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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白露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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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明相。”

    凌苏苏敛衽。

    “你收拾收拾看起来也是个体面人,这红衣衬你。”明颂眼神从白露琴移到凌苏苏身上。

    体面?凌苏苏心里冷笑,这凌京恐怕除了皇帝的女人没几个比她更体面了。

    “流苏姑娘果然配得上这身衣服。”凌兆顺着明颂的话夸道。

    这身衣服是三春给她搜罗过来的,怕是问谁借的。

    从前是好马配好鞍,现在竟然是好衣裳要人来配。

    凌苏苏低着头,白露琴躺在那里,凌兆和明颂推杯换盏,她站在这里非常多余。

    “流苏姑娘,弹两曲!”凌兆正在和桌上的糖醋鱼作斗争。

    明颂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放他碗里,他正皱着眉挑刺,“明相最近狂躁得很,军中士兵叫苦不迭,这要不是看在本世子的面子上,魏将军哪能让他去军中讨这个嫌。”

    “你那张嘴是不是堵不上了?”明颂在他背上一拍,险些给凌兆送走。

    “明颂!谋杀世子,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凌兆捂着胸口,吼道。

    他家这厨子怎么回事,王府什么时候换的厨子?

    家乡味儿呢?

    凌苏苏聆湖边上,拨弄琴弦,白露琴弦像这首曲子一样,十分欢快,方触及琴弦,操琴者胸中顿时涌起一股山海之意。

    “这是什么曲子?”明颂指腹轻轻在酒杯上磨挲。

    “我都没听过,确实特别。”凌兆点头符合道。

    明颂那杯刚进喉咙的酒险些没呛着他。

    这人也不知道自省,好大一个脑袋,里面装的是些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

    “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这千金一曲,我可是腆着脸去求的。”凌兆这说完,给明颂倒上酒,满脸笑意,瞅明颂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价钱,值!

    也不知道魏将军什么时候听过凌苏苏的曲子。

    “一曲千金?也不是受不起。”明颂笑道,如果凌兆这千金请的是别人,他肯定会毫不留情的说他脑子被驴踢了。

    “听说凌安王妃不日进凌京。”

    凌兆的笑僵在脸上。

    “我母妃?”

    “是你亲母妃,应该不会错。”明颂往他嘴里灌了杯酒。

    “什么应该不会错,本来就不会错,等等,我母妃要进京我不知道,你知道?”凌兆指指自己,在指指明颂,还没完全相信。

    “华悦公主想你娘了。”

    明颂那表情看在凌兆眼里,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华悦也是,你想念谁不好,偏偏想念他母妃,难道在那两年住他家的时候父王对她不好吗?

    就不能想念一下他爹?

    老皇帝这么多年,没添在过女儿,华悦公主算得上凌越唯一的公主。

    凌苏苏忽然想起当年听说凌肃老来得女,群臣来贺,怎么会把华悦送出去养?

    凌兆眨巴眨巴眼睛,“明颂,你困不困?”先前还因为凌安王妃一事激动个不行,这会儿眼皮都快撑不开了。

    凌苏苏的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慢了下来。

    “明颂,你冷不冷?”凌兆没能撑住眼皮,趴在桌上,抱着手臂,把头往手臂里钻。

    “你这琴怕是该叫寒露。”明颂看着凌苏苏。

    “此曲寒露。”凌苏苏笑了一下,那近看本该如浪的琴弦像是被冰封住了般,弹出来的曲子也令人感到一股凛然的寒意。

    “本相其实也困了。”明颂单手撑着下巴,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凌苏苏。

    “世子爷请流苏本就是替明相清心宁神,这说明世子爷钱花得值。”凌苏苏一对上明颂,那张脸就无法调动表情,比如现在,她整张脸就相当僵硬。

    这曲子,对明颂没用?

    寻常人哪能听第二遍了还没反应?

    “可本相现在又不困了。”明颂一张大脸凑到凌苏苏眼前,琴声戛然而止。

    “放肆!”凌苏苏条件反射般喝了一声,那只手在快挨到明颂的脸时停了下来。

    “放肆?哈哈哈哈……流苏姑娘好气魄,这欺负人欺负上门来了,我们俩到底谁放肆?”明颂一双桃花眼里尽是笑意。

    凌苏苏那只手僵在空中,费了老大劲儿才收了回去。

    “我欺负你?丞相大人日理万机,流苏卖艺混口饭吃,何苦和我过不去?”凌苏苏这算是真诚一问,现在丞相这差事那么好混吗?

    “古碑苑凌辱在前,如今借着庆生登堂入室在后,怎么,今天没有先前那股气魄了,我这不是同你说过来日方长吗?”

    明颂看凌苏苏的白露琴,手一痒,一只手指在那琴弦上一挑,那琴弦极有骨气的一动不动,声儿都没出。

    “这天下之大,不是事事都在你手心握着。”不是要气魄吗,凌辱过丞相的人气魄能差到哪儿去。

    “我这人,就喜欢试一试。”他要事事做什么,要握在手心的,从来都是他想要的。

    明颂眼角那颗朱砂痣看在凌苏苏眼里十分刺眼、嚣张,对她嚣张。

    “唔,明颂,你得救我!”凌兆忽然呓语,脑袋又往胳膊里钻了钻,调整了姿势。

    “你收了阿兆多少定金?”聆湖今夜风大,明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座宅子,一百两黄金。”

    “宅子可有地契?”明颂继续问。

    “……”这真不一定,要看三春知不知道地契这东西,她反正是没有刻意叮嘱。

    “跟我来。现在本相还无睡意,离清心宁神是不是差远了?”明颂站在黑夜里,黑色的朝服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凌苏苏:黑到骨子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铃儿和三春就守在院子门口。

    开门看见凌苏苏满脸疲惫,金铃儿眼睛大大的瞪着,不消两分钟,眼眶就盈满了泪,眼圈儿红红的。

    “流苏姐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金铃儿拉着凌苏苏上看下看,确认她完好才带她进屋。

    三春:这能有什么问题?

    他是一大早被金铃儿拉起来的,这个点,他其实还没睡醒。

    “流苏姐姐,以后官府的生意我们不做了,丞相这一夜,你可还好?”金铃儿抽噎着端茶倒水,还没耽误她讲话。

    凌苏苏就算再迟钝,这时候也听出些什么了。

    “昨夜我在楚翎园为丞相抚琴,一夜。”凌苏苏特意强调了这个一夜,她这一夜真的在抚琴。

    在明颂床边。

    早晨她走时还遇到见着她惊讶得嘴都合不拢的凌兆,他在聆湖边趴了一夜,一见面喷嚏就没停。

    明颂睡熟了,凌兆不敢招他,到何所居看了一眼就翻墙走了,翻墙时还在墙上撞了两次,鉴于双方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凌苏苏好心扶了两次。

    凌兆第三次磕磕绊绊的爬上了墙,凌苏苏好心提醒了他一句,险些没再掉下来。

    “就这样?”没有人比三春更了解凌苏苏,“你昨夜弹的不是寒露?”

    “寒露无用。”凌苏苏把白露递给三春,三春一时失神,差点没接住。

    寒露无用!

    这几个字像是特意往三春心上敲,一敲一个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