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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恕人跨上独角犀牛,把李元昊夹在腋下,一阵风似地冲出大帐,那独角犀身高腿长,迈开大步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中,李德明夫妇再想追赶,却哪里追得上。李德明心思一动,仰天打了个呼哨,不一会儿,黑暗中一声长鸣划破夜空,重明鸟从天而落,紧接着白泽兽也尾随而至。李德明手指袁恕人消失的方向:“快,快把小王子追回来。”
两头灵兽心领神会,转身风驰电掣而去。卫慕双羊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大王,我舍不得昊儿,昊儿能回来吗?”
“夫人放心,一定不能让昊儿有事。”
独角犀正在全力狂奔,忽然一阵狂风迎面而来,一头火红的大鸟从天而降,伸出利爪朝着犀牛的双眼抓来,袁恕人应变奇快,右手从背后抽出天罡剑对空一指,一道剑气凌厉刺出,眼看就要伤到重明鸟。这时整个独角犀忽然向旁边一个趔趄,险些摔了出去,那道剑气也就偏了方向。袁恕人定睛一看,就见一头白毛怪兽一边跑一边撞向独角犀,虽说这怪兽比犀牛小了一号,但撞击力道却很大。
“好厉害的畜生!昊儿,你爹娘不放心贫道,连重明鸟和白泽兽都派来了,哈哈哈……好吧,今天便让你见识贫道的手段。”袁恕人说着,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昭昭其有,冥冥其无,诸神卫护,天风消衍,起!”就见平地忽然刮起一阵龙卷风,连同满地的白雪盘旋升空,将重明鸟和白泽兽一起卷入风中,向着灵州城方向返回去了。
“你、你这妖道,你使什么破法术,快放我下来,不然……不然”李元昊一边喊叫,一边挣扎。
“不然怎样?”
“不然等我父王追来,定会把你屁股打开花。”
“哈哈哈哈,你父王纵然武艺高强,也是些行军打仗的杀人技法。我要教你的,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御灵之术,刚才那一阵风,难道你不想学吗?”
“我……我……呸,谁稀罕学你的臭法术,快放我下来!”
“等你将来学有所成,纵横天下,两世为人之时,谢我都来不及,走罢。”说着,袁恕人催动独角犀,向着贺兰山方向一路奔去。
李德明焦急地在大帐前踱步,忽然听见狂风怒吼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一条白色的龙卷风轰然而至,还没等回过神来,重明鸟和白泽兽从风中掉落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那风随之也就散了,所幸地面有厚厚的积雪,两头灵兽都未受伤,只是起身抖落积雪,显得有些落魄。
卫慕双羊见丈夫的两头灵兽都败下阵来,想到三岁的儿子此去不知祸福吉凶,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李德明抚摸着两头灵兽,查看有没有受伤,随后摆摆手,重明鸟和白泽兽各自去了。
“夫人放心,我这就带上精兵卫队到贺兰山一带寻找,一定要把昊儿接回来。”话虽这么说,但李德明心里实在没有把握。这个姓袁的道士无论武功还是法术,都远在自己之上,连灵兽都奈何他不得,更何况自己带的这些凡夫俗勇。但亲生骨肉遭人挟持,又岂能不救?
想到这,李德明连夜点起一支百人骑兵小队,策马直奔贺兰山而去。
小王子被人掳走,王帐四周营房乱作一团,灵州城大门紧闭,盘查更严。正值新春佳节,人们远远看到王帐灯火微弱,完全不像从前那样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纷纷议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年初五这天,破五鞭炮响过一轮,大街小巷渐渐安静下来,夜色深沉,一条黑影朝着巫君堂营房直奔过去。不大工夫,这黑影绕过守卫,越过围墙,悄悄潜入院内,来到大厅门前。大厅内众巫师正在念咒施法,大门紧闭,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人的到来。
黑影缓缓蹲下身,从腰间的一个皮囊里拿出一条银光闪闪的小蛇,顺着门缝塞了进去。那蛇扭动几下,钻入门内。
没过多久,大厅里忽然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如此歹毒!”
