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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跟过去告别成为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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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志明市内的景点还是法式建筑较多,我们最感兴趣的是中央邮局,绵绵建议我们步行,她说那里离范老五街不远。吃完早餐后,我和瑶瑶就出发了。因为要离开的缘故吧,我们总是在回忆,这些相似的事物也总能让我想起以前走过的几个地方。

    路过一些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建筑,我还是不知道那些建筑的名字,但是,那种陌生感消失了,就像街上来来往往的本地人,我不认识他们,但我觉得亲切。或许是因为这些天来,我对旅行中的这个国度的好感增加了。

    走在街头,我感觉到,相对于河内,西贡则少了些慵懒,多了些活力。可对于我和瑶瑶来说,我们的心情恰恰是相反的,在河内,我们很焦虑;而在西贡,我们则很慵懒。初到河内时茫然无措,迷路,搞不清楚方向。到现在,我们已经能轻松的找到目的地了。可现在,我反而有些怀念那时怎么也找不到酒店的经历了。

    路过一家书店,我拉着瑶瑶走了进去,架子上放着各种书籍,有越南文的,也有英文的。随手翻开了一本,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我眼中就是一串串的符号,我只看到了它的形状。在书店最里面,摆放的是手工艺品。有穿着“奥黛”的越南女子小雕塑,仔细一看,这些女子的服装、首饰和帽子都不相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搜索了越南的民族,这才了解到,原来越南也是多民族的国家。他们有五十四个民族。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习俗。

    走出了书店,走到路口时,我们迷路了。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才是正确的。瑶瑶四处望了望,就走向了路边的小商店。在商店里,瑶瑶先说了声“Hello”,然后就把手机里中央邮局的照片拿给商店里的中年女子看。

    女子看了看照片,又看着路口,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吧,她喊来了在商店外面站着的中年男子。男子看了一眼,就蹲在了地上,一边说一边用手往地上画路线。他很用力,手指接触在了地面,可是,路线在他的脑子里,画在地上的线条是无形的,尽管他重复了好几遍,我们还是没法看明白。

    他热心的态度打动了我,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就向他表达了真诚的感谢。我对瑶瑶说:“算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吧。”我们正要离开,却看见他从商店里找到了纸和笔,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了个地图,并细心的标注了箭头。看了眼地图,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就是直走、直走、左转。

    真是个耐心又可爱的人,我们再次表示了感谢,知道我们看懂了,他也露出了笑容。

    我往前走了几步,瑶瑶叫住了我,她说:“我想买双拖鞋。”

    在小商店门口的架子上,挂着不同颜色的越南拖鞋,瑶瑶挑选了一双,也没有还价,就买下了。付完钱她就换上了新拖鞋。“好看吗?”她问。

    “好看。”我看了眼瑶瑶换下的旧拖鞋,那双鞋也还很新,也就是说,这不是必须要买的东西,但她还是买了。

    “觉的他们人很好啊,就买了。”瑶瑶说。

    我笑了笑,用以前表扬学生的语气说:“嗯,你也很不错。”

    瑶瑶开心的走在了前面,“我们快点吧。”

    中央邮局距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是法国人设计建造的,外观造型结合了欧亚风格,建筑主体颜色是黄色。一走进大厅,以为来错了地方。这里真的是邮局吗?难道不是上世纪的车站吗?我望着穹顶,弧形的线条让人眼花缭乱,圆形的窗户、吊灯,我像在欣赏美术教材里的建筑,用欣赏作品的态度,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大厅中间挂着领导人胡志明的画像,两侧墙上是地图。

    大厅里有很多人,人们围在柜台边,挑选着明信片和纪念品。有很多人在明信片上写下了文字,贴上邮票,交给了工作人员。那些明信片会被盖上邮戳,会被送到很多地方。那些薄薄纸片,与别人而言,代表着什么呢?我买了套明信片,可我没有寄给谁。我的背包里,已经有很多张明信片了,这些明信片是纪念。纪念来过的地方,遇到的人。

    瑶瑶坐在长椅上,身后是棕色的复古电话亭,只是里面已经不是电话了,而是方便大家的ATM取款机。

    我坐在了瑶瑶的旁边,她看了一眼我手里的明信片,问:“你会寄给谁呢?”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钥匙,它打开了一道门,这时候,周围的事物已经模糊了,我仿佛走进了一条通道,在通道的另一边,我看到了一个人--她蹲在角落里,伤心的哭泣。画面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在刚才那一刻,我想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忧郁的、软弱的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寄给以前的自己。”我笑了笑,表示这只不过是个玩笑。

    “你只能寄给未来的自己。”瑶瑶很认真的说。

    “为什么?”

