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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莺啼细柳衰,鱼跃风皱碧波去;
彼岸花开又花谢,岁岁年年盼君归。
——戚风
碧海归墟。
神冢。
伤逝。
凡人死了以后,入土为安,不日毁坏腐臭,七七四十九日后,残魂入九幽,百日后尸骨俱化,身魂共灭,能量回归天地间,如此便彻底在尘世烟消云散。
为神者,却有所不同。元神俱散,事实上,神羽化归去后,其肉身和元神分离,肉身存放于碧海归墟一处名为“神冢”的地方;而元神的能量——神元,则留存在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只有守护这个“能量”的神,唤为“司陵星君”的才知道这个空间的所在。
(司陵,是个神职,守护神冢,世代世袭,居在虚空,与世隔绝,只为将神族的秘密永恒埋葬于此,绝不外泄。)
也就是说,神之“死”,并不是凡人理解的真正意义上的死,而是事实上进入了一种大寂静的沉睡,在大寂灭的虚空里,这个沉睡的时间或以“亿万年”为计量单位,因此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在较短的时间纬度内,是凡人理解的“死亡”了。
戚风重生,花了十万年的时间,那是他作为远古洪荒时代,掌控冥界之魔尊的修为;而众神的修为高低,则决定了他们“归来”的期限,有些甚至,沉睡成了永恒的宿命。
神冢,不同于人间坟地。这里,是一个虚空的世界,没有光明,没有声音,没有气息,没有生命,没有希望;有的,只是永恒的寂灭。
自远古洪荒时代起,一代又一代的神人,皆埋葬在此。
无数的神之肉身,被纳入了一具具水晶打造的棺冢内,一行行,一列列,整齐排放、竖着悬浮在这无尽的虚空之中,远远望去,像黑夜中天上点缀的繁星一般,浩瀚缥缈,闪烁着寂寞的光芒。
若是有心,欲寻找其中随便某一具肉身,怕是要花费上数万年的时间。
君埋归墟冰肌骨,我寄扶桑雪满枝。
冰玉,我来看你了!
戚风撒下一盅酒,望着那无边无际,数不清的水晶棺冢,颇为感慨道:“星辰浩瀚,究竟哪一颗,才是你?”
“这里就咱俩,我陪你说说话吧。”他毫不在意这里埋葬的成千上万的神灵,在他眼里,其他的一切不相关的,都渺小到尘埃里,可以忽略不计。
“想起你以前曾笑话我,幽冥岂懂极昼的苦?现在我想问问你,你又安知极夜的苦?哦不对,现在你是知道了...”
“我两真是天生的一对,一黑一白,一个极夜,一个极昼;这样的我们,也能彼此牵肠挂肚,真是...”他苦涩笑道。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北极星之泪”,曾是她亲自为他制作带上。
“七星宫,荒废了许久,十万年了,它在等它的主人回来!”
他忽然指尖快速转动戒指,向左88圈,折返,向右66圈,定位,停下,然后拨动了指环暗侧所设的一枚极小的开关,一道极光,猛然破戒而出,在这无尽的暗黑中,那一瞬间的耀眼,像是一种突然出现的,生命的希望,哪怕是如流星般划过,那样短暂,却依旧光芒万丈。
流光散去,他的眼前影影绰绰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明眸皓齿,眼若星辰,目光流转,青丝百丈,群袂飞扬。
“冰玉!”
他伸手去抓,却只穿影而过,摸到了一手的虚空。
只是影子。
刹那间的错觉,他以为她回来了。
当年,她打造“北极星之泪”时,将自己一半的影子,藏入了这枚虚空之中。
或许从那时起,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吧!
戚风正暗自神伤着——
“你,终究还是来了。”
一个厚重沉稳的声音,自虚空深处悠然飘荡而来。
人未到,声先至。
旋即,一个身影,快速地旋转,掠过无尽的暗夜,从远处飞身而来,落在身旁时,戚风并未回头,依旧淡定地转动着指尖的戒指,一副若有所思,不受打扰的样子。
“怎么?很意外吗?”戚风冷笑一声。
“才来一趟碧海归墟,便打死我两个仙官,又重伤数人,魔尊你,好大的阵仗啊!”
戚风不语,只是伸手去摸了摸帝啸的剑柄。
“我一直在等你,老朋友!”东皇振振长袖,气宇轩昂地说道。
“老朋友?”戚风“哼”地一声,似是从鼻子缝隙间挤出来的不屑,“你何时将我当成了老朋友?”他登时抬头,长发底下,阴郁的双眼射出一道冷冷的寒光,道:“是死敌才对!”
东皇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么些年,你的恨意丝毫未减半分。”
戚风并不接这一茬,单刀直入:“冰玉,她在何处?你必定知道——扶桑大帝!”
东皇缓缓道:“冰玉,她的肉身并未存放在此。”
戚风的瞳孔紧了紧:“这怎么可能?那她的肉身,究竟去了哪里?!”他咆哮道。
“见了老朋友,也不寒暄几句,未免让人心寒哪!”东皇慢悠悠说道。
“哼,你知道我没有这个耐心!”戚风冷冷道。
“从前,你的脾气可没有这么坏...时间,果真能改变一切!”东皇感慨人生道。
“快说!冰玉的肉身何在?!”他已燥不可耐。
“当年,昊天遁入虚空修劫,将她的肉身一起携带了去,他...”
“昊天!”戚风怒不可遏打断,“生前,他不放过我们!莫非死后,也是这般绝情无义!连冰玉的肉身也不让她埋于神冢!她的神灵飘荡在虚空,如何为安?!”
“你误会了!冰玉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他此举,无非是想另寻法子,看看能否助她重生;你知道的,一旦葬入神冢,不知沉睡过去多久...或许永远也...”东皇没再说下去。
戚风的脸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黑,继而脸色煞白,眼眶顿时红了一圈:“冰玉是我的...我的...”
他嘴里喃喃,当触及了最柔软的地方,残暴如世人眼中的魔尊,也顿时变成了一个三岁孩童,只是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我该去哪里找她...?我该去哪里找她...”他自言自语着,不再搭理东皇。
东皇振了振长袖,伸出右手掐指一算,神色异样道:“昊天,修劫期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