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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马声不绝 仙缘台叙离别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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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复后的伽摩什,坚持着洞窟营造以及译经之事,这是后话,不再细表。曹子归也不顾潜在的威胁,一直追随他左右。

    某日,画师欲在窟壁上手绘一副《佛国天乐图》,画到一半卡壳了,极尽想象之能事,也无法在脑海中勾勒出佛国天女琴瑟起舞之景象,几个时辰过去,工期竟是毫无推进。子归想起阿奈所说“做自己擅长的事”,她灵机一动,道:“等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再次回来时,她已是换了一身舞服,抱着琵琶,便是那日盛会之态,国色天香,宛若仙子,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她莞尔一笑,抱起琵琶,背身反弹,长绸环绕,那S身段,妖娆的舞姿,在画师和阿奈面前翩翩起舞起来。

    身边的侍从忍不住纷纷抓起手里现有的器具,开始起伴奏,一瞬间众人被感染地着了魔一般,竟忘了工期之烦事,在洞窟前开起了一场小型音乐会。天色渐暗,众人索性架起篝火,将日常的如锅、碗、瓢、盆、笔等,并乐器莲花阮、琵琶、胡笛一众齐上,一场民乐伴随着少女曼妙的舞姿,响彻在西北的沙漠上空。

    画师一边观赏,一边灵感爆发,转身返回洞窟,竟如神笔马良附身一般,在壁上畅然作起画来。不过半个时辰,天女舞姿的轮廓线描俱成。

    这一幕,阿奈尽收眼底,他的嘴角浮出浅浅的笑意。

    一边是热闹的篝火舞会,一边是睿智沉着的阿奈,他喜欢和这群阳光朝气、极赋生命力的工匠们待在一起,在一处静静地端详注视着他们,耳畔是一阵阵歌声、笑声、乐器声。这些工匠们来自五湖四海,虽然出身底层,每个人都有各自心酸苦难的故事,但那一张张刻满沧桑的脸上,却未见不平,更不曾悲天悯人,感叹世道艰难。他被众人这种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所感染,一时竟走了神。

    子归悄悄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她将手枕在脑后勺,顺势在沙地躺下。只听她道:

    “阿奈,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笑笑,道:“没什么,只是这群人,挺可爱!”

    “可爱?这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话啊!”

    “哦?我一直很严肃吗?”

    “可不是,大家都说你少年老成……”子归自觉说漏了嘴,尴尬地笑笑,“没,没什么,我只是瞎说,哈哈哈”

    “你也躺下来嘛!放松点,不要老是一本正经地端坐着。”她扯了扯他的宽袖道。他乖乖地听从了指示。

    二人就这样并肩躺在这沙地之上,抬头望着漫天的星空。

    “沙子软软的,还带点白天的余温,是不是很舒服呀?”

    “嗯。”

    “出来这么久,你想不想家?”

    “修行之人四海为家。”

    “喏,阿奈”子归欲言又止道,“我一直想问你,你在修行之前,是否曾有喜欢过的人?”

    “并无。”

    “回答这么利索,也不仔细思量下?”

    “不需要。”

    “没有经历过,你又如何参透?”

    “……”

    见他不答,子归侧过脸,阿奈的眼里闪烁着星星,又像是走了神。

    “那么,若是让你一直留在敦煌,你可愿意?”

    他没有回答,空气有点尴尬。

    “我只是随口一问,切莫当真。”她主动化解道。

    “是你父亲的意思?”

    “不,不,你误会了!”她鼓足勇气继续说道,“若是你想去长安,我愿舍命陪君子!”

    “......”

