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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小小奔走在回来的路上,她的心里一直在打鼓。
她实在不希望自己掉入一个陷阱,尤其是这样一个用情至深的陷阱。尽管何在从小就开始告诉她人性的伪诈,但是她在这方面总难与何在达到同步。在内心深处,她更愿意相信人性善良的一面。尽管她的何叔反复告诫她,善良是因邪恶而存在的。
苗小小不是傻子,她选择了另一条返程的路线。此时她正攀在一个低矮的屋檐上,观察着下面的情形。马胖子不在了,应该已经去了约定地点。而那个老妇,依旧站在原地,战战兢兢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降临。无法违抗的命运,总是一次次降临在她这样的人身上。苗小小等待了一会儿,她知道老妇心中远比自己焦急。
于是她翻身到了巷口,走向了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
“拿去吧。”苗小小把一条海蓝色丝绸围巾递给老妇的时候,她本来混沌的双眼,似乎湿润了。
然后,老妇跪了下来。双手像是捧着一条圣物。苗小小正觉诧异,四面八方的卫兵已经从每一个视觉的死角涌了出来。把跪着的老妇和一动不动的苗小小围在中央。
老妇依旧跪着,她颤抖的很厉害。就好像风中的一片枯叶。
苗小小看着她几乎快触碰到地面的额头:“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
两滴泪水砸落在地面上,老妇用眼泪回答了这个问题。
苗小小释然了,她看着领头的卫兵队长:“抓住我就能换回她丈夫?”
队长一脸得意:“如果你合作的话,我倒是可以在回总部的时候问问。”
苗小小一愣:“回总部?你们不是刚抓的人吗?”
队长笑的更加得意,就好像看着自己亲手折断翅膀的雏鸟在挣扎着企图回到树上。
“你老头子是什么时候被抓的?”苗小小喝问地上跪着的老妇。
“……十六年前……”老妇的声音连自己都难以听见。
苗小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答案:“十六年前?!……你还记得他?”
队长的笑声就像是在锯断一根枯木:“这个老太婆是黄金城的奇葩,记忆一直消除不掉。你们落水猫的情报网不是很发达吗?居然会不知道?”
苗小小觉得自己的血管因为愤怒而在膨胀:“训练营不是只有十年吗?她的丈夫现在在哪个部队?”
队长笑的弯了腰:“部队?!那个老头子每年都死上几次。不知道为什么,死了立即就能活过来。他在训练营的外号就是老不死!我看老不死这辈子也别想离开训练营了!哦,不对,他已经好几辈子没离开了。哈哈!”
苗小小看着地上佝偻着的老妇,她依然像捧着圣物似的捧着丝绸围巾。混沌的双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你抓我吧!放了她丈夫!”苗小小咬着牙。
“哈哈!现在抓不抓好像由不得你吧?至于老不死的,我可没权力放。要看使者们慈不慈悲了……”队长话没说完已经左右各挨了苗小小四个耳光,与此同时六把弯刀架在了苗小小的脖子上。
“妈的!小**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现在就废了你!”队长这个脸丢的足够大,他伸巴掌就往苗小小脸上招呼。
嘭!!!咔喳!!!
没等队长的手抬起来,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把队长砸在地上的同时,还扭断了他的胳膊!人影闪身勒住队长的脖子蹦了起来:“都给爷爷往后退!!!”
“死胖子!我不是让你去集合地点吗!”苗小小惊叫,更多的是埋怨。
马胖子死死箍住队长的脖子:“我半道上碰见一队卫兵!就知道情况不对!都给爷把刀放下!放下!!”
队长被勒得快窒息了:“……省……省省吧,这么……这么大的功劳……他们才不会管……管我的死活……”
马胖子愣了,面前的卫兵们一脸又捡到宝的表情,丝毫没有把他们的队长放在眼里。
“念完经打和尚?我说你们还有没有人道主义精神?你们队长平时可没亏待你们,这时候过河拆桥可不道德。要不咱打一商量,你们放下一半刀行吗?”马胖子发现没辙就开始耍嘴皮子,他哪儿知道这队长平时是以亏待下属出名的。
双方正僵持,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卫兵们身后传来:“把刀放下。”
这个声音似乎有着强大的魔力,众卫兵无不遵从。苗小小和马胖子定睛观瞧,人群里走出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哟,风大使者。咱有日子没见了。”马胖子一脸他乡遇故知的假笑。
“你再开口,杀。”风巽使者向来惜字如金,却也言出必行。马胖子一个字也不打算说了。他知道自己和风巽使者在说话这个问题上,是两个极端。
风巽指着苗小小:“你,留下。”
马胖子知道这次再也无幸,他一把推开了被自己勒得半死的队长。谁知道队长还没站稳,风巽已经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轻巧的向前递出。长刀自队长胸前对穿而过,直没入柄。队长把眼球瞪出了眼眶,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刀柄,他挣扎着最后一口气:“……为……什么……”
风巽松手,连刀带人他都不要了,只吐出两个字:“话多。”
队长倒地立毙。这次不光马胖子不敢说话,没人再敢说话了。这股杀人不眨眼的狠劲,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不害怕的,根本就不能算人,只能算怪物。但是此刻,恰恰就有这么一只小怪物。
“风大使者,要杀的也杀了,要抓的也抓了。要放的是不是也该放了啊?”苗小小叉着腰把人们的灵魂召回现实。
风巽扫了一眼马胖子,厌恶的:“滚。”对这人多说一个字他都不愿意。
马胖子傻了,他在飞快的分析这个“滚”字到底应该怎么理解。直到苗小小抽了他一巴掌:“笨蛋!他让你去报信!告诉何叔我被抓了!嘿!你们有什么条件啊?”她后半句话是对风巽说的。
风巽扫了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丢在地上,然后冷冷的看着周围的卫兵们,说完自己今天最后的四个字:“不得无礼。”
然后他就走了,再不回头看一眼。苗小小追着他,跳着脚问:“我说的放人不是死胖子!是训练营那个老不死的!你知道我说什么!不许装傻!走那么快干什么呀!我还没吃晚饭呢……”
马胖子发现周围的卫兵们看上去比自己更加不知所措。直到他们跟着风巽和苗小小走的一个不剩,马胖子才想起来自己肩负着报信的重要使命。他捡起风巽丢下信函,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老妇:“行了,回家等着吧,你老头子过不了几天准回来。等他回来了去华人街的涮羊肉馆子,就说是马胖子介绍的。他们在城外的森林里建了个农场,卫兵找不到那里。你们就去农场安度晚年吧……嗨,黄金城哪儿来的晚年啊。”
