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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内气氛紧张,宁宗气喘吁吁盯着着杨皇后道:此乃家国大事怎可儿戏,皇后此举日后可有颜面见列祖列宗于地下。
杨皇后轻笑一声:颜面臣妾何曾有过,在官家您招妓入宫的时候,可想过臣妾的颜面,因臣妾行劝谏之责,您因恼羞成怒要废臣妾的时候,臣妾可有颜面,当我的孩儿命悬一线时,官家您醉卧妓子膝头百唤不醒,臣妾的颜面又在哪里,这大宋朝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谁人不知,本宫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颜面。
宁宗喘息道;你我夫妻,这事确实是朕不好,可这是家事,可太子废立涉及国本,若江山不稳那你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皇后难道不怕史笔如刀。
杨皇后道,史笔是否如刀臣妾是看不到了,可若是太子上位,那我杨家满门三百多口就真的架在刀口上了。
宁宗恨道:你素日里勾结外臣左右朝政,视朕如无物,朕认了,可这废立之事,一个不慎,遭到反噬,就会江山易主。
皇后嘶声道,那您说臣妾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让家族因我之故而覆灭,罢了,这千古罪名臣妾一人担了,百年之后自会向列祖列宗请罪。
凤仪殿内,戌时刚过尚寝女官玉梨领着司设二人,典设二人,掌设二人,女史四人来到皇后娘娘寝殿内,由司设二人换上了绣着山河地理纹的褥子,展开了绣着百鸟朝凤被子,由典设二人拿着西蕃莲花笸,里面续上合欢香,从床榻里侧到帷帐连番熏过,一处也不放过,如此反复几次,然后有掌设二人上来,在床榻周围及寝殿内摆上九个龙凤呈祥的金葐,九为极数,谐音;吉,取长乐无极之意
再由女吏四人掀开以明黄锦垫覆盖的冰车,从中取出一座座小型冰山来,上面雕刻着各种寓意吉祥的花鸟鱼虫,依次放入金葐,在金葐地铺上棉絮,再絮上香草为引,然后把每扇窗户打开手掌的宽度以作通风之用,最后取出九颗夜明珠,放在帷帐外侧的落地架上,关上寝殿们,到掌印嬷嬷那里落印。
然后玉梨领着众人轻手轻脚退出大殿,迎面碰上了杨皇后的贴身大宫女金樱,边走边训斥着:都手脚快点,娘娘已经起驾了,抬头看到玉梨便招呼道:你这是要回了,正想着找你呢,玉梨便问:姐姐找我什么事?
金樱道:今天内务府呈上一盒香料,说是舶来品,有助睡眠,想让你帮着看看,与合欢香混在一起用成不成,娘娘夜不能寐,辗转反则,头发落的厉害,服侍娘娘梳头嬷嬷愁的不行。玉梨问香在哪里,我先看看,怎么没拿去御医暑问问,金樱竖起一指向上指了指,都忙那一处呢,哪里还顾得上别处。
你跟我来,玉梨随着她来到后殿,金樱递给她一个巴掌大粉青瓷小坛,这里东西且还齐全,妹妹且在这里慢慢调试,完事自去便可,明儿再来寻我细说,娘娘銮驾说话就回,前面正忙乱着,我得过去瞧着,辛苦妹妹了,边说边步态轻盈向外而去,玉梨只来得及说句姐姐慢走,就不见了人影,笑着摇了摇头道:怎么急惊风似的。
太子殿下满腹郁气回到东宫,诏古太傅在书房议事,太子对太傅道:我已有两日未见到爹爹,每次去皇后都在。
古太傅问,前两日的事查的如何,太子道:那兄弟俩每日正常当差,没看出什么端倪,古太傅道:难道是臣想多了。
太子自嘲道:就算查出又如何,六部要员不姓史即姓杨,真要有什么事,也只能看着,古太傅愤概道:都是奸佞误国,殿下且放下身段,先于他们虚与委蛇,想那韩信尚且忍受胯下之辱。
