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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勇脱口就讲,讲完,他忽然意识到失言,转过头去不再说话,只是眼睛已经红到不行,眼看马上就要绷不住了。
白焆都给他吓到了,转眼看陈植之,陈植之看他一眼,深深叹气,拨弄了一会火后,柔声讲:“是我不好,勇儿你继续好吗?”
陈勇没有回头看他,但是听话继续。
说道佛寺初成,和尚和香客都多了起来,却从去年越是入了秋开始,陆续出现一些怪事。
先是不能师父深夜为几个大弟子讲法,说话间歇,屋中忽然落下灰尘,一个弟子抬头见房梁都是新刷过的,唠叨了一句:“屋下安得如此?”没想屋上居然有人回应,道:“地名扬沙坡有何怪也?”
原是这佛寺里头有个小山坡,当地人唤作扬沙坡,因而得答话如此。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什么……
当然是这随便一声自语,居然有人回话啊!
再来到了冬天,下了一场雪,清早起来,大家看到又两行清晰的脚印,从屋下一直走,走到屋上,上了屋顶,跟这两地是一平地一样。
再来,到了春天,寺里有个常住患有鼻炎,常会咳嗽流鼻涕。佛寺里开始出现各种怪像后,他每每打喷嚏,喷嚏落在桌上,都会变成小玉人儿,雕工精细非常好看。
“啊啊啊啊啊!这不赚大发了!”白焆马上拍手说,陈植之也习惯了,扶额摇头光叹气,但是那陈勇不光是不习惯,还正在气头上,转身过来脸色很差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同情心!”
白焆一下给他说懵了,好久反应过来,陈勇的反应其实还挺正常的,只是……
自己离家之后头回遇到的人……就是陈植之。他可不会说我,就算觉得不好,也是摇头笑笑,叹气就好。
不管别人如何说我,我又做了什么,他知道我好,他说过我好,在哪里?
在九民乡的桃花里。
白焆低头看自己的手,仿佛是看到了那一夜的桃花,忽然就不说话了。她异常的反应,陈植之有些给吓到,那陈勇愣一下,也总算是今次头回意识到白焆是个姑娘,忙道:“我言重了,抱歉。”
“没什么。你说吧。”白焆抬头讲,心事很重……她根本没太费力想,就忽然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才不要嫁给什么陈勇呢,我跟我娘一样,喜欢长相斯文好看的男子,她喜欢发明家,我喜欢抓鬼的。
白焆心意说定就定了,偷偷看上陈植之一眼,心里想法很多,碍于身份,其他,还有些绕不出去,包袱好重,本着想不通就先放放的家族传统,她收了口气,沉默地继续听陈勇说事。
她这边异常的安静态度,陈植之很惊讶,陈勇也惊了一下,随后再看白焆,红红的火焰照着她的脸,她其实是个好看的姑娘,又好看又……好似这火焰一样,直接单纯。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陈勇脑中闪过一句,低下头,自己有些弄不清自己心思,别扭了一下,他爹说:“你讲完。”
他往下接着说。
讲到那人的鼻涕掉桌子上就变成了小人,还雕工很好很值钱的样子,所以后面就有人去收,但一收之下就都没了。
“一个寺里三种异象?”陈植之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对了,而陈勇还没说到最核心的点。
最核心点是三月之后,寺里开始陆续有人失踪。
一开始不见是两个常住阿婆。这种寺庙里的常住阿婆,突然回家,或是想不开跑到哪里去也是常事,就没有引起大家过多主意,但马上就到了和尚。
先是偏殿一个管清洁打扫的小沙弥,忽然一天开始凭空与人说话,时不时发笑,有时还会吵架。如此这般几日后,小沙弥忽然不见。
然后没有两日,另一个殿里的管事和尚也出了同样的状况,这才引起了不能的注意,他专门找那和尚过来,念了三天三夜楞严咒与他,和尚似是好了,结果放出来一天,他说看到佛塔上来了老鸦,他怕老鸦在佛塔上筑巢,坏了塔上的风铃,拿了扫帚去清扫佛塔,就此一去不回。
“再后来又是三个常住……”
陈勇说到这里,偷偷去看陈植之,见他沉默不语,神情凝重,迟疑了一会后,开口问他:“你心事很重的样子。”
陈植之看他一眼,似有话要说,看了白焆一眼不说了,他又沉默了一会,开口说:“六韬言国之运在君不在天。一国之运如此,一寺之运亦然,如真如你所言,不能师父是开悟的得道高僧,怎么……”
他说着说着不说了,看陈勇,陈勇不悦看他,陈植之把方才吞掉的话拿出来说了,道:“你实在不愿称我为父亲,我也不会怪你,你要叫我陈先生,或是陈植之都无所谓。”
“那怎么行?”
