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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离告诫过,没有下界令的神仙一旦在凡间动用仙法,天界专司管抓私下凡间之仙的那群天兵就会立马感应到,不出一炷香,就会被擒回天界,先敕以鞭刑,再关于伏雷阵中雷煎三日。
本仙子将这话牢牢记了。
*
云水寺在永安城外,闲月春山空静寂。
凡间山野虽比不得玉清仙境仙风袅袅,悠然恣意,却也有一份独特的幽静。
晚钟响过,僧侣入寮熄灯。远远看去,云水寺只一片迷离廊灯在夜风中幽幽晃晃,好似水花镜月,虚实不辨。
洗罪池也叫清心池,本仙子也是从阳羽酒鬼上神那听说凡间大寺院有洗罪池一说,那些贪官奸商恶霸强盗什么的,常常化身虔诚香客在寺院以供养三宝,捐香火钱的名义,在清心池洗沐,涤濯一身罪孽。
长年累月下来,这清心池早已污浊不堪。自然,肉眼凡胎只见那清冽水潭,看不到沉淀在池底的罪孽污秽,犹是趋之若鹜。
云水寺的洗罪池在后山,是个竹影涤荡的幽雅好所在。
此刻,我与言宁却守在洗罪池外头煎熬。
三春之时,白日尚且暖和,山间夜里却是有些砭人肌骨。
虽然只需浸泡短短三刻,对墨逸那羸弱的身体来说无疑是一次考验。
言宁比墨逸本人还紧张。从墨逸进池之后,一个劲在本仙子跟前踱来转去。
岩石后偶然传来的一声轻咳就足以让这位暴躁少年捏拳气喘。
这墨逸虽然命不好,有此忠心的下属,倒也福气了。
本仙子抬头看了看夜空,估摸着三刻已到,里边却一丝动静也没有,正准备叫言宁进去提醒他主子。
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惊恐而痛苦地厮叫。
心猛孤丁地一跳,言宁已先我窜进去。
眼前的景象叫我惊得反应不过来。
这个十尺见方的池子在月色下如沸水剧烈翻滚,原本清澈的池水,漆黑一片,池子上方虚空凌立着一个长发白裙女子,那是一个并不凝实的身躯,却被我置放在池子四角缚鬼石缠住了四肢,正痛苦地嘶吼着,摇头晃脑想摆脱束缚。
这缚鬼石原是怕那偃鬼跑掉,背着墨逸放的。
毕竟已是没有身前记忆与情感,只会凭喜好行事的偃鬼。
“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手臂与手腕被狠狠揪住,墨逸双目泛红,惊惧中带着质问与愤怒的黑眸在月下异常闪亮,披散的墨发湿哒哒披在肩上,水珠滴淌,衣裳不整,看起来狼狈至极,早已失了先前的从容与风度。
本仙子不知这纤瘦的手掌如何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仙人穴一阵刺痛,神识一恍,疼得我几乎说不出话。
仙人穴是仙人的弱穴,每个仙的仙人穴所在之处不尽相同。因之此穴直抵仙根仙源,若被人掌控,很容易受制于人,所以仙人都不会轻易让旁人知晓自身仙人穴的位置,战神级别的上仙甚至会自封仙人穴,以防与敌对战时,成为自身致命弱点。所谓有得必有失,这仙人穴同时也是治伤救命的捷径,壅塞其源,想想都是自绝后路。
料想这墨逸也是无心之失,不着痕迹地用内息弹开那根按在仙人穴上的手指。
“铿”地一声,寒光闪过。
“公子,阿宁早说这女的有问题!让阿宁现在就杀了她。”
这是本仙子也没算计到的意外,原本想着这偃鬼会不堪恶气侵扰,从墨逸体内出来,然后被闻声而至的鬼煞带走。
顾不得情绪失控的两人,只转头仔细去瞧那只偃鬼,这才发现她痛苦的根源。
沸腾池水间竟有无数细小的黑色游丝升腾而起,不断从她裸露的肌肤钻入。
这是邪气!
本仙子揣度着这洗罪池潭底日久累积的污秽之物,可能得了什么机缘,修炼出神识。
怕如此下去,这偃鬼迟早被那邪物吞噬魂魄。
念头先于行动,出其不意地扣住言宁握剑的手腕,按下大陵穴,只听他“啊”的一声,五指一松。
接住从他手中掉落的剑柄,迅速反手往手臂上连划两个口子,仙血立刻散出一阵幽微的芳香。
果不其然,那些游丝邪气纷纷弃了那只偃鬼,闻香而来。
被邪气侵蚀的仙体同样逃不过邪化的命运,但是只要在三日之内用净天池的水洗髓,便可避免邪化。
净天池就在玉清境内,只要烨离肯带我回去,不是没有一丝生机。
墨逸和言宁光景也注意到那些邪气,不知是惊骇到无言,还是意识到本仙子要做什么,见那些邪气朝本仙子这边过来,相互搀扶着退开几步,没有阻止的意思。
不用看,也知此时两人视线都锁在我身上。
兀自伸了手臂,闭上眼,等待那些邪气钻入体内。
如此大义凛然,本仙子竟觉得自己有一丝可笑。
偃鬼的惨叫明显弱了下去,耳边只剩下竹涛声声。玉清殿后也有一片竹林,苍翠欲滴,是那种仿佛被水浸润过的翠玉一般,鲜亮的颜色,八重天的阳光时时拂照竹林,筛落一地碎金,和我儿时无忧的欢笑。
“砰!”
一声巨响,浑身一阵猝不及防的清凉,将本仙子拉回现实。
刚想睁眼,一道刺眼的白光又逼得我闭上,紧接着“霹雳吧啦”一阵雷暴似的碎响,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难闻的焦味。
耳边是一声低沉地“跟我走”,腰际传来不容置疑的力量,身子陡然一轻,风声掠耳,到最后双脚又落回实处,只是一息间的事儿。
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瞧见烨离站在面前,目光一瞬不瞬,恍若缀满星辰的幽潭。
气氛显得有些古怪,求生意识超强的本仙子立刻抖下额前发间欲坠不坠的水珠,朝他绽出一个灿烂笑脸,“烨离?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么?”他道。
一时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情绪,只知手腕又被捉住,丝丝仙气又从仙人穴钻入,手臂上的两个血口子很快就愈合,浑身湿哒哒的衣服也立刻被烘干。
他这次捉手腕是加了些力的,似乎在生气,可语气却淡淡,听不出半点儿异样。
身上的仙人穴只有师父和云湛知晓,其实上次在琴荒雪域,我就怀疑他如何一下摸准我仙人穴位置,只当他误打误撞,可这次……
“那个……”本仙子轻咳了两声,指了指岩石后的洗罪池方向。
某仙领悟能力超好,立时滔滔不绝,“他们被我下了入梦诀,大概要等明日才能醒来,寺院里的僧侣如果早发现他们,就算他们运气好。那只偃鬼已经被鬼煞收走。至于那只潜伏在池子里还没化形的邪息……”说到这里,他又抬眸瞧了本仙子一眼,“有胆觊觎你的仙体,我让他死得比较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