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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嘉定许韶台(求收藏,求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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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定城内,拾花馆。

    杨文恭两兄弟和拾花馆的两位头牌姑娘嫣然和宛然正静静注视着棋枰上程白水与许韶台的对局。

    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怕影响到两位正在棋枰上争斗的青年棋手。

    煞是安静,整个房间中只剩黑白棋子相互落在棋枰上的清脆响声。

    啪!啪!

    杨文恭杨文敬还是抱着长刀,一言不发,默默注视棋局。

    嫣然、宛然则充当着侍女的角色各立两边随时为两人斟茶倒水。

    不过两位少女从来也不觉得这样会有失拾花馆乃至整个嘉定头牌的身份,一来许韶台是她们的东家老板,二来两位优秀青年棋手的对局可不能常见,而且是这么近的距离。所以两位少女都以能作为这场对局的见证者而感到荣幸。

    既然是头牌,哪会有不通琴棋书画的,虽然两位少女棋艺并不高超,但是看懂棋局的形势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此时棋局还在序盘阶段,黑棋第八手拆三后,白第九手分投,显示了一种十分从容的态度。

    许韶台看了看对面从容淡定的程汝亮,两人视线碰撞到了一起,许韶台轻笑,食指和中指指尖夹住黑子,黑第十手选择挂右下角。

    白棋第十一手果断以一间夹应对,双方依次落子,直到第二十一手白棋争先马上在平九三位置打入。

    棋枰上立刻变成了白棋主动地局面。

    许韶台面色不改,以很稳重的处理手法应对,直至黑第三十二手,从局部看来,程汝亮的白棋扩张了外势,而许韶台黑棋取得了实地,黑棋在局部上完全不落后于白棋,但从全局来看,白棋左面右面的外势配合极佳,此时应是白棋握有些许优势。

    许韶台拾起放在桌上的竹青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又十分夸张的咳嗽了几声,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旁边的嫣然姑娘顿时会意,赶紧对程汝亮福了一礼,歉声道:“程公子海涵,我家公子咳嗽病又犯了,容我先带他去服药。”

    谁人看不出来这是在演戏,连一旁的宛然都很尴尬的提起云袖遮脸,忍不住偷笑。嫣然固然知晓许韶台演技浮夸,但毕竟是东家,怎能让他一个人下不来台,只能更加尴尬的配合他。

    杨家兄弟自然知道这个许韶台鬼点子贼多,从小就见识过不少,自然不会信他这副作派,一副要拔刀而出的样子,作势恐吓道:“小太子,你可别想跑?”

    小太子是小时候杨家兄弟给许韶台取得,本来是叫做小台子,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小太子,也是在是因为许韶台他师父太过疼他,都快宠到天上去了。

    “二哥,我哪敢呐,咳咳,实在是咳嗽难止,咳咳……”许韶台咳嗽的更厉害了。

    也更假了。

    程汝亮会心一笑,将手中的棋子放到棋罐里,对杨文敬笑道:“二哥,许公子既然这么难受就让他先去服药吧,不然咳出肺痨,留下隐疾该多不好。”

    “呸,你才会留下隐疾。”许韶台大骂道,又觉得自己太过有活气,马上又弯下腰来咳嗽了几声。

    嫣然将他“扶起”,宛然见势赶忙也过来一起搀扶他,还被许韶台偷偷地剐了一眼,以表达对宛然刚才见死不救的行为感到愤怒,让这个十几岁的少女羞愧难当。

    “韶台就拜托两位姑娘照料了,一定要还我们一个生龙活虎的许公子啊。”程汝亮打趣道。

    “请公子稍坐。”两位姑娘同时福了一礼,随即将许韶台搀扶出去。

    哈哈……

    杨家两兄弟及程汝亮一阵大笑,让门口还未走远的三人一头黑线,嫣然宛然更是一把放开许韶台,也不管他,直接往前走,差点把这位许公子吓得跌倒。

    拾花馆的面子全让你丢光了,两位姑娘都这么说。

    许韶台尴尬一笑,一段小碎步飞快追上两女,一把抓住嫣然的袖子,无奈恳求道:“我也不想啊,再这么下下去,我肯定要输啊,你以为程白水来嘉定真的是为了给我师父上香的吗?他就是因为小时候下棋总输给我,被我嘲笑,现在来找我报仇的,两位妹妹一定要救我,不能让他小人得逞!”

