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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北方有佳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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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名男子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加之荒野寂静,是以,无妄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两人说话声。

    其中一男子身着白色长衫却看不清面貌。他一手背在背后,一手抬在胸腹之间,朗声说道:“恒兄白日里难道还有什么未尽之言,深夜将小弟约至此处。有话就请讲吧!”

    那被叫做“恒兄”的男子身材略低却是十分壮硕,声音也更为粗犷。只听他说道:“公子果然直爽。白日里府内人多口杂,为免泄天机,故将公子约至此处,希望公子莫怪!”

    那白衣男子客气回道:“岂敢,却不知恒兄所为何事?”

    无妄听到此处便不想再听。师父曾再三告诫,偷窥别人私事乃是江湖大忌。若是一时不慎被人逮到,岂不连累南山派威名?

    他想招呼云荼和文玉一起走,却见云荼绣眉紧蹙,双目如炬,像猎豹一般恶狠狠地地盯着说话二人。

    无妄自认识云荼以来,见她处事冷静,就算落入包围圈中也视若等闲,面上丝毫看不出异样,为何此刻却如此光景?

    无妄心中好奇,便暂将师父告诫放置脑后,和云荼文玉两人一齐听下去。

    却听那矮壮男子说道:“听闻蕉茶公主不日也将莅临建康。在下心意,上次书信已说得明白,还望公子玉成这桩美事。”

    那人口里说得恭敬,语气却颇为生硬,简直有些强逼的意思。

    无妄扭头一瞧,云荼将手狠狠攥成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一张白皙脸庞毫无血色,牙齿咬着下唇,几乎要溢出血来。

    无妄不知云荼怎么了,不禁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云荼的手,无妄曾拉过一次,柔软而温暖。而此刻,云荼的手却异常冰冷。

    只听那白衣男子又道:“蕉茶公主性子执拗,她不愿意的事情,谁都勉强不得。恒兄找我却是找错人了!”

    矮壮男子语气更加冷沉,低低说道:“尊主答应将蕉茶公主下嫁与我,我才会冒险送信,又冒着砍头的风险削弱《南山赋》守卫,让你们有机可乘。难道,你们堂堂北燕(北方燕国政权,并非实指十六国之北燕,下文同)竟要作出那无信无义之事么?”

    无妄于暗夜里听到《南山赋》三个字,汗毛都要竖起来。那不是南山派秘籍吗?怎会与眼前这人扯上关系!

    云荼感受到无妄握着自己的手猛然间一紧,不禁转头望向他。她见无妄神色有异,也用手轻轻回握无妄。

    无妄知她示意自己不要打草惊蛇,便强自冷静下来。《南山赋》事关重大,他确实应该仔细听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回去禀告师父师兄。

    再看那白衣男子,只听他不卑不亢,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道:“那夜我到宫中,《南山赋》并不在你所说之处。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先问起我来!我倒是怀疑,恒兄做局,让我北燕白白耽你这个人情!”

    白衣男子冷笑两声,又道:“恒兄如此行事,一为铲除朝堂异己,搅得政局混乱;二以《南山赋》为饵,引得几方争斗。依我看,这渔翁之利你已收入囊中,蕉茶公主之事就别再强求。天底下的好事,岂能让你一人占完了!”

    矮壮男子道:“《南山赋》已然不在宫中,你此时说你没拿,又有谁会相信?就算你没拿,你又能保证青鱼公子没拿么?”

    白衣男子回道:“不能。”随即又道:“他拿不拿,与我何干?”

    矮壮男子阴恻恻地笑起来,说道:“世人都知,你与青鱼公子是亲兄弟,他欠下的债,难道不该你来还吗?”

    这下,连文玉都惊讶起来:与青鱼公子是亲兄弟,那眼前这人不就是介由公子么!再一细看,白衣男子从上到下,连鞋袜都是白色的,腰间插着一只翠色竹笛在月光下闪着精光,更是介由公子无疑!当真奇怪,这介由公子怎地也到建康来了?

    白衣男子又道:“世人也都知晓,我二人水火不容,难道恒兄竟是不知?他取走《南山赋》,却让我来承情,恒兄此番算计可是白费心机了。再说,《南山赋》是不是青鱼取走也未可知!”

    矮壮男子恨恨叹道:“蛮夷之人果真信任不得!”

    话中如此无礼,以至于无妄和文玉都觉俩人非动手不可。岂知白衣男子依旧站在当地,似乎对方口中的“蛮夷之人”不是说他。

    矮粗男子却又笑起来,这次却是笑得十分邪恶,就像不愿冬眠的懒蛤蟆在深秋的冷风里固执地嘶鸣。他似捏着嗓子般阴阳怪气地说道:“世人都知晓你兄弟二人不和,而我却知晓你二人为何不和!”说罢,他哈哈大笑。近乎凄厉的笑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在山峦间反复回荡,刺得无妄耳膜生疼!

    白衣男子已将手握在竹笛之上。

    无妄感受到云荼的身体在颤抖。月光之下,她的脸色愈加苍白。无妄的心像被狠狠揪在一起,阵阵刺痛。他忙将另一只手也覆上云荼的手背。

    矮壮男子似是浑不担心白衣男子与他动手,依旧说道:“我不管你北燕是否拿到《南山赋》。该我做的我都做了,拿不拿得到,是你们本事,与我无关!我现下倒是有另一桩秘事要待价而沽,不知公子感兴趣否?

    白衣男子恍若不闻,慢慢拔出腰间竹笛。

    矮壮男子反倒上前一步,说道:“别想着杀我,我既然敢深夜来此,必然留有后手。堂堂介由公子,不会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回道:“恒兄老谋深算,步步为先,我哪里敢在你的地盘上下手呢!我不过是看今夜月朗风清,不免襟怀舒畅,想随性吹奏一曲罢了!”

    矮壮男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退后两步说道:“我可没有闲情陪公子在此玩乐。若是能娶得蕉茶公主,我便将你兄弟间萧墙祸事烂在肚子里;若是不能,嘿嘿,就别怪我不念两国之谊了。只一句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