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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新娘子悄惊鼠窃魂 憨老翁醉索鱼鳞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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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书一开读者都要知道接住酒杯的这个人究竟是个甚么人?方才安公子丢那酒杯的时候旁边还坐着活跳跳的一个何玉凤、一个张金凤呢!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激出这等一场大没意思来要坐在那里一声儿不言语只瞧热闹儿那就不是情理了。作者把这话补出来再讲那个人是谁不迟。

    她两个见安公子喝干了那杯酒说完了那段话负着气赌着誓抓那酒杯来向门外便丢心里好不老大的惭惶后悔慌得一齐站起身来只说得一句这是怎么说?四只眼睛便一直的跟了那件东西向门外望着。只见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三步两跑抢上台阶儿慌忙把那件东西抱得紧紧的竟不曾丢在地下。

    何小姐先说道:阿弥陀佛!够了我的了这可实在难为你!张姑娘道:真亏了你怎么来得这么巧?等我好好儿的给你道个乏罢!这个人到底是谁呀?看她姐妹两个开口便道着个你字其为在下的人可知。既是个奴才强煞也不过算在主人眼头里当了个机灵差使不足为奇;不见得二位奶奶过意不去到如此。况且何小姐自从作十三妹的时候直到如今又何曾听见过她婆婆妈妈儿的念过声佛来?有此时吓得这等慌张的方才好好儿的哄着人家饮酒取乐岂不是好?这话不然。这个理要分两面讲方才她两个在安公子跟前下那番劝勉是夫妻尔汝相规的势分;也因公子风流过甚她两个期望过深用了个遣将不如激将的法子想把他归入正路却断料不到弄到如此;既弄到这里了假如方才那个玛瑙杯竟丢在台阶儿上锵琅一声粉碎星飞无论毁坏了这桩东西已未免暴殄天物;况且这席酒正是他三个新婚燕尔吉事有祥夫妻和合姐妹团聚的第一欢场忽然弄出这等一个破败决裂的兆头来已经大是没趣了。再加公子未曾丢那东西先赌着中举人中进士的这口气说了那等一个不祥之誓请问甲科这件事可是先赌下誓后作得来的么?万一事到临期有个文齐福不至秀才康了想起今日这桩事来公子何以自处?她两个又何以处公子?所以才有那番惶恐无措。无如公子的话已是说出口来了杯已是飞出门儿去了这个当儿忽然梦想<:"="_.不到来了这么个人双手给抱住了扣儿算解了场儿算圆了一欣一感有个不禁不由替他念出声佛来的吗?

    正是他夫妻痛痒相关的性分。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是随缘儿媳妇。

    这随缘儿媳妇正是戴妈妈的女儿华妈妈的儿妇又派在这屋里当差算一个外手里的内造人儿。今日爷奶奶正是家庭小宴她早就该在此侍候怎的此时倒从外来呢?因这天正是她家接待姑奶奶就是褚大娘子;她婆媳两个告假在家待客;华妈妈又请了两个亲戚来陪客大家吃了早饭拿了副骨牌四家子顶牛儿。晌午无事华妈妈听着老爷、太太不在家二位奶奶一定都回房歇歇儿便叫她进来看看。随缘儿媳妇虽是自幼儿给何小姐作丫头她却是个旗装打扮的妇女走道儿却和那汉装的探雁脖儿摆柳腰儿低眼皮儿跷脚尖儿走的走法不同;她走起来大半是扬着个脸儿振着个胸脯儿挺着个腰板儿走;况且她那时候正怀着三个来月的胎渐渐儿的显怀了;更兼她身子轻佻手脚灵便听得婆婆说了答应一声便兴兴头头把个肚子腆得高高儿的两只三寸半的木头底儿吉噔咯噔走了个飞快从外头进了二门便绕着游廊往这院里来。将进院门听见大爷说话的声气象是生气的样儿;赶紧走到当院里对着屋门往里一看果见公子一脸怒容。

    她便三步两步抢上了台阶儿要想进屋里看看是怎生一桩事;不想将上得台阶儿但见个东西映着日光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从门里就冲着她怀里飞了来。她一时躲不及两只手赶紧往怀里一握却是怕碰了她的肚子伤了胎气;谁知两手一握的这个当儿那件东西恰好不偏不正合在她肚子上无心中把件东西握住了。握住了自己倒吓了一跳连忙把在手里一看敢则是书阁儿上摆的那个大玛瑙杯里面还有些残酒她榫里不知卯里只道大爷吃醉了向她飞过一觞来叫她斟酒只得举着那个酒杯送进屋里来。及至走到屋里又见两位奶奶见她一齐站起来说了那套话她一时更摸不着头脑便笑嘻嘻的道:请示二位奶奶再给爷满满的斟上这么一杯啊!这一句话倒把金、玉两个问得笑将起来。

