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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驿站客房,吩咐店小二摆上了吃食。
三人坐在桌面久久无话。
叶辰受不了这股尴尬的气氛,呵呵一笑:“宁兄,下面准备作何打算?”
宁不凡吃了口菜,点头赞叹:“这菜肴做的实在可口,只是叶兄一番话之后,怎么这菜肴变得淡然无味了。”
叶辰尴尬不已,他自知理亏,只好抱拳赔罪:“宁兄,我与司涯兄有过约定,无论他做何等计谋,决不能伤你分毫,此前我欠了他个人情,所以才会替他做些事情。宁兄不必在意,我给宁兄赔罪了。”说着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言坦诚,宁不凡脸色微舒,他举起自己杯子喝了口酒:“叶兄,我倒没有怪你,只是这司涯做的实属过分,拿我做棋子?他还真有这个胆量,说话做事皆是故弄玄虚,他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估摸着也是在骗我。”
李三思疑惑问道:“宁兄,你之前不是拆穿了他的谎言了吗?你父亲......”
宁不凡摇头打断李三思的话语,他说:“拙劣的谎言,那才叫谎言,那就是骗人的东西,像你我这种时常思考的人,大多不会上当,而符合逻辑的谎言,那是比真相更加真实的东西。”
他口中吃着食物,话语模糊不清:“要想骗到一个愚蠢的人,那么就说一个让他拆穿不了的谎话,这个简单。但是如果想骗到一个聪明人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说出一个拙劣的谎言,让他拆穿,使他觉得自己已经接触到了事情的本质,之后再说出一个比事实更加符合逻辑的东西。”
“这套,我小时候就玩腻了,那时候我天天骗陈子期玩,那家伙整天被我欺骗,可惜他太傻了,普通的谎言就能骗到他,实在无趣。”
李三思若有所思问道:“那么,他说你的父亲被抓到听雨轩,实则是假的?”
叶辰给面前两位添上酒,他虽然听不太懂两人谈的话,但觉得他们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宁不凡略作讶异:“咦,叶兄,我区区一个不入流的江湖游侠儿,怎能劳烦您这位一品入脉?”
叶辰皱眉:“宁兄你这话过分了,我虽说也有些东西瞒着你,但我从未对你这位结义兄弟起什么坏的心思。”
“哼。”宁不凡冷笑一声:“我本想混吃等死,然后寻找父亲,是你们这些人非要把我拖进局里,妈的,现在你跟我说没对我起什么坏心思?”
叶辰知道这位宁兄是在发泄不满,但他确实理亏,只好沉默不言。
宁不凡擦擦嘴角,朝李三思说:“那司涯面前一套背后一套,我哪知道这家伙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知道,他之前跟那姜承说的话,其实是说给我听的,其中必有不少是假的,他跟我说父亲被听雨轩关押,符合逻辑,也符合我父亲去听雨轩寻找母亲然后被关押的结果,但就是因为此事太合理,所以才是假的。他怎知听雨轩的事情,我们的皇帝陛下都不知道,他就知道?”
“叶兄,你的那位司涯兄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在天风的布局不单是如此,对东荒的灭国之战只是顺手而已,怕是最终的谋算还是在龙脉气运那方面。”
“龙脉?”叶辰略微诧异:“司涯兄只是俗世之人,若是仵世子阳谋算这些还算合理,但你说司涯兄谋算龙脉之事,我觉得......”
李三思听得云里雾里,他只是个普通江湖山贼头子,不知道何为龙脉。
宁不凡站起身,他伸个懒腰,懒洋洋说道:“叶兄,你估计是对这位司涯了解太少,他的身后必定有不可知之地的影子,俗世?俗世之人哪里会有这般气魄,动不动就说灭国,即便连我们天风的皇帝陛下也只敢暗中布局这些东西,这司涯明明是用的堂堂正正的阳谋,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要对东荒动手,这气魄,可不一般啊。”
摘星楼,天机阁,听雨轩,逍遥观,九霄天,只是不知道这位绝命司涯究竟是站在哪边的,难不成还有如同柳村这般更为隐蔽的不可知之地,让世人连名字都不知道。
刑部的审讯简单明了,有大皇子的吩咐,主司冯泉直接上了各种刑法,女子也并非意志坚韧之辈,刑法未用全便得到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和三页名单,足有上百人。
有的是女子供出的朝堂之上通敌之人,其实只有半页左右,其余的是由太监总管魏贤秘密来此,加上去的。
冯泉见到魏贤的那一刻,便已经想通了许多事情。
掌控京都的李家,掌控全国建造的工部尚书所在的陈家,掌控官员升迁调度的吏部尚书所在的郭家,掌控西方边疆守卫的徐将军所在的徐家,等等许多许多朝廷官员名字都被记录了上去,无一不是清算之人,朝堂上唯一以避免风波的是号征西大将军却驻守在东边与东荒对峙的孟河朗所在的孟河家,以及掌控天风许多产业名义上户部左侍郎所在的江家。
陛下要重整朝堂!这些人都被冠以叛国之罪,这番清算下去,少说有数万人头落地,朝廷起码会少一半的官员,刑部主司冯泉浑身战栗,又恐惧又惊喜,他知道这是陛下的指示,也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这......是要彻底拔除世家豪门的爪牙,留下了最为信任的孟河家和财源宽阔的江家,这是要,变天了。
冯泉拿着添了许多名字的三页名单,双手颤抖着,将此事拟作奏折,交由魏贤带回皇宫,魏贤临走时,他颤颤巍巍的从袖子拿出了一大把银票塞进魏贤袖口。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他虽没有任何党争,只是最近与二殿下交往甚密,属于二殿下姜然门下之人。陛下杀性正起,这半月内他能不能逃离此劫,犹未可知,只有小心谨慎不敢得罪皇帝陛下身旁这位最红的太监总管。
魏贤微微一笑:“陛下说了,若是那冯泉没有拿出银票递给我,那便是心怀坦荡,光明磊落,断无通敌之嫌疑,若是拿出了银票,那便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心中有愧,自去领死,不祸及家人。”
冯泉惨然一笑,他懂了,陛下不仅是在清理朝堂世家,也是在为未来的陛下,如今的大皇子铺路,他参与皇子之争,二皇子无望,他便是死罪。
“臣,领死!”他闭上了眼睛。
魏贤脚步渐远,声音却传了过来:“陛下又说了,若是冯泉并不认罪,大喊冤枉,那便不用理会,让他去死。若是冯泉认了,愿意领死,那便告诉他,不必死了,是他那份忠君爱国之心,救了他。”
冯泉热泪盈眶,痛哭流涕:“陛下......”
夜已深,明亮的皎月照常升起,点点月光洒落地面,汇聚成河。
这一夜,有人能眠,有人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