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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疯老头红着脸,提溜着一个酒葫芦,唱着歌摇摇晃晃回了家,打开门,觉得身边急匆匆来了一人,低头一看。
“哟呵!这不是我的傻徒弟曹居白吗?”疯老头道。
“酒鬼死开!”曹居白骂了一句,推开自家师父就往屋内走。一老一少,算是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回了家,到了地方,还是昨日的大屋。
陈植之和任棠都是负伤,也都没换地方,就地躺了过了一夜。
曹居白几步进来,看到地上的陈植之还是昨天样子,第一件事先回头骂了自家师父:“你怎么膏药也不给他贴一个!”
骂完,他见任棠醒了,呜呜一下,就扑了过去,扑进任棠怀里,嚎啕大哭。
小孩子放任无羁的哭泣声中,一屋人这才看到他后脑勺上还粘着一块花生大小的血肉,陈植之上前扯下里,看到肉上还带着骨头的碎片,便什么都不用问了。
三死十一伤。
伤的都是刘大人府上的仆人婢女,死的是他才从故乡过来,千里寻他的妻小。
说是被恶鬼诱导,他先前就与人说过自己走路撞到了鬼的事,前一夜杀了狗,后一夜杀了人,中间还有个朝西城来,才给城东刁家那长了瘤子的娘子排忧解难的陈植之,在他府上给鬼捉弄,差点丢了性命。
一环套一环,无人因此事责备于他,反倒是一干同僚上级,下属仆从纷纷过来安慰,求刘大人看开一点,莫要寻短见。
“唉……”陈植之长叹一声,逃了出来,还挨了顿打,结果还是给人拿去当了棋子,当了挡箭牌。
“究竟要如何做才是对的呢?”他问面前快要一人高的蓬草,也是问蓬草上碧蓝如洗的青天。
“先生如何做都是一样的。”有人应了陈植之的问题,是那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名字的疯老头。
说话间,他在自己医箱里翻找一通,找出几根甘草来,分给几人当作零食。
嚼着甘草,老头说:“问了城里头一名知名的太太,这才知道,那刘大人给山南道一位大人看中,大人家里有个三十岁的老小姐,差了媒人过来,婚事已说定了八成,说这是天作的姻缘。”
说到这里,老头忽然笑了,拿起手边的酒壶痛饮了一口,随后举起酒壶哗啦啦,把酒全祭给了鬼神道:“说不定这还真是天作的姻缘,那枉死的母女三人才是真的不应该,不应该结的孽缘,不应该走的人世间。哎呀呀……世间事,谁知道?谁知晓啊!”
“是啊,”任棠没有表情地嚼着甘草,没有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蓬草,没有表情地讲:“整件事,究竟是有鬼还是没鬼,我也分不清楚啊,我……不想分清楚。”
说话间,青涩的少年落下泪来。
而陈植之看着他的眼泪,忽然想起了他才得的牛气镜子,马上去问曹居白:“我那个镜子呢?”
陈植之以为他送过去了,要讲回头你找个机会再把镜子给拿回来,这是他想的,那边曹居白才被问就打开好几层衣服,从里头摸了那个镜子出来。
陈植之一看都愣住了,问他:“你没把镜子交给刘大人吗?”
以为是没交,结果是交了。
曹居白讲:“怎么没给他,他还谢谢我了,留我在家喝酒吃饭,不然我如何一早才回来?”
结果这小朋友吃喝太开心,醉了,刘大人就叫人把他也给弄家里睡着,晚上一块当目击证人。
而后就是半夜的屠杀,说是那刘大人忽然在自己房间里舞剑,舞了一会,突然大叫。
他舞剑时,亮了灯,灯光投道院子里,整个院子中硕大扭曲舞剑的人影。他妻子带了孩子出来看,非常惊恐,等到他突然大叫……
曹居白浑身发抖地说:“那夫人带着孩子转身就跑,却没想跑到前院便给那恶人逮住,不由分说……”
曹居白做了个一刀两段的样子,随后自己痛到闭上了眼睛,发着抖没法再说下去了。
所以后事,陈植之再得知道,还是一天后,任棠回了都统府,到了晚上再又回来到曹居白的大房子里寻了陈植之。
接着往下说。
讲是那刘大人第一刀就结果了自己发妻,转身他看向地上两个吓傻了,拼命喊“爸爸,爸爸”的女儿,红了眼睛,指其中大的叫到:“妖怪!哪里逃!接着又是一刀。”
捅水袋一样捅死了大的,他小女儿才六岁,眼睛很大非常可爱,坐在地上哭,边哭边喊:“爸爸,爸爸。”
但那刘大人跟中邪一样,不顾边上人的拉扯,揪住孩子的头发,叫一声“妖怪!”眼睛一闭,又是一刀。
就这么,母女三人,齐齐横死。
还有十几名伤者,是那刘大人杀了妻女之后,依旧持剑发疯,众人过来劝拿,不小心受牵连而为。
所以是鬼吗?
还是人?
陈植之隔了几天身上伤好了一些,问曹居白要了三张好一些的纸,纸上写了三个名字。曹居白见他就头一张写的名字有名有姓,唤作龚紫英,另外两张,一个名是刘大姑,一个名是刘二姑,抬头问他:“这是名字吗?”
“怎么不是呢?”陈植之写好了名字吹干了墨迹说:“没长大孩子的名字么。”
弄完了,他把三张纸都好好叠好,再在曹居白这荒原一样的大房子里寻了些野花,一把花三叠纸,拿了东西,临出门,人高的蓬草里那老头突然钻了出来,问:“先生这是回家了吗?”
“啊,做完最后的事就回家了。”
陈植之转头看老头,虽然还是不知道他名字,却觉得二人一定会再见便道:“下回见,我给你带点我自己做的假药。”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老头拍手,摇手道:“下回见。”
“下回见。”陈植之说,出门左拐,步行好几里路去了宋州城的城隍庙。城隍老爷面前放了他采来的花,再放了他写好的名字,合掌膜拜,什么都没说。
好些天身边都没跟人催他完成KpI了,他想朝西城,想儿媳妇了。
时间到许多天前,永州路远难行,白焆一行快马加鞭,还日夜兼程,也用了四五日,才总算是进了山。
快要到银雪城新开的那处矿山,距离已经很近,可能不会超过十里距离。但山路难行,入夜之后,钟准找到了一户人家,便安排三人草草住下,想是明天一早就出发。
连日没日没夜地奔波,白焆已经十分疲惫,全身都痛,身体好似随便动下就会散掉一样。
连日骑马,她大腿内侧的皮肉还开了,只是临行前她和陈植之都带了一些校长的洗澡泥,肉烂了涂药给治好,好了又再烂,烂了再涂如此而已……
已经到了极限,永州自古就是特别难行路的地方,哪怕只是十里山路,钟准的建议也是正确的吧。明日再走,明日再走!
她走出自己休息的房间,看到月光如纱,银色的山水里,红衣的少女正端着一只大碗喂她的马喝水。
“山路难走,你该等到天亮。”白焆没问她是不是要走,便是说。
那喂马的少女也没回她自己是不是要走,只是默默地喂了马,骑上去,然后道:“姐姐,你好好休息吧。”
红衣长刀,她腰上还带着那把据说只能使用一次的破山剑。
白焆已经十分疲惫,全身都要散了,拿了自己的剑,走到自己的马前,她对马说:“对不起。”骑上马,月光下追上了前方的姑娘。
“你喜欢卫宗玄为何不早说?”月光下,她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