    安公子原是个器宇不凡的佳子弟方才听了她姐妹那番话一点便醒心里早深为然。只因话挤话一时面上转不开才赌气丢那杯子;及至丢出去早已白自孟浪;见随缘儿媳妇接住了正在出其不意又见她姊妹这一笑他便也借此随着哈哈笑道:那可来不得了。搁不住你再帮着你二位奶奶灌我了快把它拿开罢!因和她姐妹说道:你们的新令是行了我的输酒是喝了只差这令不曾行到桐卿跟前大约就行不过申明前令咱们再喝两杯。到底得上屋里招呼招呼去。金玉姐妹也见他把方才的话如云过天空更不提起一字脸上依旧一团和容悦色二人心里越过意不去倒提起精神来殷殷勤勤陪他谈笑了一阵。吃完了酒收拾收拾三个人便到了上房。恰值舅太太才散牌在那里洗手金、玉姐妹便在上屋坐谈叫人张罗侍候晚饭。舅太太道:今日是我的东儿不用你们张罗。你们三个没过十二天呢还家里吃你们的去罢!

    我这里有吃的回来给你们送过去。说话间舅太太、亲家太太洗完了手摆上饭来她两个替舅太太张罗了一番才同公子回房吃饭。一时饭罢仍到上房看着点灯。褚大姑奶奶早赴了席回来一应女眷都迎着说笑。公子见这里没他的事便出去应酬应酬泰山坐到起更又照料了各处门户嘱咐家人一番进来。舅太太道:你怎么又来了?她姐妹俩才叫他们招呼招呼褚大姑奶奶到家去了。姑老爷、姑太太不在家我今日就在上屋照应。你们那边我请亲家太太先家去了还有跟我的在那里老华、老戴我才叫来嘱咐过了你们早些关门睡觉。公子答应着才回房来只见她姐妹两个也是才回家都在堂屋里那张八仙桌子跟前坐着等丫头舀水洗手。公子便凑到一处坐下。

    一时柳条儿端了洗手水来慌慌张张的问张姑娘道:奶奶有甚么止疼的药没有?咱们内厨房的老尤擦刀割了手上的一个大口子张牙咧嘴的嚷疼叫奴才和奶奶讨点儿甚么药上上。何小姐便问:割得重吗?她道:挺长挺深的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呢!何小姐便叫戴妈妈道:你叫人把我那个零星箱子抬来把个药匣拿出来。一时抬来拿锁匙开开只见箱子里都是些大小匣子以至零碎包囊儿都有。何小姐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个瓶儿倒了些红色子药交给戴妈妈道:给他撒在伤口上裹好了立刻就止疼明日就好了。随即收了那药便向花铃儿说道:你把这几个匣子留在外头罢!花铃儿答应着一面往外拿。公子一眼看见里面有一

    个黑皮子圆筒儿因道:那是个甚么?何小姐便拿过来递给他看。公子打开一瞧只见里面是五寸来长一个铁筒儿一头儿铸得严严的那头儿却是五个眼儿都有黄豆来大小外面靠下半段有个铁机子。和张姑娘看了半日认不出是个甚么用处来。何小姐道:这件东西叫作袖箭。公子道:这怎么个射法呢?她又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个包儿来打开里面包着三寸来长的一捆小箭儿那箭头儿都是纯钢打就的就如一个四楞子锥子一般溜尖雪亮。公子才要上手去摸何小姐忙拦道:别着手那箭头儿上有毒。便拈着箭杆下了五枝在那筒儿里因说明那箭的用法。原来那箭是一筒可装五枝搬好机子下上了箭一按那机子中间那枝箭就出去了。那周围四个箭筒儿的夹空里还有四个漏子再搬好机子只一晃那四枝自然而然一枝跟一枝的漏到中间那个筒儿来可以接连不断的射出去因此又叫作连珠箭。当下何小姐说明这个原故又道:这箭射得到七八十步远和我那把弓那张弹弓都是我自幼儿跟着父亲学会的。那两件东西我算都用着了;只这袖箭我因它是个暗器伤人不曾用过如今也算无用之物了。说着才要收起来。公子道:你把这个也留在外面等闲了我弄几枝没头儿的箭试试看。何小姐便叫人关好箱子把那袖箭随手放在一个匣子里都搬了东间去。他三个人这里因这一副袖箭便话里引话把旧事重提。张姑娘便提起能仁寺的事怎的无限惊心;何小姐便提起青云山的事怎的不堪回;安公子便提起了黑风岗怎的是绝处逢生。因说道:彼时断想不到今日之下你我三个人在这里无事消闲挑灯夜话。何小姐又提起她路上怎的梦见父母的前情;张姑娘又提起她前番怎的叩见公婆的|日事。一时三个人倒象是堂头大和尚重提作行脚时的风尘翰林学士回想作秀才时的甘苦真

    是一番清话天上人间。自来寂寞恨更长欢悦嫌夜短。那天早交二鼓钟已打过亥正华妈妈过来道:不早了交了二更半天了南屋里亲家太太早睡下了;舅太太才打人来问着要请爷、奶奶也早些歇着罢。公子正谈得高兴便说:早呢我们再坐坐儿。华妈妈看了看她姐妹两个也象不肯就睡的样子无法只得且由他们谈去。