厅门“哐”一声被打开,赏羽洽满手持拐杖站在门前,月光下,一头灰白的长发遮住了脸,随风乱舞。他的另一只手上,捏着一条银闪闪的死蛇。
“师父……您没事吧?”几名弟子抢步上前,却被赏羽洽满伸手拦住。
“不要靠近我,我身上有毒!”
这时,院外的守卫听到动静,也纷纷赶了过来,将黑影团团围住。那人一身黑衣,遮住了面部,看不出模样。眼见无处躲藏,他一阵怪笑索性站起身来:“中了噬灵螣蛇的毒还能跟常人一样行动自如,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你老大人算一个。”
赏羽洽满袍袖微微抖动:“这世上养螣蛇的,恐怕就只有天瘴门了吧,敢问来的是贺帮主还是胡帮主?”
“嘿嘿,区区贱名能被巫君堂堂主提及,也算我胡斤斤三生有幸了。”那黑影两手抱在胸前,丁字步而立,全然没把周围这些人放在眼里。
“胡帮主远道而来,我巫君堂岂有不远迎之理?为何这般偷偷摸摸,又放这天下奇毒的螣蛇暗中咬人?不知是何道理!”说着,赏羽洽满将手中的死蛇扔给了胡斤斤。
“杀了他”
“姓胡的,快拿解药……”
得知堂主被毒蛇咬伤,巫君堂众弟子气愤至极,纷纷拔出兵刃准备冲上去拼命。
“慢!”赏羽洽满拦住众弟子:“胡掌门,你来不会只为了要我这把老骨头的命吧?”
胡斤斤冷笑道:“天瘴门做事,向来先兵后礼。这天底下没有白来的便宜,我若有求于你,总须有备而来。”
“哦?不知胡帮主所为何来?”
“听说,有一个龟蛇宝盒在老大人手上,胡某人倾慕已久,想借来瞅瞅。”
赏羽洽满心中一惊,这玄武宝盒内藏重要机密,这姓胡的如何得知?他心里吃惊,面上不动声色:“我道什么事能惊动天瘴门胡帮主,这原本就是个普通的盒子,是我党项巫师用来占卜算命的,不算什么稀奇之物。”
“嘿嘿,老大人,不用跟我绕圈子,这螣蛇之毒,一时噬骨,二时攻心,三时全身溃烂而死,你现在体内早已奇痒难挨了吧?用不了三个时辰,毒性发作,神仙也难救你。”
赏羽洽满这时早已全身骨骼麻痒难忍,他深吸一口气,让真气在体内运转,护住心脉:“倘若我不给呢?”
“胡某人的毒物可不是凭你施点巫术就能解的,老大人三思啊……”
眼看双方越说越僵,巫君堂这边众弟子就要动手,忽听墙外一声咳嗽,一个年迈的声音道:“天瘴门这些个猫三狗四的勾当,老夫就瞧不在眼里。”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白须老者已经站在胡斤斤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胡斤斤吃了一惊,一个纵跃向后退出一丈开外,刚站定,发现这老者仍然站在面前,紧盯着自己。连着几个纵跃,对方就像鬼影一样贴着自己,胡斤斤一声大喝,左掌推出,一团黑雾喷散开来。那老者知道厉害,脚尖点地飘出一丈开外。
旁边的几个卫兵没能幸免,有被黑雾沾上的,浑身抽搐了几下,便倒在地上,面上肌肉片刻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阴森森一个骷髅头骨。有认得的人惊呼:“小心,是天蛊……”
这天蛊是天瘴门的独门暗器,和螣蛇一样,也是天下致毒之物。胡斤斤饲养的这些蛊虫,须以剧毒为药引,且经常喂食活人。否则蛊虫饥饿难忍,就会反噬养蛊之人。
那老者大喝一声“好歹毒的东西”,从怀中取出一个金丝口袋,冲着黑雾凌空一兜,尽数收入囊中,接着默念口决,喊了一声“着”,金丝口袋内忽然烈焰升腾,天蛊虫被尽数烧死。
“啊,你……你是风胡子?”
