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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青阳城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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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很大。

    有些人,喜欢一个人看花,一个人喝酒,一个人听书,一个人煮茶,一个人行走夜路,品尝着一个人的江湖。

    有些人,胆子稍大,运气更好,小有成就,遇到过最美丽的花,邂逅过最迷人的女子,嗅过最香柔的青丝,也打过最惨烈的败战。

    输了,最多不过是人头点地。倘若有幸留了性命,便弃了刀剑还乡,在田头山沟里,弓着腰,饮着酒坛里的劣质浊酒,汗水滴落大地。

    江湖里的说书人总喜欢在下雨天讲些令人唏嘘的故事:但说那女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取来清冽的泉水,煮着最香的茶。碧螺春在沸水中舒卷着芽,门外有赴考的书生讨一碗水喝,她便递了过去,书生接过刚煮好的香茗,一饮而尽,道一声谢,化作过客匆匆离去。女子耗尽最美的年华,捧着热茶,终究未能等回良人,日暮时泪泣古道边上,叹一声有情人终难成眷侣。谁不知那良人早已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一将功成万骨枯。待那青丝变白发,女子终究骗不过她自己,蓦然落下泪来。

    我们暂且不论儿女情长,我们来说说青阳城的故事。

    青阳城有自己的酒,名卢苏,酒水初入口中平淡无味,待到入喉下肠后,突然变得如火如雷,在身子内如银瀑飞荡,如万潮奔腾,痛快至极。

    青阳城的五万精锐水师,随着大凰太祖杨炎打江山,战功十分显赫,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半年内打下了离越、东建、海齐三个东南沿海国家,称得上名副其实的为君王开疆扩土。

    大凰一统后,青阳水师又奉命驱驶战船百艘,彻底荡平了常年盘踞在长江中上游劫商越货的上万贼人,使青阳到川蜀的货船客船畅通无阻,打通了大凰由东向西行的水上交通大动脉。

    每次庆功,将士们喝得都是这本地产的卢苏酒,够劲。

    躺了两天床榻,伤痛刚刚好些,阿飞又开始按捺不住,摸了摸兜里所剩不多的铜钱,拉着小远,又去了一趟酒肆。

    这家酒肆里,有一半人坐得端端正正,言语不多,大口吃着面前的饭食,应该都是些轮休的水军官兵。

    “请借美手用上一宿,哈哈哈。”阿飞喝了半壶十分给劲的卢苏酒,酒意翻滚,学着那夜里小远的神态说辞,摇头晃脑开始了表演。

    小远竟也不矫情,尬笑两声,小小抿了一口酒。

    随后便瞪着眼,涨红了脸。

    哈哈哈,阿飞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半个场子里头的官兵,齐齐望了过来。

    小远连忙拍了一下阿飞的头,让阿飞不要再闹。

    阿飞耸耸肩,抓起一只白灼大虾,三两下剥开了壳,沾了些蒜蓉辣酱,一口咬下半只,眯着眼,细细咀嚼起来。

    鲜滑弹口,怎一个爽字了得!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脑袋别腰上,富贵险中求,这就是我向往的江湖。”阿飞打了饱嗝,满嘴酒气。

    “你的江湖太小,很快便会厌倦。”小远夹起一块鲜嫩的蒸鱼肉,放入嘴中小口吃着。

    “小远哥,日后你成名了,你要做什么?”

    “很多事,不好说。”

    “你会一直带上我吗?”

    “不会。”

    “为什么?”

    “或许你会比我强,比我走得更快。”

    “那我就带上你。”

    娘的,这瘪犊子又一次喝醉了,沉得跟头猪一样。小远好不容易把阿飞背到了半路上的一条小河,一阵寒风吹过,阿飞开始反胃,稀里哗啦吐了小远全身。

    阿飞被一脚踹进了河里,几条夜游的鱼儿吓得惊慌四窜。

    青阳城北郊。

    有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大宅院,院子已经荒废,门庭破落,败瓦颓垣,但观其宏伟壮观的主楼,依然可以想象得出这曾是一个显赫的贵人世家。

    主楼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牌匾年久失修,已经斜落一半,上面书写着王府二字。

    如今,府内蛛丝遍布,杂草比人还高,偌大的大堂里,有一方可坐十六人的琉璃转盘大圆桌,桌上摆着十二个纯金碟盘,碟盘上的菜肴要么发黑发硬,要么被鼠虫啃咬一空。

    十六个席位上亦坐满了人。是十六具穿着华贵服装的骷髅,居中主位坐着的那具骷髅身着白蟒袍,应是王爷一家老小无疑。

    圆桌后有一块残破的屏风,上面留着猩红的两行丑字。

    鸿门宴,升官发财,却是黄泉不归路。

    去是死,不去也死,原来终归都是死。

    据说,这是小皇帝身边四圣将之一的“升官发财”萧石让写下的。

    四年前,青阳城为大凰六王爷的封地。六王爷私心膨胀,不断私结江湖帮派,如同一条巨鲸般吞噬着青阳城的各类资源,小皇帝明里暗里,多次警示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做事不要太过分,但是拥有青阳水军一半兵权的王爷,根本不把远在北方的小弟弟放在眼里。

