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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经入夜,何在一行人却丝毫没有睡意。不论是谁,在短短十几个小时内,经历了这么一番不可思议的过程,都不会有心思睡着。
此刻众人聚集在何在的房间里,大眼瞪着小眼。他们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何叔……我们不会变成猪吧?”苗小小怯生生的问。
“就不该让你把宫崎骏动画存手机里……而且你该叫我干爹才对。”何在苦笑。
“额就不明白了,咋从沙漠一下子落到地底下,从地底下一下子又来到啥……黄金城了嘛?”洪四爷纳闷。
“这个黄金城,是不是存在于地球表面都未可知。但是……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呢?”Carla蜷在何在的床上,她很享受扮演老婆的角色。尽管是小老婆。
“何在啊,你怎么看?”王老师严肃的问道。
何在用力眨了眨眼睛,他很疲倦:“我们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追踪唐代古人长生不老的线索。进入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已经九天,现在我的鞋子里还有沙子。”何在说着把沙漠靴反过来,磕出一地沙粒。“六个小时以前,我们掉进了一个唐代风格的古镇,一镇子七零八落的古尸。”他随手把从古镇里带出来的横刀抽出来,端详着。“然后,我们打开了一扇门,门后面是火车站。我们坐了十几分钟的火车,来到了这个黄金城。”
“老何,你到底是要说啥嘛?”洪四爷性子急。
“你们觉得,在这个过程中,最可疑的是哪个部分?”何在眼神发直。
“额看全都可疑的很嘛,哪一桩哪一件事情是正常的嘛!”
王老师沉吟:“首先啊,我们假设这个城市,的确啊,存在于我们所理解的世界上。那么它到底在什么位置?据我所知,地球上啊,还没有这样一个,世界各地的建筑,汇集而成的城市。”
“就算它真的存在于地球上,我们是怎么用十分钟就从塔克拉玛干地下一千多米的位置来到这里的?我刚才都看见大海了!”苗小小说道。
“你们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在地球上了?”何在打了个哈欠。
“何叔!不是你自己说有外星人的嘛!”
“是啊。”何在困了,他席地而坐,靠着自己的床沿。
“何叔!这是犯困的时候嘛!你就不能分析分析!”苗小小坐在他身边,伸脚踹他的肋骨。
何在抓住苗小小的脚,挠她。挠的苗小小尖叫着窜到Carla身后,然后何在眨了眨眼,似乎清醒了一些:“诸位。目前我实在无法分析出我们遇到了什么。我只能简单说说目前的猜测,但仅仅是猜测而已。”
洪四爷催促:“都啥时候嘞,卖啥关子!”
“D4,我们的通讯设备有信号吗?没有吧?”
“没有。有一些连电源都打不开了。”D4早就检查过随身携带的装备。
“好吧。我来说说。”何在哑着嗓子:“问题有三个。首先,我们在哪儿?其次,怎么来的?最后,怎么离开?诸位觉得对吧?”
众人默默的看着他,于是何在继续:“既然都觉得对,那我继续说。我们在哪儿?目前看来,这是个混合了世界各地文明的城市。临海,但又不完全是海洋性气候。植物的种类很多,甚至亚寒带植物和热带植物就隔了二百米。所以我认为,一切常识在这里都不太适用。如果那个塔依尔老爷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恐怕就登上仙界了。但是,我暂时还不接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拿出一切食物的魔毯,和倒出一切美酒的水壶。这是神话,我并非不相信,但是我需要证据。如果问这个地方是不是地球,我不敢说。但是至少,这个时空有可能不是我们曾经熟知的那个。”
“何在啊,你是说,这个城市处在另一个时空里?”王老师问。
“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太少了。所以如果用我们现有的认知去妄图解释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是愚蠢的。IUR就是为了摆脱人类狭隘而固有的思维模式而存在的。这个地方,不像是我们原来身处的世界,但是融合了太多我们熟知的东西。这是它真正让我感到怪异的地方。四爷,您是花天酒地过的……”
“额啥时候花天酒地了!”洪四爷抗议。
“就算不是您自己花钱,也是花天酒地。那壶明前的狮峰龙井,您觉得怎么样?”