接连七日,李德明带着百人骑兵小队在贺兰山一带反复搜寻,四处打听,附近居民都称没听说过踏云庵这个道观。
这天,李德明漫无目的策马由缰,无巧不巧来到了嵬名谷的谷口。想起几个月前刚从这里抄捷径去往宋朝止战求和,为了斩杀一头山黄,还折损了不少武士和马匹,心中一动:说不定,这嵬名谷中有什么线索?
他自幼跟随父亲南征北战,久经沙场,做事一向果断,当下不假思索,策马冲进谷中,其余武士依次排开,鱼贯而入。
嵬名谷早已被大雪覆盖,积雪几乎没过马腿,众人在雪地中行进速度放缓,阴冷灰暗的山谷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夜枭啼鸣,听上去阴森恐怖。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就到了上次斩杀山黄的豁口处,早先地上的痕迹早已被雪掩盖,李德明勒住雪花马,举目四望。
忽然,峭壁上几颗歪脖松树的积雪策策落下,紧接着,远处传来策马吆喝的声音。李德明右手在空中一举,示意部队停住,百名武士训练有素,三骑并列,弯弓搭箭,静候号令。
影影绰绰之间,前方山谷中浩浩荡荡走来一队人马,几乎都是黑色战甲着身,一眼望去,黑压压地看不到尽头。对方也发现了李德明的队伍,为首一人远远勒住了战马,身后骑兵也都停了下来。
僵持了片刻,李德明朗声说道:“敢问贵客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
山谷中原本寂静,回声来回激荡良久才散去。就听对方为首之人说道:“大辽国乌古部节度使萧图玉在此,对面何人?”
李德明一愣,辽国萧图玉的名字他很早就听说过,此人总领辽国西北路军事,能征惯战,治军极严,手段残忍,座下八千契丹重骑兵铁林军号称挡者披靡,父亲李继迁曾跟他说过,宁碰三个潘罗支,不碰一个萧图玉。怎么这萧图玉会出现在自己的封地上,而且还带了这么多骑兵?
“原来是萧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李德明在此谢罪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西平王,来得匆忙,失礼失礼。”虽然说得客气,但萧图玉的话声中带着一种轻慢。
“不知道萧将军此行有何贵干?可有两国来往通关文牒?”
“两国?哈哈哈哈,西平王,你忘了党项人要向我契丹辽国世代称臣吗?我们来自己的属国上走动走动,需要什么通关文牒?对不对啊……”萧图玉此话一出,身后的骑兵武士全都哄然大笑。
李德明脸色一变,自从接任父亲的王位以来,即便是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对自己也一直礼敬有加,至于南院大王和北院大王,平时书信往来也都以兄弟相称,这萧图玉只是萧太后外戚,怎敢说话如此无礼?想到这,不禁气往上冲:“萧将军请了,贺兰山是党项人世代生长的土地,西夏虽小,却也懂得尊奉各国礼节,从不敢有任何造次。不过,倘若有人置礼法于不顾,在我西夏土地上任意妄为,李德明身份纵然卑微,但受托于先祖,必将誓死庇护我党项子民。萧将军乃上邦友邻重臣,想必也能体恤本王这番苦心吧?”
“哼,听西平王的意思,谁要是不打招呼就来,你还要动手不成?一个小小的臣国,教训你们还要提前打招呼,真是笑话!”萧图玉话一出口,身后的骑兵纷纷拉下铁面罩,手持长枪,摆好了进攻的姿态。
“萧将军何出此言?自我父王继迁公起,西夏党项部族就和辽国立下世代交好的盟约,西夏虽是苦寒之地,但每年的岁供从不曾少过一头羊,一两银。德明愚钝,不知萧将军所说的教训,从何说起?”