    书里交代过的安老爷、安太太是个勤俭家风每日清晨即起到晚便息怎的今日连她姐妹两个有些流连长夜都不循常度起来?这其间有个原故。只因何玉凤、张金凤彼此性情相照患难相共那种你怜我爱的光景不同寻常姐妹。

    何玉风又是个阔落大方不为世态所拘的见公子不曾守得那书生不离学房的常规倒苦苦拘定这新郎不离洞房的俗论她心下便觉得在这个妹子跟前有些过意不去;这日早上便推说是晚间要换换衣裳那边新房里一通连没个回避的地方不大方便嘱咐张姑娘晚间请公子在西间去谈谈就便把他在那里安歇是个周旋妹子的意思。张金凤却又是个幽娴贞静不为私情所累的想到春关秋菊因时盛采撷谁先占一筹这两句诗觉得自己齐眉举案已经是一年了。何小姐正当新燕恰来小桃初卸怎好叫郎君冷落了她呢?心里同样过意不去便有些不肯却是个体谅姐姐的意思。偏偏两个人这番揖让雍容的时候又正值公子在座。

    在公子是左之右之无不宜之觉得金钟大镛在东房也可珊瑚玉树交枝柯亦无不可。初无成见这可是晌午酒席以前的话。不想晌午彼此有了那点痕迹此时三个人心里才凭空添出许多事由儿来了。张姑娘想道:是天不早了呢!此时我要让他早些儿歇着罢。他有姐姐早间那句话在肚子里倘然如东风吹杨柳顺着风儿就飘到西头儿来了可不象为晌午那个岔儿叫他冷谈了姐姐;待说不让他过来又好象我拒绝了他。这是张金凤心里的话。何小姐想我是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早间既有那第一句话此时没个说了不算的理。只不合晌午多了那么一层我此时要让他安歇自然得让他往妹子那边去这不显得我有意远他么?设或妹子一个不肯推让起来他便是水向东流西边绕个湾儿又流过来了我又怎生对得起妹子?这是何玉凤心里的话。两个人都是好意;不想这番好意把个可左可右的安公子此时倒弄到左右不知所可。正应了句外话叫作棉袄改被窝两头儿苦不过来了。因此三个人肚子里只管绕成一团丝嘴里可咬不破这个头儿。三个里把天下通行吹灯睡觉的一桩寻常事搁起不管就在那可西可东的一间堂屋里坐着长篇大论深夜价攀谈起来了。然则公子这日究竟吾谁适从呢?这是人家闺房之事。

    闺房之中甚于画眉那作者既不曾秉笔直书读者便无从悬空武断只好作为千古疑案。只就他夫妻三个这番外面情形讲此后自然该益合成一片性情加上几分伉俪把午间那番盎盂相击化得水乳无痕这才成就得安老爷家庭之庆公子闺房之福这是天理人情上信得及的。

    次日午后安太太便先回来大家接着寒温了一番。安太太也谢了舅太太、亲家太太的在家照料及向褚大娘子道了不安。少停安老爷也就回来歇息了半刻便问:邓九太爷回来不曾?看看回来了请进来坐。褚大娘子忙道:二叔罢了罢!他老人家回来却有会子了;我看那样子又有点喝去了还说等二叔回来再喝呢。此时大约也好睡了;再要一请这一高兴今日还想散吗!再者女婿今日也没回来倒让他老人家早些睡罢。安老爷听了他便中止不一时大家便分头安置。

    这日何小姐因公子不在这里边便换了换衣裳熄灯就寝。

    原来一向因那新房是一通连的戴妈妈同花铃儿都在堂屋里后一卷睡;姑娘是省事价的这晚也不用人陪伴一个人上床一觉好睡直睡到三更醒来因要下地小解便披上斗篷就睡鞋上套了双鞋下来将就了事。只听院子里吧啦一声象从高处落下一块瓦来那声音不象从房檐脱落下来的竟象特特的丢在当院里试个动静的一般。她心下想道:作怪这声响定有些原故。便蹑足潜踪的闪在屋门格扇后面静悄儿的听着。隔了半盏茶时只见靠东这扇窗户上有豆儿大的一点火光儿一闪早烧了个小窟窿插进枝香来一时便觉那香气味有些钻鼻刺脑。这教一个曾经沧海的十三妹这些个玩意儿可有个不在行的;她早暗暗的说了句:不好。先奔到桌边摸着昨日那个药盒子取出一件东西便含在口里。你道他含的是件甚么东西?原来是块龙石。怎的叫龙石?大凡是个虎胸前便有一块骨头形如乙字叫作虎威佩在身上专能避一切邪物;是个龙胸前也有一块骨头状如石卵叫作龙含在口里专能避一切邪气。