洪四爷想了想:“反正不比额在西湖边上喝的要差。”
“这就是了。在完全非常识的时空里,填满了再现实不过的内容。就是这种感觉。……唉,现在说说我们是怎么来的。具体的过程,我没办法解释。就是霍金和爱因斯坦手拉手坐在这里,也没办法解释。我只能猜测,关键在那扇圆形的门上。”
“你是说古镇大宅里那扇?”王老师立刻想到。
“看来您也感觉到了。从我们进入沙漠以来,一切都在常识所能解释的范围内。就算是一个地下一千米的唐代古镇,也没有太出乎我们的意料。”
“啥?这还不出乎意料?额反正是咋想也想不到嘞。”洪四爷呶呶嘴。
“总得来说,古镇的存在还处于当今世界的考古学范畴以内。仅仅又多了一个难题而已。金字塔?百慕大?玛雅文明?未解的悬案多了去了,不在乎多添一个地下古镇。但是这个黄金城就不一样了,它的存在完全超出了我们可以接受的范畴。如果说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由现实进入了不可思议的世界,那就是在打开大宅的圆门之后。进入了那扇门,一切都开始变的……该怎么说?奇幻起来了。……你们进门的时候,不会刚巧有人念了芝麻开门一类咒语吧?”
“何叔,你就贫吧。就剩贫了。”苗小小挤在Carla身边,抱着腿。
“叫干爹。”
“你只要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叫干爷爷都行!”苗小小伸脚敲在他肩膀上。
“女娃娃,就是学不乖。刚才还没给挠够呢?”洪四爷话音未落,苗小小已经飞快的把脚收了回去。
“总得来说,你认为我们通过那扇圆门的时候,就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王老师问道。
“就目前的现状来看,我觉得只能是这样了。”
“这个黄金城,说真实吧,实在是虚无缥缈。说梦幻吧,又让人觉得一切都那么现实。真是古怪。”Carla抱着枕头喃喃的说。
“都看过一千零一夜和辛巴达历险记吧?不觉得书里描写的很多情景,和这个黄金城很相似吗?”何在微笑。
“没看过,哆啦A梦倒是看过。和现在很相似!”苗小小笑嘻嘻。
“我刚才做了个小实验,想试试看这个神秘的黄金城,和那个万能的神,究竟能神奇到什么地步。”何在说道。
“实验?啥实验?”
“我们刚一下火车,塔依尔大老爷就来迎接了。不但来迎接,连雅间和客房都准备好了。也就是说,我们一进入黄金城,他就知道了这一讯息。但是他对于我们这些人,了解到什么程度呢?如果说这座城市真的有那么全知全能,那我们的身份恐怕也早就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所以,我胡说八道一番,把科考说成家族旅行。如果塔依尔大老爷对我们的身份也了如指掌,那么他表现出的会是全然不信,或者装作深信不疑。但是他的反应很正常,他怀疑,但是不坚持怀疑。也就是说他可能对我们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晓,并且,也不关心。”
“你这个实验,有啥意义嘛?万一被人家识破了,还丢人嘞。”洪四爷不以为然。
“意义在于,证实了我们来到黄金城是一个意外。如果是意外,那这个城市里的规则对我们而言,就具有普遍性。”
“何叔,你说了半天。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苗小小问。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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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在此刻躺在床上,反倒睡不着了。
苗小小等人各自回房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他依旧瞪着天花板。倒不是他不想睡,过分活跃的大脑不受控制的持续运作,难以停止。这经常让何在很头疼。
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因为何在清楚,这个世界上的风一直在吹动尘土。只有尘土才会恐慌于自己的落点是在山丘还是大海。它们甚至会花时间去比较大海和山丘的优劣。对于世界而言,尘土不论落在哪里,都仅仅是构成自己的一部分罢了。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当然,山丘和大海也不可能存在什么优劣。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客观存在,并相互转换着形态。何在清楚自己就是尘土之一,但是他不会把自己和同类进行对比,让本没有区别的世界,硬是形成高低贵贱和贫富优劣。人们自己给自己界定了价值,然后穷尽短暂的一生去追寻自我定义的价值。再然后呢?不是欲壑难填就是抱憾终生。
有些人以家财万贯为嚣张跋扈的依据,有些人视满腹经纶为高人一等的准则。有些人把出人头地视为己任,有些人将位高权重奉若神明。更有甚者,或为了情爱和脸面死去活来,或为了土地和资源大兴战火。
何在这一代人,或者说前后数十代人。从幼年就被灌输着一个生存理念:体现自我价值。实际上每件事物都存在其价值,但是为什么一定要体现出来呢?为了给自己找个单纯的生存目的?还是为了得到同类们虚无缥缈的赞誉和认同?
