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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慕下官?”
张鹤龄的话,显然叫那王守仁吃惊不已,他倏地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地看了过来。
张鹤龄直到此时,才真正看清王守仁的长相。
嗯,面容清瘦,眼神明慧透彻,倒是像他印象中大哲人的样子。
只是那张瘦脸上,多了两撇八字短须,凭空增添了几分凌厉干练之感,这倒与其哲人身份不大相配。
不过考虑到这王守仁如今也才三十来岁,正是最为锋锐的年纪,有这般利落的气度倒也正常。
张鹤龄笑着拱手,将方才那仰慕的话揭了过去:“却是不知道王大人此行前来,所为何事?”
王守仁眼神一凝,“哦”了一声,这才又道:“下官今日前来,是为了那望远镜前来。”
“望远镜?”张鹤龄好奇道,“那东西怎么了?”
王守仁是兵部官员,该是负责调运望远镜的。
张鹤龄不免担心,是不是望远镜出了什么问题。
说话间,张鹤龄已经落座,他也伸手一引:“王大人不必多礼,坐下细说。”
那王守仁倒不客气,缓缓坐定之后,便悠悠开口:“下官听闻那望远镜是伯爷所制,想来其中道理,是伯爷最先发现。”
他又微低了头,蹙着眉头,似是正在思虑:“那望远镜利用两枚聚光的凸镜,就能将远处景象传到近前……这是什么道理呢?”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朝张鹤龄发问。
可张鹤龄听到这话,却是大吃一惊。
王守仁方才说“两枚聚光的凸镜”,也就是说,他居然知晓那凸镜可以聚光。
这对于一个大明朝的人来说,可非比寻常。
难道说,这位青史留名的大哲人,竟还是位科学家?
张鹤龄不免多看了一眼王守仁,却见他这时已皱着眉头思虑起来。
这王守仁,似乎是全然忘记他身在伯爵府里,也忘记他身边还坐着个人了。
他又自言自语起来:“那凸镜能将远处光线聚在一起,是不是也能将远处的光景,给聚拢到了眼前呢?”
听他细细分析,张鹤龄直感觉汗毛直竖。
这家伙所分析的不尽正确,可已是大差不差。
这般光学原理,便是他张鹤龄来自后世,其实也不甚了解。
反倒是这王守仁,竟给研究了个七七八八。
张鹤龄对这王守仁,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王大人,你是如何得出这般结论的?你怎会知晓凸镜聚光之事?”
“啊?”王守仁醒了过来,这才讪讪一笑:“实在抱歉,下官一时失神,竟忘了伯爷。”
他又蹙眉道:“下官素来喜好格物,对这世间凡事的原委,总要推敲个清楚明白的。”
“那凸镜能聚光之时,早在下官少年时候,便已得知,那自是年少多动时自己琢磨出来的。”
“前两日看到那望远镜能传递远处光景,下官震惊不已。”
“正好借着这两天押运望远镜的机会,下官还曾取过那望远镜细细分析,终于观察清楚它的构造……”
说到这里,王守仁从怀中取出个竹筒来,又将那竹筒放在手中敲了一敲。
这一敲击,那竹筒一分为三,竟分成一个空心圆筒,和两片干净澄澈的玻璃镜片来。
他将那镜片拿了出来,对张鹤龄道:“下官也依样画葫芦,仿制了一个望远镜来。”
看到那望远镜,张鹤龄瞠目结舌。
这家伙的动手能力,还真是强啊!
而且他的观察能力也很敏锐,这望远镜的内部构造丝毫不差。
“可是……”王守仁却又蹙起眉头来,“我所制的这望远镜,看起远处光景,却是模糊扭曲,远不如伯爷那望远镜……”
他将那玻璃镜片拿在手上,举了起来:“想来是下官对这凸镜的厚度,和两块镜片的距离把控,出了大差错。”
他说得已很接近事实了,真正影响成像的,正是镜片的距离和焦距。
张鹤龄心下感慨,这王守仁当真是矿世奇人,简直就是个大发明家。
毕竟自己搞各种发明,那全是仿照后世,有后世的科学技术为基础仰仗。
这王守仁却是不同,他没有那些科学知识,却只靠观察领悟,便能仿制出这么相像的成品望远镜来。
想到这里,张鹤龄笑着提点:“更重要的,是那凸镜凸起的弧度……”
他走了上前,想看一看王守仁打磨的凸面镜。
刚走上前,将那镜片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细细观察凸面弧度。
可忽地,他心头却猛地一震。
“你这……你这镜片,是如何制出来的?”张鹤龄猛然抬头,望向王守仁。
他手中的这枚镜片,竟是透明无色的。
光看其透亮程度,已比那望远镜的透明琉璃还要清澈,只不过因其打磨得不甚仔细,上面才留了些斑驳磨痕。
但张鹤龄很清楚,这王守仁拿出的这块镜片,乃是货真价实的玻璃镜片。
王守仁有些发懵:“这镜片怎么了?这是下官自己研制出来的啊!”
“自己研制?”张鹤龄懵逼了,“你一个人研制出无色琉璃?”
“对啊!”
王守仁点点头:“下官不是说过么,平日最喜欢格物。这无色琉璃,是下官很早之前就捣鼓出来的。”
很早之前……
张鹤龄手中的玻璃镜片,哗地掉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他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自己堂堂后世穿越人,掌握了玻璃制造原理,结果弄了几天几夜都没研制出来。
反而是这家伙,老早就发明出玻璃了。
他不由再看那王守仁,见王守仁那两瞥小胡子微微上扬,此时更显英气逼人。
张鹤龄不得不服,你这两撇八字胡,可真没白长啊!
如此聪明睿智的妖孽,生得英锐凌厉些,这不正合适么?
“伯爷,你怎么了?”王守仁似是看出张鹤龄心下激荡,此时探头来问。
张鹤龄伸出双手,牢牢把住王守仁的两肩:“快说,这玻璃镜片是如何制出来的?”
“为何你所制出的玻璃,没有一丝浑浊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