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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植之点头,道:“就烧了那棵老枫树。之后再半个月,才到我和祖父借宿的那宿。”
那一宿,吃饭时伸手进来讨食的就是那被烧的老枫树。
老枫树讨肉吃是假,引陈植之夜里来看是真。
它偷藏了老翁家的一个孩子,卷在自己的枝叶深处,没给田老爷弄死。唯一一个遗孤交给了陈植之。
再到那天,白毛老翁回来,发现自己的家老枫树,和树上的一家人都给田老爷烧杀干净。老翁边是哭诉:“老爷你好不讲理,我临出门将一家老小托付于你,你却亲手将他们活活烧死。痛甚,悔哉!”
老翁说完,从身上拿出一张纸,纸上一个老虎,他吹一口气,老虎从纸上窜出落到地上,一开始只有小鼠那么大。
田老爷见状,抬脚去踩,想把老鼠踩死,一脚落空,他再去踩,老鼠大的小老虎已经变得猫一样大小,此时家里人也去扑抓这个老虎,一个仆人抓到,老虎咬他一口,他疼到松手,回头再看老虎已经是小狗大小。
小狗大的老虎钻入内院,里面一片惨叫惊呼,田老爷带着家丁连忙冲进去看,只见小狗大的老虎已经有真正的老虎那么大,左突右奔见人就咬。
整个田家庄顿时乱做一团,家眷家丁四散逃开,但也没乱太久,很快那老虎就已经把田家庄里所有人都咬杀干净,最后只剩了田老爷和一个儿媳抱着一个孩子。
也就在此时,陈植之翻墙进来,他怀里的小猴子,呜哇一声,从他怀里跳出来,扑到那屋檐上冷眼看着下面一切的白毛老翁怀里。
老翁得了小猴子,再看下方,老虎咬死了年轻的儿媳,还剩最后一个孩子,长叹一声:“千年修善毁于一旦,汝之罪,吾之劫也!”
老翁带了他给老枫树藏起来的遗孤,收了他的法宝老虎,离开住了上百年的田家庄,而那个田家庄的田老爷,也只剩下一个遗孤,一老一幼,自然也在这个田家庄住不下去,也离开了这个田家庄。
现在——
“所以,一树养一脉。”
陈植之说话间一直在处理自己坏掉的衣服。大部分是裁成了方块,做成了抹布,但衣服领子,一长条绣了花的青色绢他单独裁了下来,叠了几叠缝成了一个小小的香包。
此时往事说完,他把那叠好的小老虎纸块塞进才缝好的香包里,香包缝口,再弄了条绳子缝上面,递给白焆道:“儿媳,这个给你。”
“给我?”白焆接过香包,脸不小心红了一丢丢,不过她马上就眼睛瞪好大看陈植之问:“公公,你还没说这老虎怎么到你手上的呢?”
“不就那老翁给我的吗?”陈植之说。
过去——
接着往下讲,说是他访过了田老爷后,一个人去了已经被荒废的田家庄。在庄子里转了一圈,学着迦喃寺里和尚的样子,念了几轮经后,再出来,听到很小的声音唤他:“小先生,知道人名字的小先生。”
陈植之转头,看到是一棵才开花的玉兰树上,一个猫那样大小的白毛东西,领着一个梨子般大小,全身是毛,毛球一样的东西。
他知道这就是十年前那白毛老翁和他的遗孤了,走过去看,那老翁给他做了个揖讲:“亏得先生,才护佑住我最后的家人。这个交给先生,一是报答,也是愿此物不要再随我作恶。”
现在——
“如此……”陈植之指了下白焆已经带到脖子上的香囊说:“这个东西就到我手里了。”
“原来是这样。”白焆说话,看脖子上的香囊,眼睛里闪星星,嘴角禁不住露出笑容来,但马上她又变了表情,超大声问陈植之:“哎呀,公公!这东西还能变出大老虎吃人吗?”
“哈哈哈,我哪能有那样厉害的东西。”
陈植之笑道:“都是一些破烂而已,不过是做个避鬼符,求个安稳念想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儿媳啊,你公公不会有那样厉害的东西的。”
“那你给我带着。”
白焆又不高兴了,作势扯了要扔,终究还是舍不得。还好桌上还有没吃完的糕饼,她吃了两个糕饼,不生气了,不过见旁边钟准在那喝酒,她想起陈植之前面带他们去看自己的收藏是要拿酒,此时……
白焆将地上一字排开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了个遍,说:“公公你说要给钟准酒喝,酒呢?”
