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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这话是对着游离说的,然而在场所有的观众心里,都同时响起了他的声音。
演法场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游离看着那老道士,突然叫道:“我记得你,你不是当日在小孤山上卖符纸看艳词的色老道吗?”
老道听得险些闪了腰,刚刚营造出的高人形象,就这么被秒破功了。
“小道友记性不错,居然还记得贫道。今日斗法你已取胜,不如卖贫道一个薄面,你俩就此揭过,如何?”
游离警惕道:“你俩一伙儿的?”
老道摆摆手,心神传音道:“非也。贫道自京城来,与这位罗小友素不相识。”
“怎么证明?”
“待会儿自会证明。当日你师徒二人在小孤山做买卖,贫道就是当事人。若事后他还来纠缠,贫道可以出面证明你的清白。”
游离又问:“那准备怎么证明呢?”
老道笑道:“先自我介绍一下,贫道名叫王昆,目前正下榻在去来茶馆。”
去来茶馆?游离听后,心中一动,“你认识范掌柜?”
老道含笑点头。
游离会意,不再纠结。
老道一挥手,运转真炁卷起二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接飞离了演法场。
待游离看清眼前景象时,三人已经置身于去来茶馆二楼的包间内。
王昆施法禁锢住罗小五,然后大咧咧地问道:“在谈正事之前,贫道想先问两句题外话。你究竟师出何门?家中几口人?可曾婚配?”
游离狐疑道:“你这是查户口呢?”
王昆笑道:“我有个小师妹,跟你年岁相仿……既然你不想回答,也无妨,那就先说正事。我问你,你怎么看待朝廷的道录院?”
游离道:“了解不多。只知是朝廷掌握的两大修行势力之一,管理天下十方丛林中的各级道宫、道观、道庙,深入民间,宣讲道理,广积善德。道教能成为天下唯一的‘一教’,道录院功不可没。”
王昆以手抚须,笑眯眯道:“这些都是正确的废话。贫道再问你,道录院的背景知多少?”
游离想了想,回道:“据传闻,执掌道录院的乃是道门积善派。该派崇祀天、地、人三皇,主习《三皇文》《太上感应经》,以及文昌帝君《功过格》等经典,鼓励老百姓居家修行奉道,算是比较重视入世的流派。”
王昆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光知道这些,还是太浮泛了些。你可知道,道录院背后其实站着道门两大脉。其一便是你所说的积善派,其二嘛,便是贫道所在的占验派。”
“占验派?”
王昆道:“占验派隐于积善派之后,平时也很少直接参与道录院事务,是以外界知道的人不多。”
游离问道:“前辈跟我说这些,目的何在?”
王昆笑道:“没什么目的,只是想说清楚自己的根脚,免得你起疑心。”
说完,单手掐诀,原本斜靠在座椅上的罗小五,突然往前探身,脑袋搁在了桌案上。
王昆手指点住罗小五的眉心,身上气势骤盛。
游离顿时感受到神魂上的威压加重,罗小五则满脸痛苦,两眼翻白。
不一会儿,罗小五的天灵盖上溢出了一缕黑烟,在其头顶凝聚成一条黑色念蛇。
游离讶异道:“神念之蛇?诅咒术?”
王昆手掐剑诀,朝那条游曳不定的念蛇一指,一根浅黄色的草绳自其手心飞射而出,将那条念蛇捆了个结实。
王昆拎着草绳凑到眼前,见那念蛇龇牙咧嘴,一副凶相,笑眯眯道:“不错不错,在人脑子里寄生的时间不短了,都快长到成年期了,正好给我用来泡药酒。”
那念蛇听后,立马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王昆随即取出一个鹤颈玉瓶,打开瓶塞,然后看着念蛇。
那念蛇起初十分抗拒,挣扎不已,直到王昆重重咳嗽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钻了进去。
王昆心满意足地收好玉瓶,看到口吐白沫的罗小五,眯眼而笑:
“这小子也是好命,若不是遇到贫道,再过阵子差不多就要被雀占鸠巢了。”
游离忽然想起那日在踇隅观中所发生的事,正想开口询问,王昆却道:
“踇隅观余道长遇刺一事我也听说了,你猜得没错,跟罗小五的这条念蛇,是同样的手段。”
游离这下终于将整件事稍稍串联起来——这个王昆,看来是道录院派来追查行刺一事的了。
“王前辈可知,背后主谋是什么人?”
王昆取出一粒丹丸,喂进罗小五嘴中,然后施法助他炼化药力。片刻后,罗小五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面部肌肉,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过去了。
王昆道:“有个大概的猜测,只是现在还说不准,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必然联系。不过,罗小五给人暗中下咒,基本可以断定是针对你的。”
游离听后,第一个想到了先前在人群中带节奏的那吾。
王昆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摇头道:“安西路的几家宗门,都不太可能参与此事。既没这个动机,也没那个实力。”
游离小声嘀咕了一句“人心难测”,王昆置若罔闻,叮嘱道:“这事儿你知我知即可,不要外传。”
王昆所指的,自然是暗中调查行刺一事。
游离听得分明,顺口问道:“那范掌柜知道吗?”
王昆脸色古怪地看着他,觉得这小家伙心思缜密,还真不好糊弄,于是矢口否认道:“他一个开茶馆的茶博士,知道这些做什么。”
游离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好一会儿才笑道:“不知道就好。”
王昆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好像真做了亏心事一般,心里叹道:
“要不是师兄三令五申,不准我私底下接触你小子,贫道何至于跟做贼似的心虚。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师兄的神识一定笼罩着整间茶室,只怕是片刻都未曾松过神啊。”
游离忽然又带点儿质问的语气问道:“既然这样,那个甘州甘蓝海的那吾,撺掇罗小五来碰我的瓷,又是怎么回事?”
“刚刚我施法去除念蛇诅咒时,已经读取到了相关信息。那吾因为竞购一事,花点钱买通了罗小五,让他给你这个竞争对手制造点麻烦。甘、乌、平三州内的巫寨,敬奉自然,顺应天时,巫术也简单,且多以治病驱邪为主,并没有能力豢养诅咒用的神念之蛇。”
游离犹不甘心,又意有所指道:“只怕甘蓝海是受了上宗的指使。”
王昆听到这里,正色道:“道心小友,你在贫道面前发发牢骚没什么。但这等得罪人的话,若是手头没有切实证据,最好别在外面随便说。否则,只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游离见他态度明确,不欲掺和自己和苍穹派的是非恩怨,就识趣地闭口不言。
之后,二人一起在茶馆吃了顿午饭,游离便打道回府。
走在路上,游离老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倒也没特别在意。
回到清远酒楼门口,正好碰到返回的翟弼清和钱侨,翟弼清招呼道:
“游老弟,你干嘛去了?怎么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谈论你?”
游离疑惑道:“谈论我做什么?”
“大家都在谈论今天比试的事,说你如何勇猛凶悍,打得外地来的蛮子磕头求饶——你真跟人在演法场斗法了?”
游离听罢,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敢情是一场冲动的斗法比试,让自己一战成名了?
翟弼清递过来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黄榜。
丹泽帝国的官府文告,一般是用白底,称为白榜。至于黄榜,则只有当今皇帝,以及道录院和其下属的道正司、道会司才有资格发布。
游离手中的黄榜,显然不可能是皇帝发布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于是朝翟弼清道:
“走,陪我走一趟道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