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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植之仰望苍天,许久吞下眼角滑落的泪水,收拾了一下自己几乎已经没有的尊严,对他儿媳道:“咱们还是说回陈锅好不好?”
“好吧。”白焆脸还是红的,点了下头,忽然嘟嘴说:“这名字还是太糟了,都不似读书人。”讲完她在此瞬间歪了楼,猛望向陈植之说:“公公,你真不是你爹生的哦!”
……
有完没完了!!!
“你说陈锅是遇到妖邪了,可以。说不是也可以。”陈植之直接跳过了刚才那个问题,跳过之后,白焆骂他一句“你都不回我话”,下一秒就问:“怎么这么说呢?公公?”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不想说的话,你不要接她也能忘了。
陈植之见危机解除,就边是带着白焆出门,边是给她慢慢解释。
街上买到了刚蒸好的桂花糕。
白焆吃上了东西,陈植之觉得安全了一些,才慢慢说:“我前面说过,端午前后这样的案子很多。其实也不能说天气,就说这读书的书生,出这种事也是常见。除开认定了是动物变成人的,像你上回去九民乡遇到的猪啊,狗啊,还有鸡。”
“明明还有一只鸭子呢,公公你可不要忘了。”白焆提醒他说。
陈植之瞧她一眼,看她吃桂花糕吃得脸鼓鼓的,左边面颊上沾了一颗桂花糖也不自知,觉得她贪钱贪得可爱,毫无知觉之间伸手沾走了那一颗桂花,笑道:“好吧,算上鸭子。”
“本来就是有鸭子的。”白焆嘟囔一句,伸手摸自己的脸,有些烫,她觉得自己该想想方才公公那一下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但又有个奇怪的声音叫她不要想,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奇奇怪怪的感受之中,陈植之道:“这类案子我见太多了,一年里百分之七十KpI从这里头来。”
“磕皮哎是什么?”白焆问。
陈植之愣了下,忙说:“是小舒常说的词语,讲是很多年之后的人用来表示全年计划完成多少的意思。”
“哦,”白焆点头讲:“公公你要认真完成磕皮哎啊。”
陈植之忽然就有些不喜欢这个词了,但白焆的桂花糕坚持不了太久了,他就继续说案子道:“这种案子,不能说一定,但我的经验。一到夜里,男的身边来个女的,女的身边来个男的,但凡不是动物,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一半对一半吧。”
“一半是妖邪?”白焆问。
陈植之摇头,但又点点头道:“也说不上是真正的妖邪。我跟你说过念的问题。”
“又跟这有关?”白焆惊讶问。
陈植之点头,讲:“跟这有关,你想一个东西,本来是没名字的,你寄情于它,第一件事是干嘛?”
“吃?”白焆问。
陈植之……
“除开食物?”他怕白焆又说出他不能接受的答案,想了下,几乎是尖叫着问:“你的剑总是有名字的吧?”
“有的。”白焆愣了一下,忽然就哭了,伤心嚎啕:“它叫兔兔!”
这一天废了。
搁城里最热闹的地方,给大家看了出失鸟公公气哭双剑罗刹的大戏。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依旧是一大早就上路,陈植之这回等到了二人都出了城,到了郊外的田地里。
过了端午天气太热,走了会,陈植之从农田边一处古井里取了水来,递给白焆。地方已经到了,时间还早,二人不着急地在村子边的大石头上喝水吹风,休息了一会才继续昨日突然中断的话题。
“就说这念,其实是很强大的。”他想了想,道:“人本身就很强大,你我皆能成佛嘛。”
“那你回头成佛了带带我。”白焆完全是顺道就说,说完她咽了水讲:“其实我昨晚回去想了想,已经把你的话想明白几分了。”
“哦?”陈植之惊喜道:“儿媳你说。”
白焆做了下准备,指了下前方的村子道:“就是这东西是死的,不管是个画还是个泥巴人,它是个物件,原本就该是死的,没念头的。”
“嗯,你继续。”
白焆得到鼓励,继续讲:“这男的想女的想疯了,或者就是想干那事想疯了……”
她这个话有些糙,但是这么个礼,陈植之点点头,没打断她的,免得回头又掉入有雕没雕这样极不合礼数的争论中去。
如此想着,陈植之又是点头,白焆继续道:“反正就是人的想法,或是公公你说的,念吧,太强烈了。寄托到某个东西上头,或者……”
她略微红了脸,擦着鼻头不好意思说:“用某个东西用太甚了,就……让那东西有了不该有的念,真的成了精了,跟十八年乡试考不中一样。”
“唉!”
