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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狄族要跟我们交换人质？”刚听完报告，慕的目光便炯炯地射了过来。
“是！我们的首领怕他们的使者探查到我们的虚实，不敢贸然放他进来，只好把他扣在东边的那个营地里，然后派我过来禀报。”斥候抹了抹满头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着。
“他娘的，狄族抓了我们多少人啊？”容忍不住骂了起来。
“这些人必须换回来，否则会动摇军心的！”慕沉吟片刻道：“他们说在哪里交换？换多少？”
“在西陉口，换五百人。”
“行，你歇息一下就赶回去，然后告诉你们的首领，就说我答允了。”
“是！”使者躬身退出了帐篷。
“父亲，这件事请您交给我去办吧，我将计就计，保证把他们全部弄死！”容拍着胸脯保证道。
“将计就计？你准备怎么弄死他们？”慕饶有兴趣地望着容道。
“明着安排一些人去跟他们交换人质，暗地里带大队人马去包抄他们的后路！”
“行，学会动脑子了！”慕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什么叫学会动脑子了啊？不是我不肯动脑子，而是你总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周全，我只要跟着做就成……以前我并没有少出主意啊，关键是您不听！不过这次终于得到了父亲的首肯，容心里还是些小得意的。
“那你说说，我们走哪个陉口包抄最合适？”慕还在考问着儿子。
“从太行山东去平原有八条陉，我们只掌握了军都陉、飞狐陉和蒲阴陉。走蒲阴陉的话，肯定会被昆吾族的人发现，我想走飞狐陉。”
“走飞狐陉？那条路难走暂且不说，也有可能会碰到他们的斥候……依我看，还是走军都陉吧，虽然那地方远了点，但是隐蔽，可以出奇制胜。”
“行！那我去了！”容咧开大嘴，笑呵呵地正准备出发，却被慕叫住了。
“怎么着？你就只有这点计策？”慕叹气道：“做事得多用脑子，明白吗？”
“那……您还有什么计策？”容忍不住问道。
“利用这次换俘，你其实还可以做很多事的！”慕望着容道：“你就没想着在那些狄族人里面安排一些探子？就这么白白地放回去？”
“狄族的人都是死脑筋，他们不肯做的探子！”
“我看你才是死脑筋！狄族不是有两百多叛逃的士兵吗？他们的家属大都拘禁在这里，你就找不出几个愿意做的人？只要是人，那就会有顾虑，有欲望。无论你威逼也好，利诱也罢，自己去想办法！我就不信他们是石板一块！”
“行！我一个一个地去找，谁不肯答应，我喀嚓一下就宰了他!”容忙不迭地点头。
“用不着宰，死了就没价值了！”慕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用食指敲着椅沿道：“把不肯答应的人都送去风族，一个人换一只羊还是可以的！风族跟西戎氏正打得热火朝天，他们会需要这些人送死的！”
“行！我去选一些老弱病残交换给狄族，能做事能生孩子的人我一个都不给他！”容嘿嘿地笑了。
“可以！不过你别把他们的小崽子送过去……我还等着他们长大后去跟狄族人打仗呢，那肯定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容出去了。慕还是靠在椅子上，眼神闪烁不定。
鲜这个老小子，竟然还敢跟我玩花样呢！你等着吧，我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于走军都陉，那地方虽然稍远了点，但其实并不是问题。老子拖上十天半月的，估计容也差不多走到地方了！
唯希望容这小子脑袋能活泛一点，别头脑发热，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给办砸了！
不行，我得找几个老头去看着他！慕朝门外喊了一声，立刻有侍卫走了进来。慕低语一番，那人便领命而去。
帐篷外，一个小女仆慌慌张张地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往后看。
蔓儿正曲膝坐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望着面前的一个小花圃。在那里，各种菊花已次第开放。
花开烂漫，花香正浓。不过却没有了蜜蜂和蝴蝶，只有一些不知名的飞虫在花蕊中偷食着花蜜，蔓儿没心思去管它们。
她的胳膊，还有身上有些淤青，都是昨晚那个狠心贼给掐的。每个月，她都要经历几次同样的噩梦。她已懒得去反抗，再激烈的反抗，对那个强壮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只好用沉默表达抗议，每次都弄得那狠心贼气急败坏，疯狂发泄一番之后悻悻而去。她受不了他身上的那股羊膻味，还有那臭哄哄的嘴。每当那双粗糙的大手贪婪地抚摸着自己的肌肤，她就很想吐。
