王言章尚关在大将军府中大牢,大将军出征在即,无暇顾及此等小事,请圣上下一道旨意,将其转押到鄙府看管起来,待我问完首尾写成卷宗,再将其从严惩办。”司马岳提及此人火冒三丈,切齿道:“朕即刻下诏,由司徒审讯完毕,务将此贼千刀万剐,方解我恨。”谢安答应了,朝司马云衣笑道:“大将军府不比别处,前去索人不能派寻常人等。此事须劳皇姑走上一遭,将逆贼王言章解来鄙府。”司马云衣连忙摆手推脱,谢安笑道:“有诸位朋友陪同,又兼圣旨在手,此行无碍的。”司马云衣不好再驳,勉强答应下来。众人拜别了谢安和圣上,出了承平殿,直趋大将军府。
来至府外,张闵上前通名,声称来访大将军。管家回道:“大将军不在府中,诸位请回罢。”宇文迪道:“我们前来提囚,大将军不在也无妨。”管家不耐烦道:“提囚?去大理寺罢。此处是何所在,岂能说进就进?”宇文迪蛾眉微蹙,挽起司马云衣手臂,道:“皇姑在此,休要啰嗦。还不速速前面带路。”管家一愣,忙堆笑赔罪,恭请众人入府。宇文迪拉着司马云衣之手昂然而入,身后张闵笑着将圣旨重又收入怀中,跟着入内。
管家先引众人到厢房奉茶,末了道:“诸位稍歇,咱们便去府后大牢。”张闵朝司马云衣道:“牢内污秽浑浊,积年累日,估计已是臭不可闻,你们几位姑娘在此安坐,我和李先生两个人去便可。柳兄留下与你们也有个照应。”说罢二人由管家带着去了。
那牢营建在府后一处僻角地下,入口仅通一人,沿阶而下,约莫两丈许处,左转过身,便见一座巨大牢营,中有数十地坑,坑深不足三尺,宽仅容人,上皆覆以铁栏,犯人一旦投入地坑,难躺难立,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