    不必讲方才插进窗户来的这校香是枝薰香;凡是要使薰香自己先得备下这桩东西不然自己不先把自己薰背了气了吗?这是姑娘当日的一桩随身法宝没想到作新媳妇会用着。

    何小姐含了那块龙石听了听窗外没些声息便轻轻的上了床先把那香头儿捻灭了。想道:这毛贼要这等作起来倒不可不防。只是我这一时喊不但被这厮看着胆怯前面走更的一时也听不见倒难保惊了公婆。偏我那把刀因公公道是新房不好悬挂不在跟前;那弓虽在手下却是一时等不及那弹子这便怎样?正在为难忽然想起昨日看的那副袖箭正下了五枝箭在里头便暗地里摸在手里依然隐在屋门格窗边看着。一时早见堂屋里靠西边那扇大格窗上水湿了一大片。她便轻轻的出了东间屋门躲在堂屋里东边这扇格扇边看那个贼待要怎的。才隐住了身子只见那水湿的地方从窗棂儿里伸进一只手来先摸了摸那横闩又摸了摸那上闩的铁环子便把手掣回去送进一根带着钩子的双股儿绳子来只见他用钩子先把那门闩搭住又把绳子钓那头儿拴在窗棍儿上然后才用手从那铁环子里褪那横闩;褪了半日竟被他把那头儿从环子里褪出来那闩只在那绳子的钩儿上钩着。何小姐看了暗说:有理他褪下那头儿来一定还要褪这头儿好用两根绳子轻轻儿的系下来放在平地免得响动。好笨贼你这个主意打拙了!说着果听得格扇外边脚步声音慢慢的溜过东边来。

    她便顺着格扇里边也慢慢的随到西边八去随即闪着身子从那洞儿里往外一看见那天一天雪意阴得云浓雾锁习暗星迷且喜是月半天气还辨得出影儿来。望了。半日只望不见拨门的那个倒看见屏门那里蹲着一个往后夹道去的角门跟前蹲着一个在那里把风;对面南房上又站着一个壮大黑粗的大汉腰里掖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把房上的瓦揭起一张来放在身旁手里还捏着两三片瓦在那里张望。靠东墙却早搬了一扇门立在墙跟前。何小姐暗道:要不先把房上的这个东西弄住他怎得歇手?随又想道:且慢!只要惊走他也就罢了。说着又见靠东格扇上也阴湿了果然照前一样的送进一根带钩子的绳儿来想要钩往东头儿的闩。何小姐趁他人绳子的时节暗暗的早把这头儿横闩依然套进那环子去把那搭闩的钩子给他脱落出来却隐身进了西间。

    听了听安公子和张姑娘在卧房里正睡得安稳;南床上的华妈妈和柳条儿已是受了那屋里些薰香气息酣睡沉沉。她便假装打了个呵欠门外那个贼一听倒是一惊暗道:怎的薰香点了这半日还有人醒着?忙得他把个绳头儿不曾挂好一失手连钩子掉在屋里地下了。他便赶紧跑开躲着暗听里面的动静。你看这群贼要果然得着这位姑娘些底细就此时钵些晦气走了倒也未尝不是知难而退;不想他听了屋里一个呵欠之后鸦雀无声只道义睡着了。

    便从贪心里又起了个飞智便想用西边这根绳儿先把这头儿勺闩系到地腾出绳儿来再系东边的那头儿早又鹤行鸭步的奔到西边儿去。这个当儿;何小姐早到了堂屋里把他失手扔的那根绳子拿在手里却贴着西边第二扇格扇蹲着;看他怎的鼓捣。

    那贼转去来从窗棂上解下那根绳待要往下系那横闩早觉得那绳子轻轻飘飘的脱了空。他便悄悄的叹了一声似乎觉得诧异想道:莫不是方才匆忙里不曾把那闩褪下来么?重新探进手来摸。

    何小姐见这贼浑到如此却呕上她点气儿来了。便把那袖箭放在地下把手里那根绳子抓过来等贼的手探到铁环子跟前猛然的从底下往他腕子上一套拧住了只往下一拐又往后一别乘势就搭在那根横闩上左三扣、右三扣的把只手反捆在闩上还怕他挣开了绳头儿又把西边窗根上那根空绳子解下来十字八道的背了几个死扣儿自己却又拿起袖箭来躲在东边去望着。那贼的这只手本是从靠西格扇尽西的这个窗棂里探进来才够得着那铁环子经这往下一拐往后一别一只臂膊是满寄放在屋里胸脯于是靠了西间金柱了待要伸左手救那只右手急切里转不过身来。作贼的可没个嚷救人的他挣了两挣不曾挣得动分毫便嘴里打了个哨子哨那两个把风的贼。那两个听得哨子响只道是拨开门了这就可以下手偷了弯着腰儿就往这边来。何小姐从东边的窗洞儿里见这两个也过来了心里倒有些忐忑暗想:照这等狗一般的贼就再多来几个也不防;只是我如今非从前可比断不可和他交手。只管拴住了这个倒怕他一时急了豁一个跑三个伤了这个老实的那时倒是大未完。这要不用个敲山震虎的主意怎的是个了当。想罢她隔着那窗洞儿往外望只见房上那个正斜签着蹲在房檐边目不转睛的盼那三个开门呢!