    “我想和你一起,策马奔腾,行走江湖。”

    阿奈继续盯着天空中某颗不知名的星星,平静地说道:“记得以后,不要轻易向人许下诺言。”

    她侧过脸望着他,那张又变得严肃、神情凝重的脸,难得轻松的氛围又一扫而光。

    “我,我就是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不自觉就说出来了。”

    他并不理会,只是继续一字一句说道:“很多时候,实现不了。”

    “……”

    子归不再说话,阿奈在她而言,是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又深不见底。

    戌时末,子归从曹家窟回来。自从出了刺杀那事,曹朗便不再让她乱跑,日日安排护卫侍从将她车马带回王府。她经过正厅廊下时,听到家臣在向父亲汇报军情,好奇心驱使,便凑上前听了几句。

    “王爷,情况非常不妙!”

    “军情如何?”

    “回禀王爷,匈奴已向我曹军下了战书,三日为限,说是若不交出伽摩什,便扬言欲取河西四郡。”侍臣道。

    “伽摩什?这便是他们的目标?可有派斥候前去一探虚实?”曹朗道。

    “伽摩什原本是那龟兹国师,西域传闻‘君王治理天下,他能教化世人’;奈何龟兹边陲小国,他如同困龙在江,无法施展。离开龟兹后,各国王室明里暗里,争夺邀请,为此还生出不少祸端,他本人却一直踪迹难寻;盛会之后,举世皆知他归附王爷您的门下,虽是彰显我大汉天威,却也祸福参半,锋芒毕露,让那小人生了觊觎之心!”另一侍臣道。

    “末将认为,伽摩什怕只是个幌子,锦上添花罢了;匈奴单于十年来厉兵秣马,野心勃勃,对河西觊觎垂涎已久;斥候昨晚夜探军营,今日申时折返来报,已有二十万匈奴大军兵分三路,扎营漠北边境,军情刻不容缓!”一将军道。

    “什么?二十万!我河西四郡加起来总兵也不过十万!这可如何是好?”曹朗道。

    “若是此时八百里快马加鞭向朝廷上报,算上信使来回时间,长安援军最快也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到,如此为时已晚!”

    “可不是嘛!王爷,若是此时西域其他小国闻风来犯边境,我们怕是根本抵挡不了!”

    “此事...”曹朗此刻已是焦头烂额。

    “报!”信使来报。

    “又有什么事?”他心烦意乱地摆摆手道,“快讲!”

    “启禀王爷,乌孙国有来使求亲!”

    “又是他们!还偏偏挑这个时候...打发了吧!”曹朗烦躁地摆摆手。

    “慢!”侍臣叫住信使,转身对曹朗作揖道,“王爷,乌孙几次三番来求亲都被婉拒,此时若是再次无功而返必然恼羞成怒,则...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请王爷三思!”

    “那么,依卿之见?”

    “何不先假意应承下来?拖延一时是一时!”

    “万万不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膝下只这一女儿!况且我汉人不同那胡邦,从来立信以示天下!”曹朗道。

    “王爷,如今的形势,前有虎狼来犯,后有狡狐相逼,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万万不可断了自己后路!”另一侍臣道。

    “还有另一种选择,若是我们交出伽摩什,岂非断了匈奴进攻意图,危机暂解!以一人换取十万大军涉险安危,值!”侍臣道。

    曹朗神情凝重道:“只怕是交出了伽摩什,那匈奴单于也不会轻易放弃河西这块肥肉,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听到此处,子归一脚跨进正殿,正色道:

    “父亲万万不可将阿奈交出去!堂堂敦煌王,若是连一介国师都无法护他周全,我天朝威严何在?试问,今后您又如何立足西域之地?”

    “放肆!爹爹在议事,你怎可如此唐突无礼?”曹朗环顾左右,脸色尴尬道。

    “爹爹!那匈奴蛮夷之邦,他们岂有爱才惜才之礼?左右不过装点门面罢了!也有脸来要人...将阿奈交于他们,岂不是羊入虎口?况且,他又不是物品,他是自由的灵魂,他爱去哪去哪,这得看他自己的选择,哪是你们作为筹码这么给来给去的?!”子归道。

    “胡闹!简直胡闹!给我出去!”曹朗怒斥道。

    “我不管,反正你们谁都别想打他的主意!”子归说完就跑了出去。

    剩下大殿内一众惊得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