如果……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宁愿自己早点死了！蔓儿忧郁地望了望那个最大的帐篷，发现自己的孩子正在跟几个侍卫嬉戏，快乐得象一匹小马驹。
孩子，如果没有了母亲，你还会这么快乐吗？蔓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又看了看那个慌慌张张的女仆，就好像看见一只刚偷腥的狸猫。
这个女仆是她与容成婚后，父母亲从风族送过来的贴心婢女。小丫头倒是忠心耿耿的，就是人生阅历太浅，单纯得很，一眼便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小姐，大事不好了！”那小女仆拍着胸脯喘息道。
“你别老往后看，就象做贼似的！”蔓儿轻轻皱眉道：“你听见了什么？”
“我刚才带着少主在帐篷外面玩，隐隐约约听他们说，狄族要跟荤粥族交换人质……”
“交换人质？这是好事啊！这样一来，那些人就可以去跟自己的亲人团聚了。”
“你不知道吧，那个坏人想趁着这个机会包抄狄族的后路呢！”
“啊？他们准备走哪个陉口？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蔓儿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好像是说走什么军都陉……”
“得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狄族人！”蔓儿四处张望着道：“大营里的那几个狄族女人今天没来吗？”
“她们上午干完了活，现在恐怕回去了……”
“这样吧……你去我房里拿来那个没绣好的手帕，然后跟我去那边的营地。万一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去找那几个女人学绣花。”
“好吧！”小女仆立刻奔跑起来。她这次终于没有回头，跑得就跟小鹿一样快。
手帕很快就被她拿过来了。蔓儿随手接过，有些脸红。这个手帕她已经绣了大半年，目前还是个半成品。她本想绣一只鹰，针脚绣得歪歪斜斜暂且不说，关键是绣的那东西没一个人认识。除非能发挥极好的联想力，才能勉强辨别出那图案上有一双翅膀，还有两条腿。
小女仆笑嘻嘻地望着她。她完全可以肯定，自己闭着眼睛都能绣成这样。
蔓儿白了她一眼，迈步朝前走去。不远处，那几个侍卫立刻跟了过来。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大胆！”小女仆瞪眼骂道：“夫人想去哪里，难道还要向你禀报吗？”
“哪倒不是……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无论夫人要去哪里，我们得事先知晓，也好护卫夫人的安全。”侍卫们已经被女仆训斥惯了，倒也不怎么生气。
“在大营里，夫人难道还不安全吗？还需要你们多管闲事？”小女仆没好气地道。
“没事。”蔓儿淡淡地回答道：“我想去那边营地走走……常来这边的那几个女人很会绣花，我想去找她们讨教。”
侍卫长点了点头。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允许夫人在大营里随意走动，但决不允许她踏出大营。
要去的这个营地里，关押着成百上千被掳掠的狄族妇孺。她们白天会被士兵们驱赶着去各处劳作，营地里剩下的人不多。稍大一点的男孩全部被抽选出来，日复一日地练习格斗；稍微成熟一点的女孩早就被迫嫁给荤粥族人，不管你乐不乐意。
她们找着了那几个女人。那几个女人每日都会去大营里做事，面熟得很。侍卫们没有在意，只是悠闲地待在营地门口，跟其他看守闲聊，偶尔用眼睛瞟向这边，看着那几个女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请你们一定要把这些话带出去……”蔓儿低语着道。
“您放心吧……即便我们没被送走，我们也会找着其他可靠的人带话的！”那几个女人急忙点头道。
“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再过一会我就走了。”蔓儿望着她们，轻喟一声道。
“夫人，您还有什么话要带的吗？”一个女人低声问道。
“请告诉蒙，我在黑河口等他。如果……如果他心里还记得我，自然明白是哪一天……如果他已经忘记我，那便随他吧……”蔓儿神色凄然，手一颤，骨针已刺破手指，手帕上滴上一点，殷红如桃花。
营地外，隆隆的马蹄声传来。蔓儿站起来眺望，只见无数荤粥族骑兵从各自的驻地奔出，象无数溪流一般迅速汇成一处，朝东南方汹涌而去。
“我走了！”蔓儿朝那几个女人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营地。
傍晚时分，蔓儿安顿好孩子，然后走出了木屋。
