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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承恩侯杨次山听到消息后,连帖子都没递,直接来到慈宁宫外求见,小中官没敢直接通传,而是找到太后的贴身女官金樱。
金樱一听就急了,说道:越发的不晓事了,这时候找来不是明摆着打眼吗?
小中官问道:那奴才打发他先回去,让侯爷换个日子再来如何。
金樱道:那更是不行,看在别人眼里又有话说,连嫡亲的兄长都不敢见,那不是打娘娘的脸吗?
小中官急的直转圈,哎呦,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金姑姑您倒是拿个主意出来,那位在外面等时间长了,不是更麻烦。
金樱听了跺跺脚道:左右都不是了,就落在我身上吧!你先去把人请进来,我去禀娘娘,大不了一顿板子。
小中官嘴角抽一下,同情地看一眼金樱,转身出去叫人。
此事杨太后正由人服侍着在殿内的小书房临摹一幅画,金樱进去后摆摆手,打发人下去,便静静跪下去。
杨太后勾完最后一笔,看向金樱说道:不好好说话,又做什么怪,说罢: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这样。
金樱叩头道:奴婢恭请您息怒,才敢往下说。
杨太后说:看来事情还不小,你接着往下说吧!
金樱道:承恩侯在外请见,奴婢自作主张便让人请了进来,奴婢浅见,私下以为,自家兄长来看妹妹,倒不必拘于俗礼。
杨太后听闻,怒气上涌,恨道:怎么不蠢死他,他招的哪门子急,还嫌这事不够打脸,上杆子凑话把不成。
金樱劝道:娘娘息怒,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不管国舅是为什么来的,都不能让人笑了去。
杨太后看了一眼金樱道:请他到正殿喝茶,说我在更衣,让他等上片刻,你一会去嬷嬷那里,领个一等红封。
金樱提着的那口气方才落下来,急忙跪下谢恩,再出去叫人。
因为心里有事,就没有在铺子里多停留,带着雀儿的回去了,进院子时看见葡萄架下放了好些木条。
来娣说道:比照着姑娘给的尺寸,让木工师傅多弄了几份出来,属下又让顾管事找了几样您能用上的工具。
我感受到了来娣的贴心,觉得我可能是心血来潮,就多备上几份,可着劲的让我淘气。
我把阿婆叫到屋里,问阿婆道:这许多年来,您可有听过爹爹提起他的父母族人,或是有过亲戚间的走动。
阿婆摇头道:老奴没有听爷说过这些,自我来后,就没见过有亲戚上门,姑娘怎地好端端地问起往事来?可是又什么缘由。
我又问道:外家也没有来过人吗?
阿婆说道:老奴也觉得奇怪,照理说太太故去了,姑娘还小,逢年过节的,怎么也不见舅家上门,但爷不提,老奴也不好深问,这些年也就习以为常了。
世人多数以家族为依靠,毗邻而居,就算和家族决裂,那还有妻族,还有三五知己,没有谁像爹爹一般,独自来去,不合常理,除非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涉及生死。
我对阿婆说:今日有族人托槽帮找到我,说是父亲年轻时和族人起了分歧,就带着娘亲离家出走,在没回去过。
阿婆说道:族人?这些年都不见寻来,怎么这会子爷不在了,倒找上门来?姑娘可别轻易认亲?不会是看着姑娘小,又有家业傍身,来图谋您吧。
这才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上至世家大族下至贫民百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视传承为根基,大宗不可绝,百世而不迁。
说的就是宗族嫡脉要是断了传承,必须要从族人里挑选合适的男丁来过继,没的商量,就算国法在前也不得干预,族谱家规摆在那里,没有人敢轻易触碰。
换言之要是某个房头没有儿子继承家业,那族里就可以自行决定,在族里帮你过继个儿子来延续香火,继承家业,只不过这个“帮”不是帮你拿主意,而是直接“帮”你做主。
任何人在族法家规面前,除了老实接受,没有任何话语权。
在继承家业这事上,女子想要继承,除非是族人死绝了,还有就是族人认可,由族里出具文书,官府落印存档,这叫女户。
这也是聂红线的叔叔,用尽心思来谋算她的原因。阿婆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才会被夫家扫地出门,家财由族人安排。
