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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凉笑笑,问她:“白天一起玩,夜间一块眠。到老不分散,人夸好姻缘……谜底是什么?”
“鸳鸯。”姜朝露回答迅速。
“对也不对,再想想。”灯火下,魏凉的眸荡起了清辉。
于是姜朝露看到了她十五岁那年,属于她的少年。
她看到了永夜里的光,都自他的眸而始。
“是魏凉和阿葳,魏凉是阿葳的……”姜朝露吸溜鼻子,重新回答了。
她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哭成大花脸,有点丢面子,她遂捂住魏凉的眼睛,强装镇定说出接下来的话。
“夫君。”她红了脸,愈发想哭。
“乖。”魏凉回应了一个字,语调有些不稳。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姜朝露一连叫了好几声。
魏凉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压下某些冲动,轻道:“……还不把天灯写上?否则你手放下来,我就得看到了。”
姜朝露想起天灯这茬,连忙要去拿笔写字,可刚动手,又想到要捂魏凉的眼,一时左右顾不来,手忙脚乱的。
“哎呀,你看就看吧,没什么看不得的!”姜朝露咬咬唇,干脆放下手来。
自己沾了墨,提笔往天灯竹纸面上写:魏凉,阿葳之夫。
身旁一声轻笑,姜朝露扭头,见得魏凉波光荡漾的注视,让她浑身都一刹软了。
“不许笑。”姜朝露佯装威胁,竭力吐出三字。
“我开心,如何不能笑?喏,可是你自己写的,不得反悔!”魏凉语调微哑,眸底万千温柔。
天灯升空,映亮方寸光明,两人都看了很久。
阿葳,魏凉之妻。
姜朝露觉得,这一辈子,做他的阿葳就好了,半生悲喜功过,都抵不过他一声阿葳。
魏凉,阿葳之夫。
魏凉觉得,史书上永远不会把他们的名字放在一块儿,但又如何呢,他和她,倒也不必记在历史上。
天灯没有坠落,向夜空而去,直到看不到了。
按照民间的传说,这便是老天爷,允了。
是啊,天地记得,他和她记得,山川河海都允了,他和她结发为夫妻,就很好了。
却在这时,河畔旷野骤然无比安静。
遥望的王城欢笑骤停,一股肃穆的气氛笼罩,四面八方响起马蹄声,呵斥声,兵戈声。
“王上!”隐约,听得百姓跪拜。
魏凉回望王城,蹙起眉头:“应该是王上表明身份,全城戒严,在搜查你我了。”
姜朝露顿时心跳仓皇。
“怎么办魏凉,我们还是跑吧,最后的机会,我不要回去,求求你,不要……”姜朝露又魔怔了,浑身哆嗦着道。
魏凉一把将她抱住,将她像孩子般的圈在怀里,让她看不到王城的骚动。
“不怕,我在的。”他安抚她,语调深处有一份异样。
姜朝露感到脸颊边的温度,是他宽厚的胸膛,鼻尖窜入他衣衫间,那种雨后草尖上的清味,抬头见他微笑,如永夜里不灭的太阳。
姜朝露安定下来,她也伸手抱住他,却感到后者身体猛地一战栗。
“魏凉?”姜朝露僵住。
“没事,再抱会儿。”魏凉臂圈收紧,蹭了蹭她脑门顶。
姜朝露有点窒息。魏凉的怀抱变得太紧了,好像要把她揉进血肉里,让她呼吸都不畅起来。
“魏凉……”她正要吱声,却感到有液体滴在她的手。
她的手搁在魏凉背部,一个她看不到的角度。
魏凉没有回应。
“魏凉?”姜朝露再吱了声,还是没回应。
突然,怀抱她的男子坍了下来,像是力气瞬间被抽空,软软的坍在了她身上,可就算如此,双臂依然紧紧的,保持着抱她的姿势。
姜朝露心里咯噔一下。
她费力挣脱他的怀抱,慌忙去看他背部,那一瞬间,她脑海嗡一声,空白了。
一支箭,贯穿他背部,血,正在滴答滴答。
坍在她怀里的男子,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几乎是同时,姜朝露把魏凉放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向城中狂奔了过去。
城中风声鹤唳,气氛压抑,燕王微服私访,遇变,正在发动将士搜查朝露夫人。
没想到老远的,就见得这朝露夫人,跌跌撞撞的狂奔了过来。
“姜儿!”姬照大喜,伸手去扶她。
“朝露夫人!”将士百姓都哭了,自己性命保住了。
姜朝露扑通一声跪下来,死死抓住姬照的手,咬牙切齿道:“出东门河畔,救他,救他……”
她小脸惨白,双目血红,恶鬼似的,只知道重复这两个字了。
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再次回到地狱,命运的捉弄,从来没有结束。
诸侯历一百四十五年,上元。
王城惊变。
据说是王上携朝露夫人出游,中途被戏子冲散,有贼人暗害朝露夫人,某个寺人挡了箭,这才救了朝露夫人一命。
王上大怒,下令彻查,王城草木皆兵,朝廷山雨欲来。
朝露宫,阖宫愁云惨淡,新年的喜气都变成丧气了。
姜朝露睁眼,看到朱鹊哭得变形的脸。
“夫人!夫人您醒了……”朱鹊刚想喊人,又想起什么,俯身下来,压低语调,“夫人,是奴帮您诊的脉,您放心,您的病没有露馅。”
姜朝露滞了会儿,突然就坐起来,惶问:“魏凉!魏凉呢!他怎么样了!”
朱鹊警戒的看了眼四周,流着泪劝:“夫人您放心,王上命太医署全力救治。掌医主刀,进贡的药,命是保住了。”
姜朝露能听见咚一声,是心里石头坠地,砸得她都懵了。
“真的保住了?”她恍恍抬头,再次确认。
“是,保住了。”朱鹊重重点头。
姜朝露捂住脸,肩膀颤抖,发出呜呜的声音,也不知她是哭还是笑。
一箭贯穿,半只脚踏进死亡的伤势。
而最好的医药,最好的条件,无疑是王宫,是她姜朝露主动回来,和地狱做了交易。
呵,活该她万劫不复。
朱鹊抹抹眼眶,看了眼已经去向王上汇报的宫女,微急,沉声嘱咐:“王上很快就会到了,夫人您谨记:您昏倒,是因为您的病,早就把您里子掏空了,所以惊厥之下,体力不支。但是绝对不能对外这么说!”
姜朝露抬头,才想起这一茬。
“奴对太医署的报案是:您是受惊过度昏的。所以您一定要和奴统一口径,一定要表现出受惊过度!”朱鹊再三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