    她便把那袖箭从窗洞儿里对了房上那贼看得较准把那跳机子只一按但听喀啦一声响一箭早钉在那贼的左腿上;那贼冷不防着这一箭只疼得咬着牙不敢作声;饶是那等不敢则声也由不得啊呀出来脚底下一个蹲不稳便咕碌碌从房上直滚下来咕咚跌在地下;手里的瓦一片声响丢了一地。

    这边三个贼听得齐回头看时见上房那个跌了下来一则怕跌坏了他二则怕惊醒了事主忙得顾不及和拴着的这个搭话便奔过去看那个。只这一阵早惊醒了南屋里的张太太问道:怎儿响哪?蓝嫂你听听不是猫把瓦蹬下来了哇?这边拴着的听了只干急苦挣不脱。那两个跑过去见跌下来的那个才爬得起来却只坐在地下怔。他两个也顾不得南屋里事主说话便把他揪起来搀着要想逃避;不想那贼的腿已经木得不知痛痒只觉箭眼里如刀剜一般疼痛。那两个还只道他是折了腿悄悄的说道:你扎挣些溜到背静地方躲一躲要紧。这一阵嘁喳早被何小姐听见隔窗大声的说道:糊涂东西他腿上射着一枝梅针药箭呢!你叫他怎的个扎挣法?一句话吓得那两个顾不及那个带伤的没命的奔了墙边立的那扇门去慌张张爬到墙上踹得那瓦一片山响才上房后脚一带又把一溜檐瓦带下来唏溜哈拉闹了半院子闹得大不成个梁上君子的局面。两个上了房又怕自己再着上一箭爬过房脊去才纵身望下要跳早见一个灯亮儿一闪有人喊道:不好了上头儿有了人了!你道这人是谁?原来是张亲家老爷。他那晚睡到半夜忽然要出大恭开了门提了个百步灯出来;才绕到后面听得房上瓦响他把灯光儿一转见两个人爬过房来他就嚷起来把屎也吓回去了。这一嚷早惊动了外面的人。房上那两个贼见不是路重新又爬过房脊来下了房脚往游廊外就跑。第一个先跑出来便藏在上房东山门儿里;及至第二个跑出来二门上早灯笼火把进来了。一群人一个个手拿挠钩杆子、抬水的杠子围上来。这贼解下腰里的钢鞭才要动手不防身后一挠钩杆子早被人俘虏住了按在那里捆了起来。

    这个当儿张进宝早提着根棒槌般粗细的马鞭子吆吆喝喝进来先说道:拿只管拿别伤他。也别只顾大面儿上背静地方儿要紧。一句话那一个藏不住巴了巴头儿见一院子的人他一扎头顺着廊檐就往西跑。谁知东间里有个炉坑因天凉起来了趁老爷、太太不在家烧了烧那地炕怕圈住炕气敞着炉坑板儿呢;那贼不知就里一足失空了咕咚一声掉下去了。大家挠钩绳索的揪上来又得了一个。这一番吵闹安老夫妻早惊醒了。安老爷隔窗问道:这光景是有了贼了你们只把他惊走了也罢拿必定要拿住他。张进宝答道:回老爷这贼闹得不象样个个手里都有家伙只这院子里已经得着俩了敢怕还有呢?安老爷听见不止一个贼又手里持器械也有些诧异;只管诧异却依旧守定了那伤人乎不问马的圣训只问了一声可曾伤着人绝口不问到失落东西不曾这一句。大家回道:没伤人两贼都捆上了。安老爷便一面起来下床穿衣只听张进宝说道:留两人这院里招护咱们分开从东西耳房两路绕到后头去小心有背静的暗地里窝着的!当下张老同了晋升、戴勤一班人带着去查西路了。张进宝便同了华忠、梁材带着人进了东游廊门。他一进门才要问:惊了爷奶奶没有?一句话不曾说完灯儿下只见当院里地下躺着个人在那里哼哼;又一个正在那里掏格扇窗户呢!

    张进宝大喝道:你这野杂种好大胆子见了人竟不跑还敢在这里掏窗户?说着西路去的人也转到这院子来了绳子也来了大家一窝蜂上前有几个早把当地那个捆上;有几个便奔到格扇边这个来拉住往台阶下就拉可拉了半日丝毫拉他不动。张进宝怕惊了爷奶奶便叫华奶奶:你回爷奶奶家人们都在这里呢不用害怕。华妈妈这个当儿醒虽醒了只答应不出来。早听何小姐在屋里笑道:我敢是有些害怕我怕你们拉不动这个贼他这只胳膊在横闩上捆着呢!等开了门你们进来解罢!闹了半日众人此刻才得明白大家便先把那贼的左手左脚绑在一处;那贼只剩得一条腿在那里跳咯咯儿了。