白焆当即就说,但不知是不是给他父子之间的微妙气氛影响,她也话说一半不说了,垂下头来不高兴讲:“他喊你陈植之,我喊你公公。我是他什么?”
“你是我什么?”陈勇脱口而出,没等白焆回答,他低头红了脸,好久看向陈植之讲:“离开音禄寺时,我跟不能法师说我回家找你,讲你是朝西城很有名头,专门处理此种鬼神事务之人。你不是我生父,但毕竟当过我多年的父亲……我……”
咬咬牙,他讲:“我还是叫你父亲吧。”
结果,他这边心结才开了,那边白焆听他这么说立刻就讲:“那我可不要叫你公公了!”
“为什么?”陈植之和陈勇几乎同时问她。
白焆看二人一眼,不高兴说:“他叫你父亲,我叫你公公,那他不得叫我老婆,我不得叫他老公,是不是还要同住,还要同床,还要同一个碗吃饭啊?”
你嫁给他了不就是这样的吗?
陈植之话到嘴边却没办法出口,心里有种很是微妙的情绪,前头白焆与他怎么乱来,哪怕是陈老爷院子里那次一样,白焆把他脱光了翻来覆去捣鼓一阵,惊吓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她是个小孩子,我是个大人,小孩子跟大人闹着玩,玩就好了。
此时……
陈勇回来了,忽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不能好好游戏了,小孩子的游戏见不得人,大人纵容小孩子游戏的样子也见不得光……
我……
陈植之忽然一下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在不应该的地方,在陈勇回来后的夜里。
他这边心也乱了,那边陈勇却没那么多想法,想当然就道:“夫妇不都是如此的吗?”
“可你又没有娶我,还不要娶我!”白焆讲,有些生气了,说:“怎么能这样?你占我便宜?”
“那可不行!”陈植之立刻讲,义正言辞的有些不合逻辑。
那边陈勇看了他一眼,低头说:“我怎么会那样。”
“那不就结了!”白焆讲,说完,她想了想,说:“那我就暂时叫你……”
一个姓陈一个姓白,又遇到了那次毫州行时的困难,姓氏不同,叫哥哥肯定不行,那上次是如何解决的?
哦,伪装成夫妇!
可以啊!
白焆才要说,看到了陈勇,心里老大一声:“不可以!”
这陈勇真烦,怎么还活着?
她心里好烦,瞪了陈勇一眼,没想正好撞见陈勇偷偷看他,两人一次不期而遇的视线交汇,陈勇赶快低头,她也连忙错过去。
好像是一样的少男少女好害羞,其实心里想法完全不同。这边陈勇是突然之间发现了她的美和罕见的直率,而白焆那边则是……好丑!鼻子牛一样,哪像我家公公。
“我叫你表哥吧。”白焆讲。
这次换陈勇说不好了,道:“那你不就成了我长辈了吗?”
白焆差点要笑地说:“喊爹!”
陈植之适时制止说:“我叫你爹杰哥呢,你叫我表哥,你爹算啥?”
“恶霸。”白焆讲。
陈植之瞪她一眼,收住就好,结果没收住,笑好开心。两人大笑一阵,弄完面对的是脸超冷的陈勇。
这回不等他说什么,陈植之先出手讲:“你跑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可是自正月完了开始,日日夜夜都和儿媳朝夕相处,根本就已经是一家人,我和她亲密一些,又怎么了?”
说罢,陈植之想了想,讲:“你叫我大舅吧。”
“不要,他是个杀人犯。”白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