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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是冰凉,是死寂,是毫无悬念的结局。
走出来是好天气,是晴空万里,是依旧拥有无限遐想的未来。
陈一走出戒毒所,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轻轻眨了眨眼睛。
阳光就落在他的发梢上,蒙上了层光晕。
青年盯着树叶间结的果子看了一会儿,红彤彤,圆滚滚,然后去超市里买了一包烟,他点燃了,轻嘬一口,又细细地吐了出来。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出乎意料的人选。
“陈少爷?”
那边应了一声,略微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开口了:“我最近看见网上的新闻了,你……往后还有来这里工作的打算吗?”
陈辞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良,像个四处飞舞的小精灵似的,看见有衣衫褴褛的小孩就忍不住靠过去,扇扇翅膀,扑簌扑簌抖落下一阵亮晶晶的金粉,只恨不能将可爱天真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满脸都写着“需要帮助吗?需要帮助吗?”这几个大字。
陈一没由来地被自己这想象逗笑了,他轻咳一声:“嗯,可能不会了,最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陈辞也能理解,很快地应了一声,然后又给对方留足了余地:“什么时候想过来工作的话,给张主管打个电话就好了。他一直很惦念着你。”
这世道真的很不公平,如若夏北光再坚持得久一些,或许就能遇见陈辞了。
那故事的结局会不会又变作一个版本?
可惜没有如果,可能,也许这种说法。
陈一心想。
他觉得有些惋惜,轻轻吐出一口缭绕的雾气。
烟的味道也是一如既往的,无论陈一尝试过多少次,依旧不喜欢。
就如同夏北光日记里记载的那样——香烟与酒精一样,都是在你觉得无法喘息的时候能用得到的东西。
然而夏北光不知道的是,香烟和酒精也会放大情绪,所以有人会借酒消愁,然而最终沉浸其中,无法自拔,醉生梦死。
所以需得克制,需得清明,需得理智,需得有勇气。
即便鲜血淋漓,也得直面,也不能放弃。
这话鸡汤又庸俗,除此之外,却也别无他法。
烟只燃了一半就被陈一掐了,剩下的一盒烟也叫他扔进了垃圾桶。
陈一去找余悠悠的时候,对方才刚从床上爬起来,顶着鸡窝一样稀乱的头,黑眼圈挂着,还穿着海绵宝宝的睡衣,鹅黄的,正面是两个蔚蓝蔚蓝的大眼睛。
余悠悠撩起自己可以当眼帘的头发,挤出两个不耐的音节:“谁啊?”
然后他就顿住了。
陈一跟海绵宝宝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半天,余悠悠才噼里啪啦一顿炸:“我.居然没死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什么老天这么不长眼,难道前段时间前段时间那个你被人捅死是虚假新闻吗现在的新闻一点也不调查真实性真是太垃圾了。”
陈一:“……”
陈一:“我感觉你要断气了。”
余悠悠叫陈一在客厅里坐,自己就趿拉着拖鞋去厕所里刷牙洗脸了。
他似乎心情非常好,还哼着小调儿。
只是那调子古怪又诡异,还夹杂着许多晦涩难懂的语句,陈一也听不出来对方哼唱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本来在高考之前,余悠悠曾经对着父母死缠烂打卖萌耍泼了一顿,目的为了搬出去独立生活,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余父余母却咬死了他一人生活不安全不肯松口。
转折就发生在高考结束之后,余悠悠废物一样在家里躺了三个月,活生生胖了二十斤,在他因为百无聊赖去书房玩,又笨手笨脚打碎了余父第五个清朝白玉鼻烟壶之后,终于被忍无可忍地余父狠狠收拾了一顿然后一脚踹出了大门。
于是余悠悠就一脸懵逼地坐在自家别墅大门口,看着那扇铁门无情地在自己面前倏然关上,而他身旁只有那一个余母顺手丢出来的t恤与他作伴。
说起这个,余悠悠简直是一肚子苦水与委屈无处倾泻:“我妈也太过分了,一分钱不给我不说,连顺手丢出来的衣服都是我小学六年级的校服。”
陈一疑惑:“你妈怎么会刚好丢了件你小学六年级的校服。”
余悠悠一脸悲愤欲绝:“那是因为这衣服她从衣柜翻出来的时候是原本打算给我们家七七穿。”
“七七是谁?”