“也好,言至于此,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本想在这边境上打打牙祭,抢点物资,给你点教训,没想到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李德明,不要以为你去摇尾乞怜,宋朝小皇帝施舍你一点吃喝用度,你就能当个双面奴才了。我大辽国与宋朝世代征战,想在我们之间两头卖好,你这点小伎俩恐怕道行还太浅。我契丹人最恨两面三刀之辈,今日就替吾皇万岁教训你这三姓家奴。”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德明终于明白,自己出行宋朝引发辽国不满,他们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看来今日之事,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他看了看萧图玉身后,重装铠甲的铁林军一眼望不到尽头。嵬名谷地形狭长,即便是此处开阔,最多也只能容纳几十人混战。看对方军容,少说也在千人以上,而自己身后,只有这百人小队,双方数量对比悬殊,说不定此战凶多吉少。但他生来不惧任何对手,越是敌强我弱,越是激发斗志。
“好,萧将军快人快语,既然如此,今日之事,你我不必客气,李德明奉陪到底。”说完,从得胜钩上摘下匽月三停刀,向前一纵雪花马,率先冲了上去,其他武士也都拔出朴刀,纵马跟随。
萧图玉不慌不忙,等李德明等人进入射程,向身后一招手,一丛箭簇齐刷刷射来,瞬间多名党项武士连人带马栽倒雪中。
李德明抡开长刀拨打弓箭,胯下雪花马丝毫不慢,转眼间已冲到敌方阵前,率先一招横扫千军,大刀由左向右横斩过去。萧图玉拿起镔铁长枪相迎,“当”的一声重响,两件重兵刃相碰,溅起火星无数。紧接着,二人兜转马头,再度交手,一刀一枪,厮杀在一起。
这时,李德明带来的百人骑兵队,已有二十多人死在对方弓箭下,剩下冲锋快的,和李德明一起被萧图玉的铁林军团团围住。这铁林军的重装铠甲着实厉害,刀砍不坏,枪刺不透,被拦在外围的党项武士干着急,眼睁睁看着李德明被围,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一盏茶功夫,李德明的武士越来越少,还剩下三十几人勉强支撑,可是铁林军却个个装备完整,越聚越多,再这样下去,李德明不被杀死,也会被累死,他心中一凉:唉,莫不是我李德明会葬身于此?
心中斗志稍减,手上跟着也慢了下来,一个没留神,被萧图玉一枪刺中左肩,鲜血迸射,一条臂膀顿时抬不起来。他右手拖刀,继续死战,眼看着萧图玉那张得意狰狞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间,忽然山谷上空一个人哈哈大笑,只震得山崖松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
起初两方武士厮杀在一起,没人在意,但这笑声连绵不绝,加上山谷回音激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就听那人一口气笑完,接着说道:“蠢材啊蠢材,朴刀可以步战,偏偏要骑在马上任人宰割……”
可这档口李德明等人谁也顾不上细想,在对方步步紧逼下,只剩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保命都来不及。
就听那人又道:“笨蛋啊笨蛋,马腿上有护甲吗?”
萧图玉眼看就要得手,忽然有人在半空大喊大叫,而且一语戳中铁林军死穴,不由得大怒:“哪个混帐东西,活得不耐烦了么……”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破空而至,直奔萧图玉面门,这白光来得好快,不等他闪躲,“叮”的一声,将他的头盔打得飞了出去,回头看时,头盔上插着一支明晃晃的短刀。只听那人笑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骂你爷爷!”
“何……何方高人?你我两不相干,别来坏我好事!”萧图玉头盔被击落,惊魂未定,说话倒是客气了几分。
“高人谈不上,收拾你足够了……西平王,还愣着干吗?下来砍马腿啊!”
