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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暂时告一段落,清庭散场。
争论非议肯定又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了,换做一月以前,谁能相信昔日的江东天骄,顾瑾会沦落到坐牢的下场呢?
让人唏嘘感慨。
“就是郡守大人的嫡子,犯了法也是同罪,也是要坐牢的!”
顾瑾最终还是被拖下去挨了四十棍,徐大人到底还是忌讳顾家的颜面,不敢把事情做绝,没有让顾瑾当众挨打。
可拉下去打,和在公堂上打,又有什么区别?
“啊啊啊啊啊——!”
就是在公堂外面,也能听到顾瑾凄厉的惨叫声,当真是撕心裂肺的哀鸣,绝对做不了假。连堂上堂下和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被打的时候,顾瑾也顾及不到什么贵公子的风度了
那顾家嫡子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身养的骄矜细嫩的皮肉,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打。
就是钦差们都控制力道留了分寸,不敢下狠手,连续不间断的四十棍下去,也是痛不欲生,顾瑾甚至嚎叫了许久,才息了声音。
他差一点就要晕厥过去,魂飞魄散。
绝对是受了苦。
顾文君把顾瑾的叫声认认真真地听全了,心里的气恼不平,和原主留下的苦楚才平复了一些。
“活该!让你再算计我。”
公堂上,大人和钦差都退场完。
这时,外面的人才能进来。
拦着公堂大门前的横杖一收起来,就有两道声音唤起。
“少爷!”
“顾公子!”
阿武和王紫怡几乎是同时跑到顾文君身边,两人一左一右地把她拉起来,分别嘘寒问暖,生怕顾文君受了什么伤。
她握紧手中的发簪,妥帖放好,收敛心神笑回:“放心吧,我没事。”
顾长礼彻底毁了原主心底深处最后一丝情分,也毁去了顾文君的所有心情。
但她不会让真正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伤心难过,所以还是挤出笑容。
阿武趁机附耳:“少爷,你不用担心,那个同乡的许三衙役,和李阿婆一起,已经被我请到其他地方暂时歇下了,有什么话,你等会儿还可以问他们。”
闻言,顾文君黯下去的眼神终于亮了些,点了点头。
王家人也围过来。
王老爷王夫人都相继慰问一番,只有王子逸神情复杂,难得深沉了一回。
他不说话,又不是个会藏情绪的人,明显就是心情不好。顾文君看了看王子逸的神色不好,微微启唇,想了想又没有多说,只是无奈地一笑。
“来,顾公子,这公堂不是个好地方,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对对,今天毕竟是你得了乡试第一的大喜日子,子逸也考进了前三十名呢,不能因为这案子的事情触了霉头,还是得庆祝到底。”
庆贺到一半,这衙门钦差来捉人,实在扫兴。
顾瑾的心思真是歹毒!
还好顾文君想到法子自证身份,还解决了一大麻烦。
起码短时间内,顾瑾是万万不可能再出来找顾文君的麻烦了。
王家尽力说着好话,顾文君也一一应承着。
就在他们要坐上马车的前一刻,王子逸突然耍了脾气,要和顾文君分开坐。
“哼,反正你料事如神,什么都能料得到,把我们这些个关心在意的人都蒙在鼓里当傻瓜,那现在你肯定也料到我生气了。”
王子逸沉了一张俊脸,瞪了顾文君一眼,扭头就上了另一辆马车,要和妹妹坐一起。
“这”王老爷王夫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无可奈何。
“我这儿子也一样被宠坏了,对不住顾公子,还望不要见怪。”
顾文君当然想得到王子逸生气。
因为看完全场审案,稍微带了脑子的人就都知道。顾瑾告她,准备了证人,证据。而她也有自己的证人,还精心设计了一套辩词,一看就是提前应对好的。
可偏偏王家一概不知。
王子逸性子和他妹妹一样执拗任性,当即就负气地认为,这是说明顾文君根本不把他们王家当成自己人。
当初京城帮王家卖茶也好,还是回江东王家帮忙撑腰也罢,顾文君和王家的交情早超过了交易本身,已经有了感情。
就是这样朝夕相处,同住一府。
顾文君却还是瞒着他。
王子逸当然气恼。
耍脾气,不理顾文君就是恼火的表现之一。顾文君看透他的幼稚举动,也觉得抱歉,就随他去。
王老爷王夫人还要出口教训,被顾文君一把拦下来。
“算了,是我隐瞒在先,难怪他不高兴。”
顾文君想想还是解释了几句:“但我也是怕牵连到你们王家人,所以一直避而不说。”
王家爹娘又怎么会不懂。
他们比那两个脾气大又莽咧的儿女精明多了,王老爷就摇头感叹:“我知道你聪慧,但是慧极必伤。文君,你也要小心,不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背在自己身上,会把人压垮的。”
这是交心之谈了。
顾文君郑重地颔首。
“能帮到顾公子,我们王家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顾着自己避祸呢。”王紫怡却听不出这深沉的含义,只知道顾文君在为隐瞒一些事情而道歉。
她连忙拉住顾文君的右手臂,“顾公子,我们快回去吧。”
王家各人见了,都露出笑而不语的深意表情。
阿武紧紧守在顾文君身旁,看了看王紫怡又看了少爷一眼,垂眸不语。
只有王子逸还闷闷不乐地别过头,见顾文君还敢看他,便猛地一下放了马车的帘子,不让顾文君再能通过窗户打量自己。
然而王家的马车刚要起驾。
就被一声从远处传来的喝声叫停:“等一下,慢着!”