何在这样的人,了解自己,更加了解世人。所以他早就不再把努力、进取、体现价值一类荒诞不羁又显得理所当然的生活信条放在心间。如果问他活着是为了什么,他恐怕说不出来。他活着的主要目的,也许就是要搞清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会儿他很疲惫,但是睡不着。于是他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的卧室。
一间约六十平米的房间,拱顶。四壁漆着暖色的涂料。卧室的门是对开的,中式仿古设计。墙壁上挂着两幅山水条屏,看起来就算不是出自名家手笔,也仿的很高明。房间的窗户关的密不透风,窗外就是街道。这会儿最后的几间宵夜铺子也准备打烊,隐约传来装上木制门板的声响。卧房正中放置着一张大床,何在就平躺在这张松软的大床上。床下铺着厚厚的绒毛地毯,四周挂着鹅黄色的双层纱幔。纱幔已经被何在全部放了下来。从门口的夜灯透进丝丝暖光,穿过纱幔,均匀的撒在绛红色的被面上。
何在喜欢相对封闭的空间。尤其是睡前,他觉得越是将自己和这个烦扰的世界隔离开来,思维就变得越发辽阔。很多人害怕寂静和黑暗,因为五彩缤纷的世界才能让他们感受到生命的存在。何在尤为习惯于安静和黑夜,因为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太小了。所见所闻无不让他把眼界仅仅局限在表面纷繁的渺小空间里。他所希望窥见的是那些人们不关心也不敢于直面的深邃。
尽管何在努力将自己放空,还是到天色微明才渐入梦乡。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沙漠里,一望无际的沙漠,吞噬着自己身体里每一滴水份。除了火炉一样的太阳,只剩下沙子。这些被风蚀而成二氧化硅,构成了一座美轮美奂的活地狱。何在漫无目的在沙漠上行进,他觉得喉咙干的像是着火。于是他睁眼,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何在瞬间喝光了一壶水,仍然觉得口渴异常。当他正准备开门去找服务员要水的时候,一只狸花猫从脚边蹿过。何在喜欢猫,他低头摸了摸小猫的脑袋。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和谐感电击一般穿过他的大脑。
自己睡前紧闭着门窗,这只猫是从哪里进来的?何在环顾四周,室内的光线比印象中暗了很多。暗到几乎看不清自己手里的玻璃杯。自己睡前房间里有这么暗吗?
咚咚咚,几声轻微的敲门声传来。何在犹豫了一下,夜半三更,是谁来拜访自己?苗小小睡不着?还是Carla又想继续浪漫的游戏?他伸出手,刚触碰到门栓,一个古怪的念头莫名奇妙的进入了脑海。
自己现在的确已经醒了吗?这种不和谐的诡异感觉是什么?
何在努力让自己睁眼。
然后他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床上,房间里的光线远没有刚才那么暗。水壶依旧是满的,而且自己一点儿也不口渴了。
刚才那是个梦境?为什么会梦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一场骗局。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让自己误以为已经醒来。如果刚才打开了门,门外会是什么呢?何在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挂起了四周的纱幔。重新躺下。
一阵倦意袭来,他又睡着了。
漪水园雅间里,塔依尔艾海提正满面笑容的招待着自己一行人饮酒。
“来嘛!为了欢迎好朋友们来到黄金城,大家干一杯嘛!”塔依尔说着一饮而尽。众人也都陪了一杯。
“朋友,你是特别的贵宾,我们来干三杯嘛!”塔依尔倒满了酒,对何在笑道。
“为什么他们都喝一杯,我要喝三杯?”何在笑着。
“因为你不一样嘛!”塔依尔坚持。
“我不一样?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一样呢?”何在乐。
“我哪里会不一样嘛?”
