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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凉倒是越耍越起兴,每一式都卖力得很,通红的脸看过来时,眸里噙满期待和得意,小孩讨赏似的。
姜朝露撑住眼皮,拊掌:“贵人好风采,好刀法!”
魏凉满意的停下,擦了把汗,目光灼灼。
花苑角落里,钱蹊和程鱼也同时擦了把汗。
“子初兄长说求她谅解,准备了好招,竟然是耍刀?”程鱼叹气。
钱蹊想了想:“那可不是普通的刀法,是桃花斩。”
程鱼哭笑不得:“那等没用的?”
桃花斩,源于西周初年,上将军容巍。
其刀法之厉,桃花斩之绝,在几百年的后世都是传说的存在。
而他成名之招,桃花斩,却没有流传下来,或者说,传变样了。
太难练,太可怖,于是有沽名钓誉的将桃花斩改编,成了观赏性极强但没什么实用的刀法。
美是极致的美,但正因为太美,上阵杀敌就成了鸡肋。
正儿八经的武将是不会去学的,只有勾小娘子的富家子弟,耍耍刀,赢芳心,装个英雄配美人。
钱蹊认出来后,深深的看了姜朝露一眼,叮嘱程鱼:“消息千万不能走漏!否则魏沧将军知道子初为了她去学桃花斩,得第一个骂他纨绔,魏家祖坟都得烧了。”
程鱼眨巴眨巴眼:“先生您放心,我在将军的酒里下了点东西,保他一醉,睡到明天去……哎哟!”
话没完,程鱼脑门就挨了弹指蹦。
临近新年,燕国的梅花开了。
按照战败的惯例,卫国送来了质子。
卫国王室,熊姓,质子熊袆,字子服。
魏宅。魏沧看着一溜烟抬进来的箱箧,脸色警戒。
“卫质子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燕将,岂可收卫礼!”
熊袆客客气气的拱手:“将军息怒,不过是要过年了,拜个年,并无他意,再说了。”
顿了顿,熊袆话锋一转:“袆也知,给将军送礼不妥,所以这些礼都是送给将军家伎的,还望笑纳。”
魏沧略了视线过去,箱箧里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确实是女子之物。
“家伎姜氏?”魏沧丝毫没放松警戒,“如果是她,就更不妥了!”
“那如果是以她母族的身份呢?”熊袆意料之中。
魏沧一愣,从齿缝里迸出几字,“……尔等调查过她身份了。”
“毕竟是将军的家眷,非同小可。”熊袆笑笑,“不过将军放心,只是她的父母双亲,真实身份。其他的,将军您不知道的,我们也就不知道了。”
魏沧瞪着他,浑身寒气冒。
熊袆谦和一拜:“我卫也会封好口,到底是燕国家事,外族不便置喙。但凡将军的家伎收下薄礼,缘结了,都好说。”
魏沧硬生生把气咽了下去。
卫国人有张嘴捅翻天的选择,他燕国人却不得不顾姜家的面子。
“礼,我代她收下。只要卫质子不动歪心思,我燕会奉君子之道。”魏沧扔了话,掉头就走。
成担的年礼送到姜朝露跟前时,她的住处难得热闹了番。
“母族?”姜朝露想了许久,才恍然。
她的母亲,原籍卫国,普普通通的出身。
但关键是在生她时,她母亲害了血崩,没多久就去了。
她连一声母亲都没叫过,更别说记得她长什么样,存什么情分了。
从事实来说,卫,确实是她的母族,但被卫质子这么一弄,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事,还被大人物惦记上了。
她一个小女子夹在中间,也不知是鱼是砧。
姜朝露赶紧翻箱倒柜,取了攒的金,塞给魏家的奴仆,托他去买最好的燕产玉珏。
玉,君子以德配玉。
王公贵族佩玉,庶民都没有资格的。
她以玉珏还礼,一来合身份,二来以燕玉,表明她已为燕人,赶快断了与卫的结缘。
不日后,姜朝露用紫檀匣装了玉珏,让奴仆拿去给魏沧,从魏沧手中还礼。
后者却怒气冲冲的闯进她住处。
“你意欲还礼?”魏沧挡住门口的日光,质问。
姜朝露连退数步,扶住案沿:“君子以德佩玉,妾以为,礼尚往来……”
“无需你插手!”魏沧打断,声震房梁,“礼我自会还,哪里轮到你妇道人家,来指指点点!横竖不过是托你的名,谁会真在你身上做文章!”
顿了顿,魏沧将紫檀匣扔到地上,冷声:“你今日若是这礼送出去了,更多难听话就得传了,你让外面怎么看我们魏家!果然是贱籍,丝毫不在乎名声!也是,做过女伶的人,还能有什么名声!”
话来得直白,突突突全是扎人的。
尤其是最后半句,更是一个猛子,让姜朝露脸白起来。
“是妾……考虑不周,将军息怒。”姜朝露一边道,一边指尖抠入案沿,抠出了深槽。
魏沧这才软了语调:“你是后宅女子,就该守妇道,前面的事自有我们男人周旋。你如今得闲,该学学那些名门贵女了,珍重芳姿,琴棋书画,而不是把心思放在其他事上。”
姜朝露沉默。
魏沧又想起什么,加了句,带了傲然:“说过了,你如今是魏家人,有魏家护你,哪怕你母亲是卫公主,魏家也能兜下来!”
姜朝露脸色回暖,前面的罢了,这番,确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魏沧转身离开,看到前堂有两人候他许久了,微讶。
“来客了怎么不来请我?”魏沧责备奴仆,旋即噙笑向两人拱手,“清平君,子沅。”
钱蹊淡淡点头:“后宅的风波蹊听到了,未敢打扰,故在此等候,无妨。”
不待魏沧开口,程鱼先嚷嚷了:“子阳兄长好大的口气呀!训我们女人这般得意!若有这个劲,怎么不对卫质子撒去?”
魏沧僵住。
钱蹊连忙捂住程鱼嘴:“将军莫怪,子沅就是这个性子,说话冲了点……但理没错,亦是蹊心中所诘。”
话前半句还好,可后半句的转折带了寒意,不动声色。
魏沧瞪了眼程鱼,向清平君笑:“清平君有所不知,家伎姜氏不守妇道,插手男人的事,所以我训了几句……不过再怎么,也是魏家家事,不劳二位挂念了。”
后半句的转折也是不动声色,带了警告。
程鱼扒开钱蹊的手,再次抢话:“钱家和魏家结亲,算一家人,如何管不得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