那人的声音听在顾文君那双灵敏的耳中,上半句明明是由远及近的,像是从几里之外的地方传来,显得模糊,下半句就清晰可闻,直接钻进耳廓里,听得分明。
话音落完的时候,那人也就到了顾文君的跟前。
“是你!”
顾文君和阿武皆是凛了神色,虽然这个人和之前的打扮有点不同,摘下了面罩,可他们还是都一眼认出,这是上次在顾家柴房外拦下他们的人!
“在下朱达。顾文君顾公子,我家主子有请,希望你赏脸出来见一见吧。”
顾文君和阿武暗暗对视一眼交换眼神。
说什么主子。
不就是那不便于行的敬王萧宁晟么!
阿武担忧地低唤一声:“少爷。”
“没关系,先见了看他要说什么。”顾文君只好从王家马车上下来,刚好王子逸也生她的气,先让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再解释会更好。
阿武默默地跟从,如影随形。
她对紧张不已的王紫怡安抚地笑了笑:“你们先走吧,有个重要的人找我。”
“唉,你这人又怎么了?又有什么人找,怎么事情还这么多?”王子逸听到了说话声,怒气冲冲地一撩车帘子,然而他看顾文君的样子,就又想到了之前在公堂上自作多情的牵挂和焦虑。
随即就对顾文君那张精致如画的俏脸冷哼:“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你一定会想到办法的,自己解决吧。”
王子逸明明是最担心急切顾文君的那个,非要装得最漠不关心,负气地冷淡疏离道了一声:“爹娘,紫怡,我们走!”
王家夫妇互相看了看,也决定先驾车离开,给顾文君特意留了一辆马车。
毕竟案子的事情暂时了结,顾文君身份作假的足最大问题去了,其他就不打紧。这是特意来找顾文君的,他们留下来也只会徒增麻烦,打扰了顾文君,倒不如让顾文君自己解决。
王紫怡倒是闹着要和顾文君一起,但还是被拉上马车离开。
朱达嘿嘿一笑,比起之前神秘难测的高深模样,他更显得放浪形骸,也似乎亲近顾文君许多。
“顾公子,这边请。”他弯腰拱手指向一片茶楼,门前人影冷清。
顾文君抬眼望去,就从门窗里看见空空荡荡的一片,没什么客人踪影,她转念一想,就知道是清过场子了。她抬步要走进去,身后的阿武却被拦了下来。
“哎!主子在里面等候,不喜打扰。还是请顾公子一个人进去吧。”朱达笑容纹丝不变,却让人看得恼恨不已。
阿武眼神一凛,一张清秀的小脸都紧绷严寒起来,朱达却只是笑着斜了眼,依然维持着拦截的动作,根本不把年轻的阿武放在眼里。
“阿武,算了。”
顾文君锁住眉头,摇摇头:“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候着。”
阿武这才不甘不愿地和朱达一起留在外面,时刻提防。
此时人群都已经散了差不多,见顾文君完好无损地从公堂中出来,和王家分散两头,也并没有引来什么注意力。
毕竟最大的热闹已经在公堂上看够了。
只是偶尔有人好奇地看一眼这位风头大盛,俊秀无双的新解元。
可唯有一个身穿布衣长衫的男子隐在人群里,双眼全神贯注地紧盯着顾文君不放,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
正是从顾文君回到江东,在码头上就一直暗中注意她的神秘男人。
他借着摩肩擦踵的人影遮掩自己面容,既不吱声也没有动作,从顾文君被押到衙门审案起,就悄无声息地潜伏进来,一直默默地看着顾文君。
看顾文君被顾瑾刁难构陷,看顾文君舌战证人反败为胜,看顾文君拉下亲爹做局,看顾文君状告自己娘亲所受冤屈
“婻儿的孩子,出落得真好。”他长叹一声,声音即刻就淹没在喧闹的人潮之中,悄无声息了。
再见到顾文君被人叫走,那男人拢了“川”字眉形,他“咦”了一声,便从人影中消失不见,再也没了踪迹。
要是去问旁边的人,一定都是一问三不知的,根本没注意过自己身边还停留过这样一个男人。
顾文君却不知道自己被娘亲的故人盯梢。
她步入茶楼内,就看见敬王萧宁晟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着,他没有坐在任何一张茶楼椅子上,微斜着身子半靠在那把构造精妙的轮椅上。
看顾文君走进来,那双清浅孤冷的眸子微动,转向她。
一个眼神就带来铺天盖地的气势。
不愧是从先皇起就一直握权到现在的敬王殿下!顾文君心中忌惮。
她安分地垂眸,俯首行礼:“敬王殿下,请问召见在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形势比人强,顾文君有眼色,自然知道什么身份说什么话。
就是她有了一点功名,比起敬王爷,也只是蝼蚁一般,恭恭敬敬的表面功夫她还是得做到位。
萧宁晟没有为难,等顾文君起来后就微启薄唇,开了金口:“陈明给你。”
“陈明?”
顾文君愕然。
但一瞬间她也就明白过来。顾文君原本就在疑惑陈明心机深沉,阴险狡诈,就是顾瑾供出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抓住,现在她知道了,原来是萧宁晟从中出了力!
为什么?
让顾瑾娶了徐秀容,还可以说是萧宁晟看不惯下作的手段。
然而他还从在柴房为她指出关押萍姑的地牢,这次又默许钦差们抓走陈明,萧宁晟为什么屡屡帮她而不帮顾家?
顾文君心里惴惴不安,有些疑惑不懂,“敬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朱达不在,就得萧宁晟自己解释,但他看顾文君是特别的,所以沉吟片刻,还是说了话,但仍然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费。
“顾瑾已罚,到此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