“我家那条棕色吱哇乱叫的卷毛小泰迪!”
“她还对抱着那只小泰迪说,衣服七七不要了,妈妈给七七买好的。”
陈一讲:“人不如狗啊。”
余悠悠说:“人不如狗啊。”
他重复陈一这话的时候显然是有些怒气的,只是余悠悠发怒的模样也不扎人,而是软绵绵的,少年的头发留得有些长了,于是洗脸的时候顺手用皮筋扎了起来,在头顶上翘起一绺,陈一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余悠悠口里的那只棕色卷毛小狗,觉得有些意思,伸手揪了揪。
没想到余悠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很宝贝地护住了自己的小揪揪,一脸警惕:“我警告你啊陈一,可别乱摸,会掉发的,我最近白天上课学习晚上捉妖打鬼,头发掉得比猫掉毛还要恐怖。”
“行吧,居然吓成这样,不弄你了。”
陈一将手收了回去,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
余悠悠一脸狐疑:“你不是等着待会儿我不注意的时候又来扯我头发吧,别告诉我你是这么幼稚的人。”
陈一叹了口气,一脸茫然:“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余悠悠刚放松了些警惕,低声说了句也是毕竟你也这么大的人了,陈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狠狠扯了一把那个翘起来的小绺辫子。
余悠悠“嗷”地一声叫出来。
陈大少爷的人生宗旨,你说不要我就要,你说要我就不要。
余悠悠被揪得吃痛,气得回身就去揪住陈一的头发。
陈一也不是那种光挨打的类型。
二人就这样厮打起来。
当西子凡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画面。
两个大男人在沙发上相互撕扯对方的头发,还疼得咬牙切齿。
西子凡:“……”
扎高马尾的西子凡表示头皮一疼,下意识退出去几步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公寓,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进门落锁,放东西换鞋,将撕扯的两人分开。
一气呵成。
陈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不是那个死直男吗?他怎么会有你家的钥匙。”
余悠悠回答得振振有词:“我家的钥匙我想给谁就给谁。”
陈一无法反驳,但他也实在看不下去余悠悠见着西子凡就如同见到救星一样瞬间布灵布灵的目光,更何况他还惦念着自己还是个布娃娃的时候,西子凡对自己撒的谎,起身就要走人。
余悠悠见他起身要走,这才收敛几分:“怎么了?你今天应该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我吧?”
陈一捡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尘土,淡淡说:“已经没事了。”
他并不是在糊弄余悠悠,只是陈一在西子凡出现那一刻看出余悠悠的转变开始,就倏然意识到了余悠悠已经变了。
那些想要说的话,好像忽然就失去了开口的意义。
虽然二人只不过是短短一段时间没有交集,但余悠悠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永远追逐着自己的身影了。
这是一件好事。
他有了自己另外的世界与故事。
而且这个故事大概一定不会跟自己有过多交集。
陈一不是一个会过多感慨从前的人,他没由来地想起了从前高中的时候。
其实余悠悠与陈一是截然相反的,他不爱说话,甚至并不受欢迎,于是总爱跟在陈一的后面,陈一未曾将陈辞当做亲人看,却正经把余悠悠当成了半个弟弟。
其实年少时陈一甚至怀疑过余悠悠是否存在于雏鸟情节,以至于把自己当成妈妈,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寸步不离。
从前被依赖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看到如此独立,明亮的余悠悠,陈一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不太肯承认这有些失落的,简直如同看着儿子长大成人的老父亲一样的心情是真实存在他心里的。
在这一个转瞬之间,陈一蓦然地想起了周锡的脸。
那张沉默的,苍白的面容。
那些想说却说不出口的。
或许对方也是如此,因为惦念着那些过往,无法面对夏北光的转变,也无法承受。
当喜爱与付出过了那个限度,就会被寄予一些过分的高度,将容不得一点出乎意料之外的存在,容不得一点伤害或者变质。
因为会被巨大的愤怒与失望袭击,从前那些喜爱将扭曲发酵成铺天盖地的浓烈恨意。
明明从前是将他当做灼热的朝阳。
最后却因为在黑暗之中抽离不得,憎恨上这一束不再明亮的火光,甚至因为失望,因为落魄,亲手掐灭了这唯一的,也是仅有的火光。
以至于他也忘记了。
其实他的一切初衷,只不过是源于想要保护对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