    “因为等你回到了家,就已经是很多天以后了。”

    我仔细的想了想,发现这句话在逻辑上竟然是正确的,我看着瑶瑶,也很认真地说:“对,我们就寄给自己吧。”

    “好啊。我去找笔。”

    瑶瑶跑开了,很快又回来了。她找来了两支笔,给了我一支。要写些什么呢?每当这种时刻,很正式、严肃、有仪式感的时刻,我就开始有些紧张了。我去看瑶瑶,想知道她会写些什么?瑶瑶此时却紧皱着眉头,神情凝重。

    “你在想什么呢?”我有点儿担心。

    瑶瑶笑了笑,她看着我,说到了她的过去。关于她的过去,我了解的一部分,是关于音乐的那一部分。其他的,我没有问过,她也很少提过。在此时,她提到了她的母亲和家庭。

    她说她很爱她的母亲,虽然母亲很强势。

    瑶瑶的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家里常常只有瑶瑶和母亲两个人。母亲是音乐老师,她培养瑶瑶的音乐兴趣,亲自教瑶瑶乐器和声乐方面的知识。她给瑶瑶报名参加歌唱比赛,在市里,瑶瑶获了很多奖。她觉的女儿很优秀,是有天赋的。觉的女儿值得更好的未来。有一段时间,她带着瑶瑶全国各地跑,参加各个电视台的比赛、选秀,始终陪着瑶瑶,鼓励她。只是,好像小时候的优秀和运气在那一年一下子就消失了,事情变得艰难。瑶瑶感到迷茫,母亲也不愿再带她参加比赛了。于是,她开始工作赚钱,存够了钱就去旅行,背着吉他做驻唱歌手。直到她的母亲将吉他锁了起来,她说:那一刻,她忽然觉的母亲变老了。

    瑶瑶说:“其实我没有那么优秀,我让妈妈失望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我已经越来越不明白了,到底是我自己喜欢音乐呢?还是我只是在为她的期待而努力。”瑶瑶看着我:“别人在玩儿的时候,我在练吉他;别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我在练歌。以前的生活,都围绕着吉他和唱歌。这么想来,好像我自己的那一部分反而什么都没有。阿文说,唱歌能让他快乐,可我呢?好像我唱歌是为了让妈妈快乐。阿文说放弃很难,如果当不了歌手的话,他会去做音乐老师。我想了想,我没有他那么热爱音乐,我不会去做音乐老师。我不想放弃,可能是因为不甘心吧。”

    瑶瑶以前一直很坚定的认为,想当歌手是自己的梦想,但是现在,她的心里有了不同的想法。她在质疑,坚持了那么久的事情,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吗?

    “放弃很难啊,重新开始也需要勇气。但是,如果那件事情不是你真正喜欢的,可以放弃的话,也许反而是件好事。”看着瑶瑶疑惑的眼神,我又补充着:“就好像喜欢上了个错误的人,放弃之后才会重新开始。”

    瑶瑶点了点头,忽然问了一句:“小末,你谈过恋爱吗?”

    有一种情绪在心里散开来,不是悲伤,也不是遗憾,就像是小时候,偷吃了一口未成熟的青桔,结果又酸又涩,还弄得满是眼泪。“是不成熟的恋爱,单恋。”

    “那也挺好的啊。”瑶瑶叹了口气。

    “那还好吗?”

    “哦,不是那个意思,我都还没喜欢过谁呢。”瑶瑶感觉到了我的不悦,慌忙解释着。

    “我喜欢过,也被喜欢过,可我不知道互相喜欢是什么感觉。”这时,我的眼睛酸涩了。

    “一定很美好。”瑶瑶说。

    瑶瑶开始憧憬一场罗曼蒂克,而我则回到了过去,见到了过去的自己。

    记得那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从早上起来,心情就很忐忑,为了这一天,我提前了好久去准备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是他喜欢的,而且这件事我没有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因为我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上课铃声响了,我很不情愿的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教室。这是一节美术课,小朋友喜欢画画,我走到教室门口,他们就发出了欢呼声。他们的喜悦并没有传染给我,我觉的很疲惫。我曾经用很长的时间去思考,思考我是否适合这个职业。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毋庸置疑,每一天、每一节课,我都在否定自己。就好像身上长了个寄生虫,它会吃掉人们身上的正能量。一开始,它吃掉了我的热情,然后,它又吃掉了我的快乐。这使我越来越忧郁,整日无精打采。放学后,我稍微松了口气。回到了办公室,别的同事已经回家,坐在空空的房间里,感觉很冷,身体在发抖。拿出了手机,按下了记在心里的那几个数字,可我却没有马上按下接听键。

    我很紧张,心跳的很快,我很害怕。害怕他拒绝,也害怕他声音里的勉强和不耐烦。我是那么的敏感和脆弱,容不下一点点冷淡。想要见面的想法还是站胜了胆怯,他很快就接听了电话,而且,我还没有说什么,他就主动提出一起吃饭。我开心的答应了,想象着他会喜欢这份礼物,想到可以见面,就心生欢喜。也只有在这种时刻,我的心才是幸福的,充满了明媚的阳光。

    大概是遇到了阴霾的雨季,阳光只出现了一小会,剩下的日子,就全是阴郁了。

    我等到了八点,他才打来了电话,说因为临时有事,所以吃饭的事情只能改天了。他说的很客气,我沉默了一会,努力的控制着情绪,说了句:生日快乐。他笑着说了声谢谢。电话挂断前,我听了那头传来的说话声,说话的人是和他有暧昧关系,我假想中的情敌。