何在盯着塔依尔那张笑容可掬的脸,缓缓说道:“我觉得……你不是人。”
何在从没醒的这么快过,以至于他都没看清塔依尔脸上的表情。他现在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纳闷自己怎么会醒的这么快。何在坐起身,打算梳洗一下。不经意间,余光瞟到了床边的纱幔,靠近自己的一片被放了下来。何在心头一惊,那股不和谐感再次袭来。自己明明已经把纱幔全部挂了起来,为什么有一片被放了下来?自己难道还没有醒来?
何在睁眼,依旧躺在床上。纱幔被自己挂的很好,没有任何一片掉落下来。又一个欺骗意味很浓的梦境。并且为了让自己相信已经醒来,用了一个明显让人感到异样的情景做了铺垫。这是自己的大脑在开玩笑?还是房间里的确存在着什么异样的东西,企图让自己陷入某个特定情境?
何在还没来得及思索,房门开了。苗小小捧着一堆衣服乐呵呵的走进来:“何叔!太阳都晒屁股了!”
何在苦笑,但是看到苗小小,至少让自己心安了不少。他接过苗小小递来的衣服:“这是酒店提供的?”
苗小小乐着:“是啊!塔依尔大老爷一大早就把衣服送来了!”
何在看了看苗小小捧来的衣服,一件麻质的白衬衣和一条米色的休闲裤。他刚要起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何在看了看苗小小:“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房门是锁上的。”
苗小小的笑容消失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何在。
何在第三次睁开眼睛。他依旧躺在床上。
门关的很好,自己的衣服被扔在床脚。纱幔是被自己挂起的,水壶里的水很满。何在已经不觉得害怕了,他觉得好奇。
何在翻身下床,打开了窗户。透亮的阳光射进卧室里,一扫何在的倦意。他坐回床上,开始思索这一连串看似梦境的片段。
第一种可能,是自己的大脑潜意识形成了这一连串的梦境。第二种可能,是有什么东西谋划了这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这个东西居然能够影响自己的意识,或者说让自己在睡眠中进入某种情境。诡异,但是很有趣。
何在的大脑还没开始休息,就开始了新的工作。
为什么要让自己产生这样的错觉?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在企图影响自己的精神世界,它的目的又何在呢?何在看了看自己的手,遍布了历年来留下的疤痕,和最近才贴上的胶布。现在这是现实吗?还是说自己依旧在做梦?
咚咚咚,敲门声把何在的思维拉回到房间里。他下床,打开门。
门外站着苗小小,捧着一套衣服:“何叔,这么早就起床了?”
何在苦笑,他基本就没睡。
苗小小叫着跑进来:“呀!你不能把裤子穿上再来开门呀!”
何在揉揉脸:“我又没裸睡,况且你不还是进来了。”
苗小小把衣服往何在床上一丢:“换衣服吧!万能的神把新衣服都给我们准备好了!”
何在看苗小小。她踢着人字拖,穿着自己没见过的米色短裤和海蓝色工字背心,腰里还挂了一顶宽檐棒球帽。何在愣了一下:“你穿的衣服也是酒店准备的?”
“怎么样?漂亮吧?”苗小小转了个身。
“我们是在度假?”何在看了看她给自己带来的衣服,棉麻白衬衣和米色休闲裤。
“小小,咱们带来的伏特加喝完了吗?”
“你睡糊涂了?咱们什么时候带伏特加了?!你不是不喜欢俄国酒吗?!”苗小小瞪着眼看他。
“没事了,是我睡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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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在来到酒店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大家都换上了塔依尔艾海提准备的轻便服装。在城市里还裹着户外战斗服,实在太过惹眼。
“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现在可以去黄金城里逛上一逛!挑选一个喜欢的地方,作为你们美丽的家!”塔依尔老爷神采奕奕的大笑着。
何在盯着他的脸看了五秒,塔依尔老爷脸上写满了真诚和欢乐,实在看不出一丁点儿的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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