陈植之点头,然后讲:“也跟小舒前头说的那芭蕉树一样。看似是树精吧,其实非是小舒这般的树精,你说它是树之精,它更像是那许多在它身边吟诗哀叹,郁郁寡欢的读书人的怨念拧成的精。同也是不同,不同也是同。如此案一般。”
陈植之道:“你说那卷轴是究竟有了精魅,还是根本就没有精魅一事,纯纯是那铸铁的公子又没吃又没喝,书看不进去,还一天用它那样十多次头昏眼花发白日梦呢?”
白焆想想,说:“我选后面这条,根本没精魅,他就是又没吃又没喝还一日十次。”
“唉……”
完全没想到会答错,陈植之摇头讲:“天气这么热,那东西集一块臭得要命,庙祝都给恶心吐了,他是个假和尚但是个真恶霸啊,就他还给恶心吐了。你说那公子真是每天拿那竹筒子嘿嘿嘿自己,他不恶心,他还是人吗?”
他这么一说,白焆觉得也挺对,突然就不懂了,小心问:“难道说是真精魅,那画里的仕女是妖怪?”
“若是真的精魅,那画卷昨日我一把火烧了,也没见有个什么东西惨叫求饶啊。”陈植之又道。
这下白焆彻底不好了,鼓着脸横他:“公公你逗我,你这样不好。你说了好多不好的话我都没说什么,你刚刚还跟你儿媳说了男人用竹筒嘿嘿嘿自己,这难道是能跟我说的话吗?你看看你。”
“我错了,儿媳。”
“老实点,公公。”
惯例地认了错,进度条继续,陈植之说:“这种案子多了,我的总结哈。”
“啥?”
“究竟是还是不是,不重要。”陈植之说。
“那什么重要?”白焆问。
陈植之道:“跟咱们给工钱的人要这个案子结果是什么最重要。”
白焆似懂非懂,问了他一句:“怎么说?”
陈植之笑了,道:“那金牛寺的庙祝,一开始就讲了这地方还要继续出租的,他那金牛寺,虽然就是个圈钱的景点,但到底还带个寺字,出了精魅妖邪的事,他要如何自持?金牛寺的招牌还要不要了?租房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咱们就给他他要的结果嘛。”陈植之道:“他要的结果值五两银子啊!”
“哎呀,公公你可说得太对了!”
白焆一高兴就把身边的陈植之给抱起来了,举高高打了个圈,两人同时发现不好,赶紧放下来,还好没给人看见。
太尴尬了,赶紧进村子,去问案子。
都讲了是差不离的案子,这案子跟前一个案子版本几乎一样,就改了时间地点人名似的。
讲是村里头一户人家,有个小儿子叫阿牛,才一岁就能背弟子规,家里人觉得他是状元之才,没让他干农活,送他去读书。
这不三次乡试都没过了,再回来,阿牛跟家里人吵了一架。家里人就去求了间宗家祠堂边平日里放东西的库房,给这个阿牛独住,让他好好读书。
结果没半年,这个阿牛就出事了,面黄肌瘦,人瘦成了柴火。家里人一问才知,每晚都有一个女子过来,跟他恩爱数次,夜夜如此,才三个月,这孩子就扛不住了。
基本情况差不多问完,这一次跟陈植之他们对接的不是阿牛的父母,而是这祠堂的管事,阿牛他们村宗族里头一个有威望的老者。
老者说话慢,基本情况讲完,他应该是还有话要说的,但速度太慢,白焆就打断他了,非常直接,问:
“说出你的想法吧,你要什么结果?要我们出个什么案件报告吧?你说!”
“哎呀,我的儿媳啊!”陈植之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