    何小姐方才见四个贼擒住了两个那两个才辨条逃路又被外面一声喊吓回来了早料这一惊动了外面大略那两个也走不了。她便安安详详的穿好了衣服先把妈妈丫头们叫起来。亏那薰香点的工夫少人隔的地方远一叫便都醒了只是慌作一团。她又虑到怕公婆过来一面忙忙的漱口拢头一面便叫华妈妈请公子和张姑娘起来。幸喜那卧房更是严密又放着帐子两个都不曾受着那薰香气息;也因这个上头误了点儿事人家闹了半夜他二位才连影儿不知。直等华妈妈隔着帐子把张姑娘叫醒了他听后只吓得浑身一个整颤儿连忙推醒了公子。公子毕竟是个丈夫有些胆气翻身起来在帐子里穿好了衣服下了床蹬上鞍子穿上皮袄系上搭包套上件马褂儿又把衣裳掖起来戴好了帽子手里提着嵌宝钻花、拖着七寸来长大红穗缨子的一把玲珑宝剑从卧房里就奔出来了。恰好何小姐完了事将进西间门看见笑道:贼都捆上了你这时候拿着这把剑刘金定不象刘金定穆桂英不象穆桂英的要作甚么?这样冷天依我说你莫如搁下这把剑倒带上条领子儿也省得风吹了脖颈儿。公子听了摸了摸才知装扮了半日不曾带得领子还光着脖儿呢!又忙着去带领子。

    一时张姑娘也收拾完毕妈妈丫头们一面叠起铺盖藏过闺器。公子便要出去何小姐道:莫忙!让他们归着完了开了门才出得去呢!公子听说提上那把剑自己便要开门才到堂屋但见一只黑粗的胳膊掏进窗户来却捆在那闩上忙问道:这是谁?何小姐笑道:这是贼从半夜里就捆在这里了。如今外头也捆好了我却不耐烦去解他劳你施展施展你那件兵器给他把绳子割断了罢!公子道:交给我这又何难!掳了掳袖子上前就去割那绳子颤儿哆罗的鼓捣了半日连锯带挑才得割了。那贼好容易褪出那只手去却又受了两处误伤被那剑划了两道口子抿嘴低头也受绑了。

    屋里开了门那时天已闪亮何小姐往外一看只见两个贼都捆在那里。他便先让张亲家老爷进来歇息随叫张进宝道:张爹你叫他们把这四个东西都搁在这旁边小院儿里去好让我们过去请安。再也怕老爷、太太要来。遂又叫花铃儿向桌子上取两个纸包几来便指着那受伤的贼向张进宝:别的都不要紧这一个可着了我一药箭只要到午时他这条命可就交代了;你作件好事把一包药用酒冲了给他喝下去。那一包药醋调了给他上在箭眼上留他这条性命好问他话。张进宝一一答应。那贼听了这话才如梦方醒。大家去依言料理。

    安太太初时也吃一吓及至听得无事才放心也只略梳了梳头罩上块蓝手巾先叫人去看公子、媳妇恰恰的他三个

    前来问安。安老爷依然安详镇静在那里漱口净面才得完事。

    安老夫妻便问了详细何小姐前前后后回了一遍。安老爷便向公子说道:幸亏这个媳妇不然竟开了门失些东西倒是小事尚复成何事体。这大约总由于这一向因我家事机过顺自我起不免有些不大经意或者享用过度否则心存自满才有无平不陂的这番警戒大家不可不知修省。说着便站起来说:我过去看看。安太太便向何小姐道:你可招护着些儿。安老爷道:贼都捆上了还怕他怎的?索性连你也同过去看看。正说着舅太太、亲家太太、褚大娘子都过来道受惊。

    大家说了没三两句话只听得二门外一声大叫好说道:囚攘的在那儿呢?让我摆布他几个脑袋。一听却是邓九公的声音。老爷同公子连忙迎出来。安太太一班女眷也跟出来。

    只见邓九公皮袄不曾穿只穿着件套衣裳的大夹袄披着件皮卧龙袋敞着怀光着脑袋手里提着他那根压装的虎尾钢鞭进了二门怒吼吼的一直奔东耳房去。安老爷忙着赶上拉住说:九哥待要怎的?他道:老弟你别管。

    不知道这东西糟蹋苦了我了且叫他一个人吃我一鞭再讲。安老爷道:不可擅伤罪人你我是要耽不是的有王法呢!他又道:王法?有王法也不闹贼了。安老爷道:就说如此你我也得问个明白再作道理。他又道:有那么大粗的工夫?说着扭身只要赶过去打。安老爷看了看那样子一脑门子酒大约昨日果真喝过去了睡了一夜竟没醒得清楚。好说歹说死拉活拉的才把他拉进屋子。安太太大家也都过来。褚大娘子一见先说道:这么冷天怎么连衣裳不穿就跑出来了?一句话提醒了安老爷才叫人出去取了衣裳来。

    他一面穿着一面问何小姐那贼的行径。何小姐又说了一遍。只气得他巨眼圆睁银须乱抖。安老爷劝道:老哥哥这事不消动这等大气。他也不往下听便道:老弟你莫怪我动粗你只管把这起狗娘养的叫过来问个明白我再和他说话。我有我个理等我把这个理儿说了你就知道不是愚兄不听劝了。安老爷是知透他那吃软不吃硬的怪脾气的便道:就这样你我且要问这班人是怎的个来由。因叫人在廊下放了三张杌子连张老爷也出去坐下。安太太大家却关了风门子都躲在破窗户洞儿跟前望外看。