一句话猛然点醒李德明:对啊,铁林军铠甲再厚重,马腿毫无防范,我怎么只顾着和他硬碰硬了?想到这,连忙甩蹬离鞍藏身马腹之下,冲其他武士大喊:“下马,砍马腿!”
这些武士都是党项人中千挑万选的精兵,只是吃亏在装备不如对手,要论单兵作战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听到号令,全都跳下马挥动朴刀斩向铁林军的马腿。就听见咔嚓、哎哟之声不绝于耳,人马惨叫连成一片。
片刻间铁林军折损了几十骑人马,萧图玉连喊:“后退,后退,快放箭……”
却不料半空中那人也跟着大喊:“近身,近身,鱼鳞阵。”
这鱼鳞阵法的要点,就是步战士兵紧挨在一起,彼此用盾牌做掩护靠近敌方,再寻找机会用利刃从盾牌缝隙中刺出,在战场上敌强我弱时,即可自保,又能杀敌,是步兵常用的阵法。那人喊完,不等李德明号令,二十多个党项武士立刻凑到一起,竖起盾牌,护着李德明向前逼近。
这二十多人摆成鱼鳞阵后,战力大增,过不多时铁林军又有几十匹战马被砍断马腿。骑兵护甲沉重,没了战马,到了地面上反而身手笨拙,手中长枪不便施展,几个回合就被李德明等人乱刀砍死。再加上嵬名谷地势狭窄,前排骑兵一死,后排接着开始出现慌乱,有人掉转马头就要后撤,一时间,铁林军来回碰撞踩踏,军阵大乱。
李德明等人乘胜追击,砍死上百人,加上对方慌乱中自相踩踏而死的,铁林军这一仗损失数百人,萧图玉被几个亲兵护着,狼狈逃窜出谷。一直追到谷口的另一端,李德明才示意众人停止追击。等回到刚才的主战场,地上到处都是敌我双方的人马死尸,雪地上撒满鲜血,此时天色将晚,更透着血腥和恐怖。
李德明望空拜谢,抱拳道:“西平王李德明,在这里叩谢恩公,不知道恩公能否现身,受我等一拜。”
“山野草民何足挂齿,西平王折煞我了……”话音刚落,一条白色身影从高处跃下,听声音,正是刚才说话那人。
众人辨认半天,并不识得此人,见他身长体阔,面容俊朗,剑眉入鬓,看上去也就二十八九的年纪,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李德明上前就要拜倒施礼,被那人连忙拦住:“王爷快别如此,举手之劳,何当如此大礼,刚才言语冒犯,还请王爷恕罪。”
“恩公说得哪里话来,要不是恩公相助,今日这嵬名谷就是我李德明葬身之地了。”
“王爷自有齐天洪福,在下只是在一旁出声提醒而已,今日得见王爷真人,实乃三生有幸。”
“恩公别笑话我了,刚才我听恩公似乎对步战军法颇有心得,敢问恩公高姓大名?师承何方高人?”
“敝人姓高,名战恩,先曾祖高仙芝。”
高仙芝这三个字一出口,在场众人全都“哦……”了一声。
在西北少数民族地区,提到高仙芝这个名字,几乎人人都会竖起大拇指。高仙芝是唐朝大将,高句丽人,20岁受封大将军。一生戎马,能征善战,帮助唐玄宗李隆基平定安西地区石国作乱,击退大食国(古阿拉伯帝国)的进攻,两次率军翻越帕米尔高原,深入大食国七百多里,杀得对方丢盔弃甲,一时传为美谈。又因为善于领兵在各种地形作战,被后人称为山地战之王。高仙芝生前纵横西部边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可惜安史之乱时期,为勤王护驾败走潼关,被奸人陷害,枉死刀下。
李德明听说眼前这个叫高战恩的人竟然是高仙芝后人,心中立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一把抓住高战恩双手:“原来是羽林大将军之后,怪不得今日从旁点拨我等,句句实用。我党项人先租拓跋思恭曾帮助朝廷击败黄巢叛乱,这才被封为夏国公,赐姓李,说起来,咱们两家人祖上同朝为官,也算有渊源了。”
高战恩连连施礼:“惭愧惭愧,在下现如今一介草民,不敢高攀王爷。先曾祖枉死刀下,高家一门势微,渐渐淡出朝野,到了我这一辈,只是个游侠,学了些保命的本事,平日里四处闯荡,饥一顿饱一顿,实在是愧对先曾祖。”
“哦?这么说,你现在只身一人,无处可去?”
