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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茵和苏杭买的最后一班航班回深市。因为有话要和姑父姑妈讲,温瑞就和父母一起去机场送行。
温公馆里,苏小陌和伍阿姨忙着为季风准备第二天的饮食。
“阿姨,汤差不多了吧?”苏小陌小心地搅动着砂锅里的老母鸡菌菇汤问伍阿姨。伍阿姨溺爱地看一眼苏小陌。
“小陌啊,这烫煲了两个小时,你就一直守在旁边守了两个小时。你是怕老母鸡飞了还是怕汤干了啊?”
“哎呀,阿姨!”看伍阿姨取笑自己,苏小陌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这不没有煲过汤吗?怕浪费了食材!”
“哎哟哟,咱们苏小陌小姐什么时候学会节约了?”伍阿姨将手上理的菜放洗菜盆里来到苏小陌身边接过她手上的勺,“我看看。”
伍阿姨舀起一小勺汤凑近鼻子闻一下,“嗯,差不多了!”
关上火,看苏小陌拿了保温盅来,伍阿姨忍住笑问苏小陌,“你这是要干嘛?”
“装汤啊!”苏小陌奇怪地看一眼伍阿姨,“不是要装保温盅里送去给风哥喝吗?”
“这不要明天早上才送去吗?用不着现在就装,先让汤晾一下!”伍阿姨笑着拿过苏小陌手上的保温盅放好,“你啊,要学的东西还多呢,小陌!要和自己心爱的男生过日子,照顾好她的日常饮食,可够得你学!”
“没事,这不有阿姨你吗?我还有刘阿姨呢!”
“是是是,你有我们!可是啊,这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有的事情可以让我们帮忙,有的事情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才好!要不两个人在一起,吃的饭是阿姨做的,喝的汤是阿姨煲的,穿的衣服是阿姨洗的熨的,再热的心也会变冷的!”
“会吗?”听伍阿姨这么一说,苏小陌认真地思考起来。
“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就是要将日子过得有温度。日子有了温度,彼此之间才会有热度。彼此之前有了热度,这爱才能保鲜啊!所以啊,不管什么时候,咱们女人啊,经不经常做不管,但一定要会。偶尔露一小手,让心爱的人尝一下你做的饭,喝一口你煲的汤,管他外面灯红酒绿,你才是他最心疼的眷恋!”
“嗯,”苏小陌觉得伍阿姨说得很有道理,点点头靠在灶台上笑笑,“我觉得阿姨你说得很对。为了风哥,我一定会好好儿学的!”
伍阿姨已经将第二天要用的食材都准备好了。一起打包放冰箱里放好,伍阿姨转身一边看着苏小陌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
“很喜欢季风吧?”
“嗯!”苏小陌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似乎又怕一个“嗯”字不能表达所有的感情,又看着伍阿姨一字一句地重复,“很喜欢很喜欢!”
伍阿姨笑笑。
“我也觉得这季风挺好的。人长得帅!嗯,也不只是帅,给人感觉很踏实可靠的样子,看着就安心!”伍阿姨靠近苏小陌和她并排而立,“男生就应该像他那样,给人安全感。嗯,我得跟子枫说说,让他向季风学习。好好锻炼,回头也给我找像你这么好一个姑娘回来!”
从小看着苏小陌长大,伍阿姨早把苏小陌当女儿一样看待。看到苏小陌找到一个靠谱的男生,伍阿姨高兴之余自然也就想起自己的儿子冷子枫来。
“你们这三个孩子,小瑞,你,子枫。嗯,你现在我不担心了,小瑞呢,我担心不了,要是子枫也像你一样遇着一个好姑娘,阿姨就真的放心了!”
“会的,阿姨!子枫哥哥那么优秀,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女孩儿的!”
“希望如此吧!这样的话,所有的事情也就圆满了。”
“圆满!”苏小陌重复一下,深深地叹一口气。
伍阿姨看一眼苏小陌,“担心陶家夭夭和李科?”
“嗯!”
“不管怎么样,所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小陌。与其去担心,不如去面对。你看啊,现在你和季风一起了。你们两个两情相悦,怎么说都是好事。”
“是的,你们在一起了,夭夭会伤心,李科会难过。可是,你们不在一起,还得搭上你和季风跟着过得不开心。这人与人啊,是注定了的。在命中注定的人来到身边之前,总会有人来陪你走一程的。这陪着你走这一程的人,终究只是陪一程,无论如何都不会一起一直走下去的。”
“所以,小陌,对也好,错也罢,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努力把你们的感情经营好。退一步说,就算是一个伤了夭夭负了李科的错误,你也要让这个错误成为一个‘美丽的错误’!这样,也不枉他们俩受伤退出,你们才对得起他们为你们带伤让路!”
“阿姨,”从小到大,苏小陌只知道伍阿姨是一个能干乐观的人,从不曾想过阿姨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听阿姨说完,苏小陌心里生出一些好奇来,“你和坤叔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又是怎么会一直在咱们温家帮助舅舅他们一家的?”