今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天空里到处是厚重的云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们已经开始选人了……”那个小女仆走过来，低声道：“有孩子在营地里当童子军的不选，有老公在军中服役的不选……”
“你说那几个女人会被选中吗？”蔓儿担心地道。
“听说她们好像有丈夫和孩子在这边的……”
“唉……那就不会被选中了。”蔓儿叹息了一声。这些人跟她一样，都是关在囚笼中的小鸟。
第二天，从那边营地里照样过来了几个做事的狄族女人，不过似乎少了一个面孔。发现蔓儿正带着侍女远远地望着她们，她们面色平静地微微曲膝下蹲，算是行过礼，然后便去忙碌了。
“应该是走了一个！”蔓儿欣慰地长吁一口气。
萧起来得也很早。他看见正在门外玩耍的孙儿，立刻招手呼喊。孩子听见了叫喊声，立刻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萧牵着他的小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自从孩子启蒙以后，老头带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有将孩子从蔓儿身边抢走的趋势。蔓儿有些担心，孩子被老头带久了，耳濡目染的，千万别变成一个心思狡诈、手段凶狠的恶狼就好！
刚启蒙的孩子，纯洁得就象天上的白云。但如果太靠近乌云，迟早会改变原有的色彩。
萧带着孩子来到童子军训练营。这个训练营里，关押的全是狄族的孩子，至于本族的男孩，则在另外一个营地里训练。
养了他们七八年，是时候收回成本了。只要让他们的手里沾染上同族人的鲜血，他们就没有机会回头，成为荤粥族豢养的鹰犬。
见老首领和少主到来，营地里的教官纷纷围上来了。
“把他们都召集起来！”萧笑了笑道：“光吃饭不干活那可不成，得拉出来去战场上遛遛！”
牛角号开始响起，正在各处训练的孩子们立刻聚集过来。教官手里的长鞭猛地甩出，犹如平地里起了一声炸雷。孩子们条件反射般地站好队形，数百人的队伍里鸦雀无声。
“你们训练得很好！”萧回过头，满意地对教官们笑了笑。
“对这群小崽子来说，鞭子最好使，不听话就抽！”教官头目咧嘴笑道。
萧扭头望着孩子们，忽然大声道：“你们应该认识我，我叫萧，荤粥族的老首领……”
“别看我老，打起仗来我还能冲在最前面，寻常三五个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是男人就得战斗！没见过血，没杀过敌的不配叫真男人！”
“不错，我来这里，就是挑选战士的！不敢上阵的男人，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只有勇敢的男人，才配在这个草原上驰骋！”
“下面我命令，所有年满十六周岁的人出列！”
下面的队伍开始蠕动了。很多人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看样子足有四五十个。
“你们中的有些人可能会想，自己是狄族人……错了！草原上的男人，那就是草原上的狼！哪个族群养活了你们，你们就属于哪个族群，就必须为这个族群而战斗！”
“是荤粥族养活了你们，你们自然是荤粥族的战士！战斗一起，那些站在你对面的，那些朝着你冲过来的，全是你们的敌人！不管他们属于哪一个部落，不管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尽管杀就是了！”
“杀得多的，老子让你们当十夫长，百夫长，甚至让你们成为部落首领！你们还可以去抢敌人的妻儿，谁抢到的，那就归谁！”
“如果你们不敢作战，不听指挥，甚至当逃兵，那我告诉你们，老子的刀锋利着呢！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
“这样的人不但要杀，连同他留在营地里的亲人也要杀，可别怪我心狠！”
“不仅仅是你们，所有荤粥族的战士都一样！荤粥族里不留孬种，一个都不留！”
听罢那杀气腾腾的话语，再看着那鹰睨凶狠的目光，台下的孩子们纷纷低下头去。
“挑选出来的战士，等会找你们的教官去领取彪悍的战马、趁手的武器和坚固的皮甲！再训练几天，你们就随老子出征！”
萧大手一挥，台下的孩子们渐渐散去。被挑选出来的那些孩子们围成一团，心事重重地议论起来了。
“我们真要跟他们去打仗啊？”
“不打仗，你以为他们会白养你？”
“打仗我倒是不怕，可万一对面的人是狄族人，难道我们也要打？”
“你刚才没听说吗？不打就会死，我们没得选！”
“不打的话，不但自己会死，还会连累自己的亲人……”
“唉！该如何是好啊……”很多孩子叹起气来，不由自主地望着隔壁的营地。
在那里，正关押着他们的亲人，手无寸兵，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