“回王爷,在下四海为家,浪荡惯了,倒也自由自在。今日无巧不巧,刚好经过此处,看到王爷遇险,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几句。”
“你这几句,可真是救了我们的性命,高贤弟若不嫌弃,咱们就在这里结为兄弟如何?”
“不不不,这如何使得,王爷是金枝玉叶,天选之人,高某早已沦为凡夫俗子,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哎,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名将之后,我也是托先祖的福,咱们之间不必如此。”
两个人一来二去推让半天,高战恩还想推辞,但李德明十分坚决。就在这幽暗山谷之中,两人撮土为香,八拜结义。李德明比高战恩大了五岁,自称大哥。
说话间天色已黑,众人点起火把以刀为铲,掩埋了死者,陆续走出山谷。路上高战恩问起为何来到嵬名谷,李德明就把袁恕人如何带走儿子李元昊的事说了,高战恩听完笑了:“王爷不必担心……”
“哎,这里没有外人,贤弟再叫王爷,就显得生疏了。”
“是是,大哥。小弟在外闯荡久了,知道这个袁恕人的能耐。他确是袁天师后人,法力武功非一般了得,此人行踪飘忽不定,但只要出手相助,必有原因。”
李德明也不隐瞒,将迁都带来的灵界轮回一事也坦诚相告:“迁都,则龙脉震动,灵门开启,妖邪鬼魅为祸人间。可要是不迁都,刚才你也看到,灵州城距离边界实在太近,一旦发生战事,恐怕祸不单行啊。”
高战恩听完沉思道:“小弟在中原时也曾听说各地出现了一些远古异兽,为祸不小。州府官员着实头疼,四处派兵绞杀,但异兽却层出不穷。此事已在中原一带传遍,还有说得更邪门的,说什么这些异兽是从西夏神秘之门穿越而来,门那边宝物无限,天下财富尽藏其中。”
“如此说来,果有此事,而且已传遍中原?我西夏小国,如何挡得住天下贪婪之人,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大哥莫慌,这天下武功,分为技击杀人和御灵之术,像我等行军打仗之人,自幼学的都是技击杀人之术,战场杀敌,靠的是刀兵相接,力强者胜。但若按大哥的描述来看,那袁恕人应该熟知御灵术,小王子跟着他,定能学有所成,将来必是西夏之福。”
“唉,话虽这么说,可贱内……哦,就是你嫂嫂十分放心不下,若是能找到这踏云庵,看一眼昊儿,我们也不至于担心至此。”
“大哥有所不知,袁恕人是江湖之人,又精通御灵术,他的藏身之处,除非内行人,外人是看不见的,可能大哥从面前经过,也不会发现。”
“原来如此……但愿昊儿此去得蒙高人传授,早日成才。不过,今日能与贤弟相认,已是天大幸事,走走走,快和我回灵州城,咱们痛饮一场。”
两人边聊边行,隐约间一点火光渐渐由远处而来。
“报……”
一名党项巫师骑着快马飞奔过来,还没到李德明近前,从马上摔了下来,一边爬一边喊道:“启禀王上,赏羽老大人被毒蛇咬伤,命在旦夕……”说着,一口气接不上来,昏死过去。
李德明大吃一惊,赶忙下马:“快,快拿水袋给他……”
众人扶起巫师,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好半天他才缓缓睁开眼:“王上,快……快回城,晚了……恐怕就见不到赏羽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