“嗯,”伍阿姨长长地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来,“说起来——”
突然,院门响了一下,紧接着大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在温家这么多年,很少会听到这么莽撞的开门声音。伍阿姨轻轻皱一下眉毛。
“这会儿是谁啊?我去看看。”
“哎哟,是李科李先生啊!”客厅里响起伍阿姨的声音,“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全身都打湿了啊?”
正低头闻汤的苏小陌一听是李科,忙跑了出去。
客厅里,一身湿漉漉的李科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坐在伍阿姨拿的凳子上。苏小陌看着失魂落魄的李科,心里一痛。
“怎么会这样?”
李科努力抬起头来摇摇晃晃地看着向他走过来的苏小陌,抬头用手指胡乱地指向苏小陌的方向。
“苏,小,陌......”
“哎哟!”拿了毛巾来的伍阿姨上前为李科擦身上的水,却被一股刺鼻的酒气熏得头晕,“天,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该不会是喝多了掉镜心湖里了吧?”
听伍阿姨这么一说,苏小陌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推一把李科,李科跟着往地上倒去,好在伍阿姨动作快,一把将李科扶住。
“你不要命了,李科!”
在新原,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水里好手。
李科纵身一跃,早有准备的施梧跟着跳了下去。骆冰生本能地准备跳江施救,被身边的朱莎莎和归佳拉住。
“你不能下去!”朱莎莎很冷静地发话。
“可是李科不会水!”骆冰生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整个人因担心而着急得大吼起来,“施施一个人搞不定的!”
骆冰生话音刚落,已有几个食客跳了下去,空中传来他们豪气的声音。
“没事,有我们!”
“哥们儿,呆着吧!”
“放心吧冰生哥!”飞哥走过来拍拍骆冰生的肩膀,“龙王想从我们新原人手里抢人,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这话,飞哥腾空一个漂亮的转体跃入江中,“二锅头备好!”
当施梧和飞哥架着李科回到观景平台,骆冰生冲上去揪着兀自全身颤抖的李科的衣领。
“你他妈不要命了吗,李科?”
李科抬起头来,嘴唇不受控地哆嗦着。
“不,不,不,不是你叫我,叫我不要,不要怂的吗?”
“你他妈就是有病!”骆冰生看到李科开口说话,放开李科使劲抹一把自己有点麻木的脸,“人没事吧?”
李科颓然一笑。
“呛了两口水,没事!”施梧宽慰一下同样全身发抖的骆冰生,示意归佳和朱莎莎扶他回去,然后和飞哥架着李科往座位走去
回到座位,李科瘫坐在凳子上趴着身体大口地喘着粗气。施梧看一眼飞哥和其他帮忙的人,点头致谢。
“谢谢大家,谢谢飞哥!”
飞哥看看李科,然后看看施梧。“没事,施哥,以后我提前穿好泳裤准备着就是。”
一众人大笑起来。一直没说话的陶夭夭站起来喊话。
“飞哥,每桌一件啤酒!算我们的,谢谢大家了!”
“好勒!”飞哥一看陶夭夭恢复了平日里的豪气,和施梧对望一眼,朝里面吼了一嗓子,“每桌一件啤酒,外加香辣小龙虾一份!”
飞哥吩咐完,转头看看李科和施梧,然后对着满场发问。
“刚才下水的兄弟几个,我拿件我们店的文化衫给大家换换吧?”
“不用了,老板!”
“身子没那么弱,没事!”
众人答话。飞哥笑着谢过,然后问陶夭夭和施梧。
“夭夭姐,施哥,你们看?”
施梧抖一下衣服上的水,“飞哥,我跟你去用电吹风吹一下就好。李科———”
被冷水一激,李科的酒也醒了不少。众人说话的时候,李科终于从深深的恐惧里缓过来一些。听施梧叫自己,李科坐直身体看看盯着自己的众人。
“我没事,就这样吧!”
经过这么一闹,似乎大家都释然了不少。李科,陶夭夭,骆冰生不时地吃些菜,聊聊自己爱一个人的痛与苦、喜与乐。
原来,人这一辈子,走不出的,终究是自己的心。
跳脱出那个小小的自我,所有的过去,也就能真正成为过去。
起码,陶夭夭,骆冰生是这样。
看大家吃喝得差不多了,陶夭夭举起杯来。
“来来来,大家都差不多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我陶夭夭就回剧组拍戏了!”看看一桌子的人,陶夭夭深吸一口气,“不念过往,但看前路!变的,我们坦然接受;不变的,我们倍加珍惜!这一路,感谢有你们!”
“干了杯中酒,前路我们还一起走!”施梧说。
“夭夭姐,你一定要努力!必须做一个超级明星!回头我混不下去了,去娱乐圈投靠你!”骆冰生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干了!”