马胖子说完一溜小跑的走了,老妇看着他的背影,再次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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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飘来了几丝薄云,把原本清亮的月色映的朦胧迷离。
月光下,何在苦笑着把手里的酒瓶放在甲板上:“今天晚上连打了四个喷嚏,我就猜到小公主要惹事,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事。”
“事儿已经出了,倒是怎么办呐?”马胖子急的跳脚。
何在看着他把甲板震的乱响:“怎么办得问你啊。”
马胖子一屁股坐下,操起何在的酒瓶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我知道责任在我,是吧?我要是不让她去拿什么围巾,也不至于被人抓住。那老太太就是在她去拿围巾的时候报告的亲卫队。我也是,去什么海湾,我看着老太太不就没事儿了吗?嗨,我看着管什么用。她又不是真要围巾……也没准儿,我琢磨围巾本来也是有的。你说说,这帮无恶不作的孙子连一老太太的围巾都要抢。你说抢了不是还得到黑市去换吗?说来说去,也怨咱们,弄什么黑市你说?但是话说回来,她老头子被抓的时候还没黑市呢。黑市主要还是糟践围巾……嗨,和围巾有什么关系!我说到哪儿了?”
何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无伦次的瞎扯:“风巽怎么就没把你宰了呢?”
马胖子沮丧:“我知道您生我气,没看住了小公主是吧?要不您把我军法从事吧?打军棍还是吊甲板您一句话,爷绝不含糊!要不怎么树立军威呢您说是吧?爷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刀砍斧剁随您嘞!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带钩儿的,带尖儿的,带刃儿的,带刺儿的,带峨眉针儿的,带……”
何在实在忍不住堵上了他的嘴:“信。”
马胖子把何在堵着自己嘴的手扒拉下来:“什么信?”
何在捂着额头:“你说风巽让你带的信。”
马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信函:“坏了!我把这忘了!我说您要问我怎么办呢,感情是这么回事儿……”他一边把信递给何在,一边嘴不闲着:“您看归看,千万别激动。甭管信上要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爷给您想辙弄去。您心脏没毛病吧?为了大伙儿您可得挺住了。我虽然是没孩子,但是我对小公主那一直都视如己出啊。那份儿情真意切我是……”
何在把信放下了,他看马胖子:“胖子,你帮我个忙行吗?”
马胖子一愣,满脸壮志未酬:“有什么事儿您随便吩咐!我是上刀山下火海,随便敌人怎么严刑拷打都无所不惧啊!随便您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
何在忍不住再次堵住他的嘴:“你给我闭嘴!!!”
马胖子蔫了:“……是……我闭嘴,那什么……您吩咐。”
何在瞪着他:“吩咐完了。”
马胖子一脸诧异:“吩咐什么了?”
何在咬着牙:“闭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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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何在召集了落水猫的主要成员们。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到指定地点去见使者。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何在四仰八叉的坐在甲板上,好像明天上午的约会只是场闲聊。
“老何,你可要想清楚。就算你去了,女娃娃也不见得能放回来。”洪四爷抽着他的旱烟,据说他已经戒烟四个月了。
“这个您放心,我自有让他们放人的办法。”何在笑。
“何在啊,你自己,有把握全身而退吗?”王老师此刻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何在笑:“这就是我今天晚上要谈的主要内容。”他看了看众人:“诸位都是落水猫的骨干,希望大家还记得,落水猫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离开黄金城。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使者们正在大肆的对我们进行围捕。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一旦使者们倾入兵力展开全面战争,我们毫无胜算。如果想要离开黄金城,只有现在的机会了。”
柳秀哲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如果我们真的离开了,剩下的黄金城居民怎么办?”
何在沉吟了一下:“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们不是救世主。没有责任和义务去改变这个世界的现状。甚至可以说,我们并非正义,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在行动。不过,黄金城前进的车轮已经开始滚动,这并非使者们有能力停止的。它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要由这世界里的每一个人来决定。不过据我推测,黄金城和亲卫队两极分化的现状,正在一去不返。”
“你还没回答王老师刚才的问题。”Carla咳嗽了一下,这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何在抬头,看了看朦胧的夜空,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不会回来。接下来,请诸位帮助苗小小来率领落水猫。”
沉默。
沉默到只能听见人们的心跳。
因为每个人心跳的频次和幅度都大大的增加了。
他们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于是何在开口:“请诸位相信,这是我们离开黄金城唯一的办法。我并不是在牺牲自己,我会和大家一起离开,只是所用的形式不同而已。”
“……我们分开以后还能见到吗?”Carla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何在笑:“当然。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我有必要在离开之前,告诉诸位离开黄金城所需要承担的风险。希望诸位也能够清楚的传达给各自的手下,如果在明确了风险之后,有人想要退出,我们必须无条件的让他们离开。我们即将面临的,可能是在黄金城里的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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