    我无法描述当时的心情,即使是在现在,坐在胡志明市的中央邮局大厅里,回想起那个时刻,心依然很痛。那时我哭了很久,眼睛很红,就算是坐在出租车上,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往外冒。我没有告诉他,我提前了一个月就准备好了,为了保证是正品,专程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去买的礼物。

    站在天台上,我望向远处,看着他家窗户的轮廓,那里经常是明亮的。现在,窗户是暗着的。唯一能给我带来希望的是事情,在那一刻,破灭了。我开始纠结:我为什么就不能去争取呢?可是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呢?我很迷茫:为什么会这么失败呢?每天上班像是在受难,一点都不开心。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痛恨自己长了颗玻璃心,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忽然就被黑暗的情绪给控制了,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刻,我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这个想法至今都让我感到害怕。想要从阳台上一跃而下,这样的话,或许就自由了。我走到了栏杆边,恐高感让我头晕,但一跃而下的念头仍在脑中缠绕着我。可是,我又想:既然有跳下去的勇气,那么,为什么就不能有放下一切,改变人生的勇气呢?我吹着风,似乎看到了迷雾外面。虽然看不清,但是这些东西吸引着我。

    我没有跳下去,只是拆开了精心准备的礼物,然后将那块手表,扔了下去。

    这是一段难熬的时光,但是,如果在最难的时候咬牙坚持下去,冲破迷雾,就一定能见到晴朗。

    我自身的经历证明了这一点,现在,我改变了,那些寄生虫也离开了,我的正能量回来了。我可以微笑着说:“我重新开始了。”

    以前的阴郁和现在的快乐相互缠绕着,忧伤的我、快乐的我;懦弱的我、勇敢的我。慢慢的,融为了一体。我拿着笔,一大段文字在脑中删删减减,最后,写下了短短的几句话:

    告别以前的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

    再见,夏末。

    你好,夏末。

    旅行确实可以治愈,治愈我的,不是去过了哪些地方,认识了多少朋友。而是在这一过程中,通过和外界的接触,而改变的内心。

    “你写的是什么呢?”瑶瑶偏过头来问我。

    我将明信片递给了她,她也将她的明信片交给了我。看到瑶瑶写的那句话,我很震撼,因此也反复地默念着:

    不管是坚持还是放弃?选择快乐就好!

    “我喜欢这句话。”我说。

    “这是我妈妈刚才发给我的。”瑶瑶很骄傲的说。

    “你妈妈很爱你。”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说过你妈妈把吉他锁起来了,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她已经发现了,音乐的梦想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呢?”

    瑶瑶沉默了一会,说:“嗯,我妈妈很爱我。”

    “走吧,我们去寄明信片。”

    “好。”

    我写上了地址,贴上了邮票,将明信片交给了工作人员。在胡志明市的中央邮局,我们做了件小事,可这件小事,让我们成长了许多。

    中央邮局的旁边就是西贡王宫圣母教堂,因为其建造的红砖都是从法国运来的,所以,又叫做红教堂。红教堂与河内大教堂的造型相似,都是仿巴黎圣母院,要说不同的话,就是红教堂门口,竖立着一尊高大的圣母玛利亚塑像了。

    我们在那里打卡完毕就离开了。走回到范老五街,肚子也饿了。路过一个巷子口,炒粉的香味飘来,我们停下了脚步,眼巴巴的看着。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要不我们就吃这个吧。”瑶瑶说。

    “好啊。”走到现在,我的胃也已经习惯了越南的味道,也不挑食了,只要填饱肚子就行。

    瑶瑶指着老板娘刚炒好的米粉,比了个二,说了句same,same,那句英语还是我们刚到越南时,跟小若学的。她是说要两份一样的。见老板娘听明白了,我们就找了空桌坐下,桌上放着一大壶凉茶,老板娘送上两个加冰的杯子,让我们自己倒。在越南,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赠送免费茶水的馆子。凉茶既解暑又解乏,恢复了些精神,我和瑶瑶就商量起下午的行程了。我们决定和小南、绵绵见面,然后去预定车票。

    老板娘端上了一盘炒好的米粉,还以为第二盘很快会端上来,结果发现,她不是一次炒两份,而是一份一份的炒。

    看来第二份还要再等一会了,我和瑶瑶都盯着桌子上的那盘米粉,香味扑鼻而来,感觉更饿了。

    “我好饿啊,我要先吃了。”瑶瑶笑着,先下手抢走了米粉,还一边吃一边喊:“真好吃,有家的味道呢,你尝尝。”

    我笑着张开嘴,尝了一口,配合的做了个很夸张的惊喜的表情。“哇,好吃。”

    “一起吃吧。”瑶瑶说。

    我羞怯的笑了笑,拿起了筷子。

    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

    从一个人到一群人,从一群人到两个人,这一路,我并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