“干了!”李科跟着一桌子的人举起杯来。
散场,李科拒绝了施梧和骆冰生相送的好意,以自己想要独自走走为由打车回到静心湖边。
李科让司机在来新原第一天苏小陌嚷闹着下车的地方停车。
夜凉如水,秋意渐浓。
静心湖,“十里杏林”,凌秀山,整个世界,在微弱的月光之下安静得似乎从不曾被打扰。
风,不曾惊扰;雨,不曾淫侵。一切,全无痕迹。
有的,只是岁月的自然变幻;留下的,不过是流年更迭的一声轻叹。
比如,十月的静心湖里,柳叶已不是八月的浓绿。
泛着点白的叶片在月光之下更显无力。偶尔,一两片叶片自枝上毫无征兆地脱落,悄无声息地没入湖水之中。
没有空中翻飞的谢幕曼舞,没有不肯离去的回眸流连。直直的,悄悄的,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没入湖水之中,甚至都不曾惊起一丝涟漪。
湖水如镜,一如八月,或者更甚。也许,夜已深,水易冷,湖里的鱼,或者其他的生命,已经入梦。
梦里,世界一片安静。无惊无喜,只有安静。
曾经开得很好的睡莲,现在也低调地收敛了芳华。
整个湖面,只有墨绿的叶子,间或有那么一点红色,却不是花,而是叶,或者叶脉,又或者叶柄。
总之,不是那灼灼其华的花。大概,努力盛放了那么久,终究是累了。
努力过,盛放过,灿烂过,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好好地入睡,再精神地醒来。在下一个清晨,或者,下一个花季。
“十里杏林”,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一地落叶,一路金黄,似一条如锦大道,蜿蜒着延伸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但李科知道,那条看似看不到尽头的金色大道,终究是有尽头的。
路的尽头是凌秀山。凌秀山有三座峰,分别是迎云峰,望云峰和凌云峰。
凌云峰上有凌云寺。望云峰上有望云阁,有爱情天梯,有同心步道。迎云峰上有温公馆,那是苏小陌的家,也曾经是自己害怕而贪恋的地方。
一股凉意从脸上传来,李科回过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科已是泪流满面。
热的泪碰上微涼的十月,竟然那么容易就变得凉薄冷凌了。
李科小心地踏入十里杏林,轻轻地踩在青石步道上的金黄银杏叶上。
虽然很轻很轻,可终究是承负太多。银杏叶在李科的脚下发出最后一声叹息。
李科想,那被重负凌压过后的叶片,生命里不会再有任何情感的波澜了。因为,所有的执着,所有的热情,已经在最后一声叹息中全部耗尽了。
声声叹息从脚底传来,终于凝成一股悲吟,似一把冰冷冰冷的匕首,缓缓地扎入李科的心脏。
李科本已如在冰窖里冻结的心脏,因为匕首的插入,片片碎裂开来。
李科感觉不到痛,李科感觉不到血流的恐惧。他能感受的,是心脏一点点碎裂,然后,心脏的位置变得越来越空,越来越空。
李科觉得自己呼吸不受控制,或者他开始意识不到自己的呼吸。
他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天空一片金黄。
犹如自己看过的那些书里说得那样,头顶,似有华盖,就像为凯旋的勇士加冕一样。
李科知道,或许真的有人值得被加冕,但那一定不是自己。因为,自己终究不是勇士,自始至终,自己只是一个失败者而已。
在那一片金黄的天空里,有一丝丝清辉撒下来。清辉如水,让十月的世界更添清冷。
李科靠在一棵银杏树下,以手抵着胸口。他闭上眼,不去看那华盖似锦,不去看那清辉如水。
他用尽全力呼吸。
那华盖之上留给清辉撒下来的缝隙,同时也让新鲜的空气透了进来。
李科全力呼吸,李科像抓救命稻草般将那一点点的新鲜空气吸入身体里。
终于,李科长长地吐一口气,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慢慢地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啊!”疼痛袭来,李科一下跪在铺满落叶的十里杏林。
他感受到来自心脏撕裂般的疼,他感到有东西正在慢慢的从身体里流走。
抬起头来,李科在泪眼中看向十里杏林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杏林里,金色如染,清辉交织。
李科凄然地笑起来。
毕竟,自己还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温公馆的。
一路跌跌撞撞,一路磕磕碰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回温公馆。
李科的身体指引着他的方向。他向温公馆走去,他也正在离开温公馆。
推开院子的栅栏,凭着记忆撞开大门,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倒下。
不管是最后一次回到这里,还是准备离开这里去往远方,他想站着,他想站着回站着走,他不想让苏小陌看到倒下的自己。
伍阿姨的声音最先响起。
伍阿姨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大概是在说自己不该喝酒不该落水。伍阿姨端来了凳子,他重重地坐在凳子之上。
一路走回来,他站得有点久了。
坐一下也好。
“你不要命了,李科!”
苏小陌的声音响起。
不要命!不,他李科得好好活着!他不是不要命,他只是再也不想生不如死地活着。
他跳进新江。倒不全是因为骆冰生激他,而是他一直都想克服自己的心魔。
他跳下去了,他活着上了岸。
是的,他活着,而且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哈,”李科笑笑,“我没事的!”
“阿姨,你看着厨房,我送她回房间!”苏小陌听李科说话,跟伍阿姨交代一下,拉起李科,“既然没事,那就跟我上楼!”
伍阿姨本想上前帮忙,却被苏小陌冷冷地制止了。
“让他自己来!”
看看苏小陌,伍阿姨知道,苏小陌一定有话要跟李科说。于是她转身回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