    “谁是小人?人家新安程公子不远万里长途跋涉从徽州府来到嘉定找你对弈,你似这般推诿避战,岂不是堕了我嘉定男儿之风采,让旁人知晓去还以为我嘉定的男儿都是你这般只会油嘴滑舌的蠢物。”嫣然衣袖一摆,恨骂道。

    “你不喜欢我这般油嘴滑舌?”许韶台将脸蛋凑到嫣然面前贱笑道。

    “自……自然是不喜欢,男儿在世,不应该扬名声以显父母吗?”嫣然被他靠的这么近,极是害羞,但还是要反驳他。

    “我那是不愿,不是不能,更何况,我又没有父母,师父他老人家也升天了,就算是扬名声,也是为了显出两位妹妹的风华绝代啊。”许韶台一把将嫣然和宛然搂进怀里,吓得两女一声惊呼,满脸羞色,缓过来后又觉得他臂膀宽厚,煞是温暖可靠,一时舍不得离开,两双清稚的眼眸里尽是娇羞之色。

    许韶台搂着两位头牌的香肩,正色道:“既然两位妹妹都这么想,那我就豁出去了和他程白水一较高下,定要让他瞧瞧我嘉定男子的风采。”

    嫣然宛然齐声巧笑道:“这才是拾花馆东家该有的作派。”

    ……

    许韶台携两位少女回到刚才下棋的房间,却发现程汝亮三人不见了踪影,棋枰上仍是刚才未完成的对局,想来是已经走了。

    这时一个年轻小厮进来道:“刚才那三位临走时让我带句话给东家您,说是去峨眉山给您师父上香去了。”

    “那这棋?”许韶台眉头微蹙,问道。

    “那位程公子说日后再下。”小厮答道。

    许韶台愣了一愣,思忖片刻后回头望着嫣然宛然疑惑的神情,淡然笑道道:“叫人把这棋谱画下来。”

    宛然不解,问道:“公子是打算?”

    “他不是说了吗,日后再下!”许韶台喃喃道:“我很期待。”

    ……

    ……

    西陵镇的傍晚,夜色已近,这一场春雨还未停歇。

    乱葬岗后的荒山竹林、山坡一片泥泞,只有一条通往城隍庙的石子径可以落脚。

    苏永年撑着油黄纸伞,面无表情地行走在这片并不平整的石子径上,手里打着刚买的散发出昏黄烛光的灯笼,平静且幽深的眼眸中看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他从棋社出来后吃罢晚饭就径直往这里来了。

    尽管他昨晚已经来过。

    快要到城隍庙门口时,转身沿着下山的泥泞小径,穿过竹林,是一片小山坡,娘亲的坟墓就在这片山坡上。

    前面就是清溪河,河水从山间流到镇里的城中河去。

    阴沉沉的天空还有一抹昏暗的光,灯笼显得可有可无,当然回去时必定是需要它的。

    苏永年的布鞋踩在泥巴里,扶着周围的树干,慢慢的往山坡那两棵桂花树走去。

    娘亲长眠于此。

    昨天晚上放在坟前的木像却不见了,许是被山雨冲到清溪河去了吧,苏永年如是想。

    他从小就怕忘记母亲的样子,所以一直雕,一直刻,到后来不知道雕刻了多少娘亲的木像,可是娘亲的样子却越来越模糊。

    木像也越来越不像了。

    昨天晚上放在这的那个是苏永年最喜欢的,因为她的眼睛和娘亲一模一样。

    苏永年向娘亲诉说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哪怕是点点滴滴。

    眼前的山坡顶上正是城隍庙的后墙壁,如以往一样的残破,没有人去修补也不会有人去修补。

    从墙上的破洞露出一束暗淡的光,但在这片山林中又显得那么亮。

    苏永年不自觉走到庙门口处,一顶破烂的的大香炉鼎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很确定里面有光,他很好奇,但是他没有勇气进去。

    鼎还是以前的烂鼎,庙还是以前的破庙。

    苏永年终是没有进去,他提着灯笼回去了。

    路还是那条路。

    ……

    ……

    苏永年躺在冰冷的床上,手里紧拽着脖子上挂着的红绳,红绳的尾端系着一颗圆润的黑色棋子。

    回想着今天与胖子棋客下的那盘棋,真的和以前一样,还是每天只有一盘,不多不少。

    他真的想一天到晚都在下棋,因为只有下棋的时候自己才真的感觉轻松,真的能不刻意去想其它的事情。

    但是从安庆带过来的三百两银子已经用了近一半了,虽然是一次性把以后需要的木料全卖了,但是自己不会做饭,以现在在阳泉酒家每日的花销来算,只能活一年了。

    苏永年在阳泉酒家每日的饭食虽然不算特别贵,但也绝不便宜,一日三钱银子是需要的,一年光吃饭的花销就达一百零九两五钱,可想而知阳泉酒家在西陵镇真的是独一家的饭馆,不是有钱人还真的吃不起。

    可想而知,知行棋社真的是一群有钱人,他们好像也从来没自己动手烧过饭。

    是时候该在西陵赚点钱了,不知道浮生巷的白老头把招牌给做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