太子道:您说的这些道理孤何尝不知道,您劝孤忍,爹爹也劝孤忍,可这口气让孤如何能咽下,靖康耻忍了,大宋变成南宋,万里江山变成了长江以南,大宋的脊梁塌了,空留一曲“满江红”,不瞒太傅说,每每听有人哼唱,孤都恨不得掩耳疾走,爹爹忍了,连自己的骨肉都护不住,天子尊严何在,如果忍得后果是由着他们摆弄,做他们手中的牵线木偶,那孤宁愿不忍。
太傅听得太子如此说,竟是涕泪交垂,泣骂道:都是这帮枉读圣贤书的奸佞,祸国殃民,让殿下受这般委曲。
太子殿下道,他们应是有所谋算,爹爹该是时日无多,要不杨海那奴才哪来的胆子,敢如此慢待于孤,古太傅道,那奸相和杨后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臣听闻那杨国舅外甥女谢氏欲聘沂王,那杨氏志在后位,以报殿下拒婚之辱,殿下莫不如当时听臣等劝诫,且于他虚与委蛇,待大事已定,斩此獠于麾下,与他了了这段因果。
太子竑拳头一紧,掌中狼毫应声而断,曼声道,孤七尺男儿,生不逢时,外有强虏,虎视眈眈,山河半壁,内有奸相,把持朝政,鱼肉百姓,得天子幸,成嗣与爹爹膝下,规行矩步,不敢越雷池半步,还让爹爹防孤至此,以致君权旁落,太傅所说,孤斟酌过,若纳谢氏女有三患;太傅可晓得,太傅道:臣愿闻其详。
太子说道:一患,外戚势大,如烈火烹油,爹爹的今天何尝不是我的明天,二患,整个后宫都姓了杨,孤会连自己的孩儿都护不住,这天下之主可不就成了笑话,三患,孤生死由他人,秦失其鹿,前车之鉴,孤若不由他们,可容孤活命,王莽篡权是别人编的不成。
古太傅听到此处,汗恰股栗,满面羞愧,跪伏于地称;臣愚见,险些误国。
玉梨调香完毕,看眼日晷,已近亥时,想着明天去趟太医暑,把调好的香呈上去,看太医如何说,也不知道这样调合在一起行不行,走过连接前殿的回廊,觉得今晚的凤仪殿好安静,过小轩窗出侧门便可绕过主殿出凤仪殿。
迎面匆匆走过来两人,步履急促,连个灯笼也未执,玉梨下意识的一个退步闪到小轩窗后侧,抬头看去,见走在前面的白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乳娘,后面紧跟一人是养心殿内侍杨海,又听身后传来动静。
玉梨一个激灵心如鹿撞,反身躲进主殿后侧,躲进了帷帐后面,听白嬷嬷道;去侧门守着,有人应诺,听到脚步声向侧门走去,白嬷嬷道;公公里面请,娘娘正等着您呢。
隔着帷帐,皇后的声音清晰有力地传了出来,即逼我做了这大逆不道之事,又何必半遮半掩,你且说去,本宫要临朝听政。
杨海喊声娘娘,您千万别说气话,史相没说不许,只是怕前朝非议。
只听杨皇后扬声冷笑道,你这奴才,可听仔细了,本宫说的可不是气话,轮不他史弥远许或不许,不论是谁做了这江山之主,都是本宫的儿子,祖宗礼法在呢,以本宫家族为筹码,逼得本宫不得已地改弦易辙,日后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这万千罪孽本宫担了。
白嬷嬷心疼地上前劝道,娘娘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杨皇后挥手道,一句不差地说给他,本宫现在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玉梨听到这里业已傻掉了,两耳轰鸣,用力咬紧打颤的牙齿,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抖瑟成一团,前殿陆续传来的声音不设防砸在她耳膜上,给她带来阵阵晕眩,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