    只见众家人把那班贼连提带掳的拉过来。安老爷一看一个个都绑得手脚朝天的趴伏着把腿贴在地下。老爷已就老大的心里不忍先叹了一声说道:一样的父母遗体怎生自己作贱到如此?便吩咐道:且把他们松开大约也跑不到哪里去。邓九公说道:跑!那算他交了运了!众人一面答应着便把那班人腿上的绑绳松了依然背剪着手还把绳子拴了一条腿都提起来跪在地下。

    安老爷一看只见一个腰粗项短一个膀阔身长一个浊眼粗眉一个鬼头鬼脑便往下问道:你们这班人我也不问你的姓名住处只是我在此住了多年从不曾惹恼乡邻欺压良贱你们无端的来坑害我家是何原故?只管实说。那班人又是着慌又是害臊一时无言可对只低了头不则一声。早把邓九公呕上火来了一伸手向怀里把他那副大铁球掏出一个来握在手里睁了圆彪彪的眼睛向那班人道:说话呀!小子别装杂种慌得鬼头鬼脑的!那个连叫道:老爷子你老别打让我说。因望着邓九公道:大凡是个北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你老这里是安善人家可有甚么得罪我们的?邓九公又嚷道:我不姓安是寻宿儿的;人家本主儿在那边儿呢你朝上边儿说。那人才知他闹了半日敢则全不与他相干扭过来便向着安老爷说道:听我告诉你老一句……没说完

    华忠从后头堂就是一脚说道:你连个老爷小的也不会称吗?你要上了法堂呢!那贼连忙改口道:小的小的回禀老爷今日这回事都是小的带累他们三个了。因努着嘴指着旁边两个道:他们是亲哥儿俩一个叫吴良一个叫吴;那个姓谢叫做谢只人都称他谢三哥;小的姓霍叫霍士道。小的们四个人没艺业就仗偷点儿、摸点儿活着;小的有个哥哥叫霍士端在外头当长随新落了逃回来了。小的和他说起穷苦难度他说这座北京城遍地是钱就只没人去拣;小的问起来他就提老爷从南省来人帮的上千上万的银子听说又娶了位少奶奶净嫁妆就是十万黄金十万白银。他还说指了小的这条明路得了手他要分半成帐。小的听了这话就邀了他三个来的。安老爷听到这里笑了一笑便问道:来了怎么样呢?那贼道:小的们是从西边史家房上过来才到这里的;及至到了房上一看下来不得了。安老爷道:怎么又下来不得呢?那贼道:小的们道作贼有个试验不怕星光月下看看那人家是黑洞洞的下去必得手。不怕夜黑天阴看看那人家是明亮亮的下去不但不得手巧了就会遭事。昨晚绕到这房上往下一看院子里倒象一片红光照着。依谢三就要叫我回头是小的贪心过重好在他们三个的贪心也不算轻可就下来了。不想这一下来通共来了四个倒被老爷这里捆住了两双作贼的落到这场中现眼也算现到家了。如今要把小的们送官也是小的们自寻的无的可怨到官也是这个话。老爷要看小的们可怜儿的只当这宅里那旮旮儿子里下了一窝小狗儿叫人提着耳朵往车辙里一扔算老爷积德生了小的们了。安老爷还要往下再问邓九公那边儿早开了谈了说:照这么说人家和你没甚么盆儿呀?该咱们爷儿们稿一稿咧!我且问你你们认得我不认得?四个人齐声道:不认得。登时把个老头子气得紫胀了脸嚷成一片说道:好哇!你们竟敢说不认得!我告诉你我姓邓可算不得天子脚下的人生长在江北淮安住家在山东茌平也有个小小的名声儿人称我一声邓九公。大凡是绿林中的字号人儿听得我邓九公在那里歇马就连那方边左右的草茨儿也未必好意思的动一根怎么着我今日之下住在我好朋友家里你们就这么一起毛蛋蛋子夹着你娘的脑袋滚得远儿的倒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家房上地下糟蹋了个土平你们这不是诚心看我来了吗?还敢公然说不认得!我先个个人拶瞎你一只眼睛大概往后你就认得我了!说着就挽袖子要打。

    安老爷听了半日才明白他气到如此的原故上前一把拉住大笑道:老哥哥你气了个半日原来为此。你怎的和畜生讲起人话来了?他便焦躁道:老弟你不知道我真不够瞧的了吗?安老爷道:尤其笑话儿了。我一句话老哥哥你管保没得说。你纵然名镇江湖滥不济也得金刚、郝武、海马周三那班人才巴结得上晓得你的大名;这班人你叫他从那里知道你又怎的配知道呢?安老爷这席话才叫作蓝靛染白布一物降一物早见他肉飞眉舞的点头说道:老弟你这话我倒依了;话虽如此他既没那雁过拔毛的本事就该悄悄儿走怎么好好儿的把人家折弄个稀烂?这个情理可也恕不过去。安老爷道:闹贼天下通行挖扇窗户丢两片瓦也事所常有。依我说这班人也不过为饥寒二字才落得这等无耻。如今既不曾伤人又不曾失落东西莫如竟把他们放了叫他去改过自新也就完了这桩事了。邓九公只是拈须摇头象在那里打主意;公子旁边听着