“啊,这里!”陈植之说,立刻把手里的针线活丢一边,在身边一堆东西里找了到一个很小的陶罐,拿过来讲:“酒就在这里。”
“这么点?”白焆觉得喝茶这罐子都小了。
没想陈植之微微一笑,从边上拿了钟准的酒壶过来,打开看里头的酒没有了,随后就往里面加了一些方才他洗伤口没用完的凉开水。
加好后,他拿加满水的酒壶对钟准,笑着说:“钟兄,你看,这是水。”
“啊,是水。”钟准点头,听课的小孩子一样,乖巧说:“不是酒,是水不是酒。”
“看好了。”陈植之说道,把他手里那小茶杯大小的陶罐打开,倒过来往酒壶里加了……
一条一寸多长半寸宽,白色肥嘟嘟的肉虫子。
弄完,他推酒壶到钟准面前说:“现在就是酒了,你喝一口。”
钟准……
过了很久,真的很久,钟准把酒壶给他推回来了,讲:“有件事,连宗玄都不知道,就是我其实怕虫子,不是蟑螂,蟋蟀那种,就你这种,肉乎乎的。啊,小舒,你来一下。”
小舒听命过去,钟准把他一把扯进怀里,紧紧将其抱住后还亲了几口,这才又有了些力气对陈植之接着说:“陈兄你今天知道了我唯一的死穴,下次记得不要再这么玩了,我会跟你翻脸的。”
“哦。”陈植之收回他新做的“酒水”,转头看到白焆就问了她一个其实是他好早,从二人第一次在路上偶遇卫宗玄时就想问白焆的问题,讲:“儿媳啊,你是不是敌不过卫宗玄啊?”
“卫宗玄的话,还可以一战。可能打不过,但还是可以一战的。”白焆指着钟准对陈植之道:“钟准是巢河剑豪,巢河以南无人能与之论剑。”
陈植之默默收回了他的大肥肉白虫虫,顺道跟二人说了这个东西的由来。
讲是一个富豪,不知是何处,也不知是何事。总之是个富豪,特别能喝酒,每天能喝两三罐,也必喝两三罐。家里人担心他身体,找来很多医生都瞧不出毛病,后头来了个道士,说这个我知道。
道士让人把富豪绑起来,一天不给他酒喝,到第二天,他拿来好多罐好酒,摆在富豪面前,富豪想喝,但给绑起来了,喝不到,他张大嘴,突然喉咙深处好像有东西在爬,道士拿其中一个酒罐过去,这条肥肉大白虫子就到罐子里来了。
“那这东西是怎么到你手上的呢?”
钟准问,看到陈植之把大肉虫子又重新封进了小罐子里,他这才把怀里给他毛都要揉炸起来的小舒放开,随后喝了一口面前的酒压惊,才问了一句:“不会也是树……咦……刚刚我喝的酒是……”
钟准忽然愣住,然后就跑到银杏树边吐去了。
差不多把中午吃的烧鸡糕饼吐了个干净,他才回来。陈植之也在此时才接着往下说:“这虫子是那道人的师父给我的。”
说回那肚子里有酒虫的富豪。没了酒虫之后,他果然是戒酒了,但他不喝酒了,身体反倒是很快就生病变得不好起来,家里的生意也很快做不下去,钱也没有了。
“所以他家人以为这酒虫会害了他和自家的钱财,没想到,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钱财,其实都是他肚子里这个酒虫带过来的。弄错了因果,当然就要受报应啦。”
陈植之把小陶罐收了起来讲:“道人好心办了坏事,回头给他师父骂了一顿。当时我刚好在附近游历,遇到他师父是我的旧相识,就把这虫子给我了。”
“你怎么总能遇到这些事啊?”钟准想到前头那个老枫树托孤,陈植之还是个孩子呢,就道:“不管是妖怪、道士还是狐仙,都特别尊重你,相信你,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原因很简单。”陈植之说,当即白焆和钟准都认真看他,随后便听到一句天音:“因为我好看。”
不想理他了。
二人好久都懒得理他。
但过了一会,钟准忽然想到什么,惊讶问陈植之:“陈兄,我实在想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一号人物,怎么会干出勾搭有夫之妇,生野孩子的事的?”
他突然一问,陈植之收拾东西的动作就已经停了,还没来得及动念想如何应付,那边白焆也是恍然大悟地拍桌子问:“对啊!公公!你那野孩子怎么来的?”
我那野孩子可就是你没过门的丈夫啊,儿媳。
陈植之心里过了这么一句,意外发现他见人就能倒背如流的“陈植之糗事录”如今被白焆问起居然没能脱口而出。
就这几秒钟的意外,陈植之调整了心态,再来一次全文背诵,讲:“不就我十五岁年纪,轻浮冲动,北边洗衣场见了上官家的小娘子……”
仓卡!
熟悉的一声,是白焆借了钟准的剑拔插了一下,打断了陈植之倒背如流的“陈植之糗事录”,她道:“你这番路上瞧对眼的风月小故事,街头巷尾的,我早就听烂了。但儿媳我,绝不相信公公你是这样轻浮之人,你一定在说谎,快把实话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