所以阿婆一听我说,好端端的冒出个族人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像我这样亲眷皆无的情况,想要立个女户,只要镇里出具证明,衙门是不会为难的,但此时要是有族人找上门来。
且不说银钱家仆,就是现在住的房子也要归到族里去。
要是运气不好,碰到无良的族人,还会被随便嫁出去,这才是阿婆害怕的根本原因。
看到阿婆急的不成样子,连忙安慰道:您先别急,听我慢慢说给您听。
阿婆打断我道:我得傻姑娘,您那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呢?爷出来这么多年,怎不见找过来,可见是爷不认他们。
这知道爷故去了,一不上门来拜祭。二不迎爷的棺椁回去,私下里却找到姑娘,打的是什么主意。
见阿婆为我这样着急,又不能把我的猜测全盘托出,一是怕吓到她,二是时机不到,只能删减着,把能告诉的说给她听,就这还引起她的诸般联想。
没办法我直好把房契和银票推到她面前,对她道:您先看看这些在说话,是族人托槽帮带来的。
阿婆狐疑的接过来,虽不认得字,但银票阿婆是认识的,房契也是看过的。
阿婆惊得目瞪口呆的,指着银票问我:这些都是给姑娘的?还有这房契,落得可是您的名下。
我点头对阿婆道:我的族人托汤舵主传话来,因当年爹爹和族里的嫌隙很深,现在不方便让我认祖归宗,可又怕我衣食不周,故送了宅子和银子,让我好好过日子。
我一本真经胡说八道,看着阿婆半信半疑的样子,心里不由好笑。
我又道:还送了几个伺候的人过来,有个叫红姑的,当年还伺候过爹爹,功夫很好的样子。您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见到红姑是现问也来得及。
阿婆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满腹疑惑的问我,这般大手笔,可不是一般人家,莫非要图谋姑娘的终身,说了自己都不信,连说:姑娘可别听我胡说,您才多大,老奴是急糊涂了。
我好气又好笑道:您就别猜迷了,先把他们叫进来。阿婆出去叫雀儿她们进来,想是已经听招娣说了大概情形。
雀儿进来问我道:姑娘我们是要搬家吗?奴才听招娣说。那里的房子又大又漂亮,是爷留给您的。
我点头道:爹爹还留了人手给我,那边房子大,也住的开,日子看过了,就定在五日之后。
我们自己在家负责整理打包,等到了搬家的正日子,槽帮会派人过来帮忙搬东西。
雀儿问道:那这里的宅子怎么办?是卖掉,还是就这样放着,脸上有些舍不得的样子。
雀儿八岁就来到这里,记忆里美好的日子都是在这里过的,就连我也是有些舍不得的,可是又不能白放着。
我说道:这房子的事我们回头再定,也要和阿婆商量一下。
别的东西都好办,只有那块玉佩才是要命的的东西,寻了根络子系上,挂在脖子上。
其余的首饰和珠宝都归拢在一起,包括娘亲留给我的首饰,现在也用不上,就都归置起来,剩下的就由雀儿动手。
我独自来到爹爹生前的房间,摆上事先洗好的果子,斟上酒,点燃香烛,在爹爹和娘亲的牌位前跪下。
眼泪就已经止不住了,像决提而出的水一样,连我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任情绪自由地发泄着。
我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委屈,我以为历尽沧桑和坎坷,今生挟恨归来,那些不甘和愤怒在陈长福和胡氏得到报应的那一刻,就已经散了。
我轻声道:爹爹,娘亲,夭夭有事要禀告二老,陈长福那贼子业已伏法,孩儿承菩萨庇佑,苍天有眼,让孩儿得以保住家业,将仇人绳之以法,爹爹和娘亲在九泉之下且安心。
还有一事也要禀告于爹娘灵前,有人自称是爹爹家臣,承槽帮之托来保护孩儿,孩儿又在爹爹遗物里看到了玉佩和孩儿幼时衣物及配饰。
我知道爹爹瞒下这些是为了保护我,孩儿应该不负爹爹苦心,守着家业安心度日,可是孩儿不甘心!
孩儿这一世想活的明白些,苟且确是可保我平安,可是人皆有根,人生一世,孩儿想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谁,爹娘是谁,孩儿虽是女儿身,但逢年过节的祭拜,身为人女总要有个烧香磕头的地方不是,孩儿决心已下,为爹娘,也为自己,孩儿不想辜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