    即使小皇帝颁布了《大凰帮会治理律令》,发动十五万地方军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帮派清洗大行动,整个江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六王爷依旧我行我素,当起了青阳城各大小帮派的保护伞,每天都有马车拉着大箱大箱的金银财宝进入王府。

    六王爷管事的那两年,整个青阳城收上来的税钱,甚至比大一统前还要少一半。

    两年前的清晨,萧石让右肩扛着一口巨大的黄金棺材,左手提着一个空的大水缸,从王府外门一路走到内堂,拦路的一百五十名府兵和八十名杂役,全部被他用金棺砸成了满地杂碎。

    一人半高的萧石让放下了棺材和水缸。棺材里面空无一物,水缸里面装满了血水。

    六王爷家人正在用早膳,看着门前这浑身污物的高大怪人,惊得全说不出话来。

    今天下一统,百业兴荣。微臣奉圣上之令,恭请王爷躺入金棺,臣举金棺携王爷入京共赴国宴。如不方便,就劳烦王爷全家当着微臣的面,喝了这坛圣上珍藏多年的御酒,共庆天下大繁荣!

    萧石让声如洪钟。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倒入水缸之中,拿过桌上的精致汤勺,翻搅起里面的血酒来,最后给席上的十六人,倒了满满当当的十六杯血酒。

    王爷汗如雨下。

    “放肆!来人,把这匹夫拖下去剁碎了喂猪!”

    说话的是王爷的岳父。只听哐当一声,岳父的头颅被萧石让那磨盘般的大手,给瞬间摁压在倒满血酒的金碗上,去势未止,最后又撞在了琉璃石桌上,没了声息,当场去世。

    狗奴才!

    六王爷憋足了气力,怒吼一声。奈何连他自己都发现这三个字,已经完全因为恐惧而走了音调,再无半分平日里的龙威。

    萧石让的大手,包笼在六王爷的头上。

    当真不念半分血脉亲缘?六王爷闭着眼,泪涕俱下。

    圣上仁慈,已给王爷多次生机。

    喝酒!与吾皇同庆,与天下同庆!

    六王爷喊完,颤抖着双手,举起金碗,一口一口喝着血酒,胯下传来一阵刺鼻的屎尿味。

    席上之人,共有十人喝下了血酒,不过三息,他们像是突然睡着了一般,扑倒在桌上,鼻嘴都在往外留着黑血。

    剩下六人都在出手反抗之前,被萧石让一手一个摁死在桌上。

    萧石让屋里屋外走了一圈,确认王府再无生人,这才用勺子沾了水缸里剩下的血酒,歪歪扭扭地在屏风上,写下了两行红字。

    他微微站立片刻,扯下了六王爷佩戴了三十多年的白蟒攀日佩,丢到了巨大的金棺里,似乎掕起一个小孩儿般,托起了金棺,几步便走出了这如同鬼狱般的王府。

    现如今,掌管青阳城的,是城主叶辛。叶辛只是个从三品地方官,官阶比六王爷低了好几个等次,却掌管全数青阳水师。

    因为他足够聪明。

    青阳城是个军事要塞,商用、民用交通闭塞,除了官兵及其家属共有二十二万,其他行业从业者数不过寥寥三万。开国以来,由于工商业低迷不振,财政收入一直是严重的入不敷出,年年青阳城大小官吏都要哭爹喊娘装孙子,盼着朝廷能拨下更多的银子做军费。

    然而叶辛任职两年,便实现了收支平衡。

    他不一样。他将青阳城一分为四。

    东城划为军事禁区,主要用于日常练兵、制定军演、研发新型技术器械等,青阳城本地其他部队的军官不得擅自入内,青阳水师官兵亦不能擅自外出,发现者一律处以奸细罪。

    北城则划为武库,由五千青阳水军轮守。由官方出资六成、民间出资四成设立各类铸造所,且不收取任何税用,出产并储存于武库的器械又分军用和民用,前三年只从盈利中抽一成作为税赋,第四年往后变为两成。这让青阳城周边乃至整个大凰的名门贵族、巨贾富豪眼冒精光,纷纷点算好手头的财产,奔着巨大的商机入驻青阳城北区。放眼整个大凰,目前也只有青阳城开放了武库民间入资,同时也是朝廷头一次开放以往的官方生产自用的模式,鼓励民间研发生产,军方出钱采购。

    而西城区为各类行政官衙、军属大院所在地,由一千地方部队把守,保持着一定的严肃、宁静。

    青阳城最热闹之处,当属南城。青阳城四城区,只有南城城门是十二个时辰一直对外开放的,自从叶辛下令整修拓宽了通往南部东陵城的大道后,青阳城的各类军工用品由大道运往东陵城,再经长江沿江送往东陵城以西的内陆七城;而内陆七城的木材、香料、珍稀食材、药材、矿石、宣纸、蜀锦以及东陵城的海鲜品则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青阳城内,互通有无。南城内商铺林立、酒肆繁多,手工作坊得以大力发展,极大扭转了以前青阳城商业不振的低迷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