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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儿一声尖叫,慌忙挣脱着出来,少女却根本不容她反抗,指尖甚至掐入她的肌肤,死死的拽她到跟前。
“你看,我说吧,我族姑想你了,我特意让奴才们别急着收敛,就是想让她见见你,我知道你会来的……你看着她啊!”
少女语调诡异,声音在大殿里渗,比殿外那些哭声更吓人。
姜儿心肝俱碎,脑子都吓得晕乎起来,少女猛地抽手,掰住她的脑袋,逼着她直视晃悠悠的芈姬。
姜儿被迫与那张死白的脸对视,心跳几乎静止了。
“后宫的女人,今天活着不代表明天能活着,你知道为什么么?”少女轻问。
姜儿拼命摇头。
“因为后宫啊……”少女咯咯一笑,“吃人。”
后宫吃人。
姜儿浑身一颤,仿佛无形中有刀落,砍断了她脖颈。
于是接下来她用一辈子,去成为了这四个字的注解。
一语成谶。
“景吾君救了你,他看上你了?你为他求情,也是看上他了?”少女继续耳语,语调温柔。
姜儿脸一烫,想否认,没想到少女指尖猛用力,将她的脑袋往后一拽,逼她看着自己,那双充血的眸。
“告诉我,是或不是。”少女一字一顿。
姜儿头皮都要被拽掉了,吃痛道:“妾……妾愚钝,但景吾君于妾有恩,妾自然要为他奔走……君上因芈家入狱,若芈家出面,或能轻判……”
“那我族姑的死呢?”少女反问。
姜儿凄凉笑笑,笑她,也笑自己:“后宫吃人,贵人不是都自己说了么?还来责问妾作甚。”
命若琴弦,身不由己。后宫的女人,绿水巷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少女瞳孔微缩,忽的也笑了:“不错,所以大家都疯了……我决定了!”
姜儿没明白。
但见得少女俯身,凑近她的眼,天真无邪的咧嘴:“《诗》曰,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叫芈蓁蓁,我会成为景吾君的女人。你叫姜儿是么?以后,我们会在一起玩儿了。
姜儿拼命挣扎起来。
这次,芈蓁蓁放开了她,吩咐手下:“把她关起来。我倒要看看,景吾君……不,是我的男人,对她上心到什么份儿上。”
旋即姜儿就被笼上麻袋,最后见到的一幕是芈蓁蓁回头,笑得灿烂。
“你放心,会有人救景吾君的。因为我,会是新的芈姬。”
然后姜儿的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景吾君姬照在讯狱没关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据说是将军魏沧求情,判个笞刑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毕竟是家事,又事涉后宫,没必要闹得举国喧嚣。
燕卫关系紧张,燕和卫注定了会有一战,燕王姬镐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卖魏沧的情,遂准了,嘱魏沧安心备战。
尘埃落定,看似是皆大欢喜,却更多的暗流,已经在酝酿了。
魏宅,将门高第。
魏沧停下手中的长戟,擦了把汗,瞪冲到跟前的魏凉:“说了,这些事你不要管,你还未弱冠,好好学文习武要紧。”
魏凉也瞪他:“兄长请回答我!您是追随安夷君,却公然出面为景吾君求情,是不是和前几天来访的芈家有关?”
魏沧不满:“是又怎样?朝堂上的事,你还乳臭未干,少知道点是为你好!”
长兄如父。
他和魏凉同母所出,但他比魏凉长了二十来岁,从小帮着长辈管教弟弟,学了一手的“严父”,好在魏凉也争气,对他也敬如“严父”。
但严父嘛,心也是肉长的。
魏沧软了语调:“朝堂上要变天了,你不要牵扯进来。”
魏凉咬了咬齿关,吐出句:“因为隆乐夫人一事,安夷君失宠,芈家放弃安夷君,要支持景吾君了么?”
魏沧踌躇良久,最终决定告诉魏凉实情,既然要变天了,就没人躲得过。
“隆乐夫人是安夷君母亲,这一去,安夷君悲伤过度,身子不行了。我得为魏家打算啊,正好芈家换人,新的芈姬派人找到我,说互相卖个人情,以后万一景吾君上位,彼此都能和睦。”
顿了顿,魏沧看了眼魏凉,加了句:“虽然你做过安夷君的伴读,但如今要识时务,以后多往景吾君那儿走动,活络活络。”
魏凉沉默。
当天晚些,他确实去往景吾君那儿走动了,但活没活起来,还僵到不行。
姬照看着跪在堂下的小将军,黑脸。
他还从来没见过人,拜谒的帖子真是一句:遵兄命,来活络。
“子初打算怎么活络?”姬照开口。
魏凉规规矩矩的一拜:“听闻君上贵体抱恙,兄长托我带了些军中用的好药,最是奇效。”
言罢,有寺人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玉盒,姬照打开来,也是规规矩矩的好药,专门治笞刑的。
他没了兴致。君君臣臣那一套,他养伤期间,朝上有份量的人都来了一遍,他的西殿车水马龙,都是大同小异的做派。
“请子初替我多谢魏将军吧。”姬照阖上玉盒,看着魏凉低垂的脑门顶,话锋一转,“还有,再替我带句话,就说……魏将军是个聪明人,我很欣赏。”
魏凉眸光一闪,没吱声。
姬照的意思应该是指芈家。魏沧卖给新芈姬人情,芈家与魏沧的立场言和,审时度势,是聪明人。
突然,姬照又一句,噙了意味深长:“隆乐夫人一去,安夷君的身子就更不好了,芈家倒戈我姬照,子初以为如何?”
魏凉千万个念头闪过,淡淡应道:“凉未弱冠,未入仕,朝政之事,不便多言。”
姬照轻笑:“看来子初也是个聪明人。”
魏凉面无表情,客套后告辞,可临到门口,他顿住,有些话终究是忍不住,决定问出来。
“臣斗胆,臣听闻景吾君擅闯后宫,所救乃一名……”
“如果是这件事,子初就没有问的必要了。”
姬照打断,在魏凉回头看来的瞬间,日光落入他眸底,化为了一片漆黑。
“君上或许还不清楚,臣所问何人吧。”魏凉蹙眉,能感到空气温度降低,起了异样。
“不,我知道。”姬照再次打断,似笑非笑,“所以我才要告诉子初,这件事和你无关,不,准确来说,是她,和你无关。”
魏凉心跳一滞。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道:“……她不是君上的玩物。”
言罢,他转身就走,丝毫没给姬照回答或解释的机会。
这种举动出现在王宫,极其不符礼数,甚至可以说,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