    是不敢驳父亲的话只说了一句:这请示父亲放却不好就放罢!不防一旁早怒恼了老家将张进宝他听得安老爷要放这四个贼便越众出班跪下回道:回爷爷这四个人放不得别的都是小事这里头关乎霍士端呢。霍士端他也曾受过老爷的恩典吃过老爷的钱粮米儿行出怎样没天良的事来这不是反了吗?往后奴才们这些当家人的还怎么抬头见人!依奴才糊涂主意求老爷把他们送了官奴才出去作个抱告和他质对去;这场官司总得打出霍士端来才得完呢!安老爷道:啊呀!一位邓九太爷我好容易劝住你又来了。

    便果真是霍士端的主意于我何伤?于你又何伤?小人只苦作小人君子乐得为君子不必这等伤气。邓九公道:你爷儿俩不用抬我有个道理。讲送官不必原告满让把他办了走不上三站两站那班解役得上他一块钱依旧放回来了还是他。说就这么放了也来不得。这里头可得让我比你们爷儿们通精儿了这不当着他们说吗?咱们亮盒子摇。老弟你要知道是个贼上了道没个不想得手的不得手他不甘心;吃了亏没个不想报复的不报复他不甘心。就这等放了他可得防他个再来就让他再来莫讲这个嘴脸就比他再有些能为来这么一百八十的也可不要紧;只是你我那有那么大工夫等着和他气去;纵让他知些进退不敢再来了狗可改不了吃尿;一个犯事到官说曾在咱们这宅里放过他老弟你也耽点儿老成!安老爷一听他这番话倒煞是有理便问:依九哥你怎么样呢?邓九公道:依我这不算。老弟你开了恩了吗?这事于你无干把这班人都交给我你的好意我绝不痛他一个指头伤他一根毫毛可得把他揉搓到了家业我才放他呢!他说完了这话更无商量便向那班贼话道:这话你们可听出来了。人家本主儿是放了你们了没人家事。如今就是邓九太爷朝你们说明!你方才不说听得他家娶了一位少奶奶净嫁妆就有十万黄金、十万白银吗?这话有的。只是她这金银你们动不了她的我先透给你个信儿。昨日听出你们那块瓦来的就是她灭了你们那枝薰香的也是她绑上你们一个胳膊的也是她射了你们一个脖骨的也是她;她从十二岁作姑娘闯江湖起长枪短棒十八般武艺无所不能;讲力量考武举的头号石头不够她一滴溜的;讲蹲纵三层楼不够她一伸腰儿的;她可就是我的徒弟这话可不知你们信不信。现在人家不过是做奶奶太太了不肯和你们狗一般的人交手所以昨日才不曾开门出来止轻轻儿的射那一枝箭给你们报个信儿。她那箭叫做袖箭又叫作连珠箭连五枝当射你们四个还剩余着一枝呢!再她有张铜胎铁背的弹弓打一两八钱重的铁弹子二百步外取人要指出地方儿来这是人家的传家至宝不犯着给你们拿出来看。此外还有一把雁翎倭刀……说着他便扭头向安公子道:老贤侄那刀呢?安老爷早巳明白他的用意便道:在我那里。随叫公子取来。

    邓九公接在手里拔出来先向那班人面前一闪。那四个的八只手都在身背后倒剪着招架也无从招架只倒抽了一口冷气扭着头往后躲。邓九公看了呵呵大笑说道:谅你们这几颗脑袋也搁不住这一刀。但则一件你九太爷使家伙可讲究刀无空过讲不得只好拿你们的兵器搪灾了。说着就把他四个用的那些顺刀钢鞭斧子铁尺之类拿起来用手里那把倭刀砍瓜切菜一般一阵乱砍霎时削作了一堆碎铜烂铁堆在地下说道:小子拿了去给你妈妈换凉凉簪儿去罢!四个贼直惊得目瞪口呆。又听他放下刀嚷道:我是说结了你们要不凭信不甘心今日走了改日只管来。你们还得知道我毁坏你们这几件家伙不是奚落你是惠顾你;不然的时候少停你们一出这个门儿带来这几件不对眼的东西不怕不吃地方拿了。你们可得领我个大情这不是我惠顾了你们吗?你们老弟兄们也得惠顾惠顾我。你瞧我江南江北关里关外好容易创到这个分儿了;今日之下你们偏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我的好朋友家糟蹋了个土平我不答应。你瞧我这不是变方法儿把你们这几件兵器给你们弄碎了吗?你们就只想方法儿把我这一地破破烂烂的瓦给我弄整了。这正是:补天纵可弥天隙毁瓦焉能望瓦全?

    后事如何?下回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