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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执?”苏蛰嘲讽的咧咧嘴,“王上和丞相有什么话没?”
戚萍指了指案上的药:“没有,上面封口了。王上和丞相嘱你好生歇养,其他的没说。”
苏蛰深深看她,突然轻轻一句:“如果所谓的争执,是小可查出了姜九的真相,萍儿想知道么?”
戚萍点点头,又摇摇头:“真相,能让郎君至此,必是惨痛至极。郎君想说就说,不说,萍儿也就不问。”
苏蛰眸底翻起波澜,又道:“其实,小可查出的真相,还有一件。当年,暗杀院派出执行姜九的任务的,是最顶尖的刺客,代号:蕲蛇……”
“正是家父。”戚萍主动接话,脸色复杂起来,“……是家父,被当时的暗杀院领院指派,负责姜九的任务,后来,他知道内幕,将这条命,还给了魏沧。”
两人都陷入沉默。
蕲蛇,又名大白花蛇,五步蛇,是江南地区一种剧毒的蛇。
蕲蛇在生命终点,带回了唯一一封家书,从浊尘中解脱。
蕲蛇,在鹿山犯的罪,还了,吴主赐的匕首,洗干净了,姜九的冤魂,可以去见了。
沧海桑田,谁是局中人,冤冤无尽头。
戚萍抹了抹眼眶,竭力稳住情绪,向苏蛰道:“事情是王上,不,当年还是勖侯,是他和暗杀院领院联手做的,和郎君并无牵连,郎君为何,执着至此?”
吴国,主暗杀。
吴国暗杀院,汇天下百家刺客,领院都是姓苏,倒也不论嫡庶,只论武道造诣。
上一任领院,是苏蛰的堂伯,因身体原因隐退后,篡了王位的勖侯,亲点苏蛰接任。
“每一任领院的匕首,都是吴王所赐,上面会有刻字,代表吴王对他的期许。姜九的任务,理应是领院出手,但当时,我堂伯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又兼事关重大,不敢逞强,便派出他之下最好的刺客,蕲蛇。出发之前,吴王赐领院匕首,以示成败系君一身。”苏蛰娓娓道来。
戚萍迷茫:“匕首?父亲十年半载都不回家,我未曾见过。”
“我见过。”苏蛰叹了口气,自嘲道,“我小时候还笑话堂伯,说那四个字荒唐,说书的不成?又不是猢狲蹦出来了……可是时至今天,我或许才明白那四个字。”
他指尖沾了茶水,在案头写下:斩妖除魔。
“呵,真是说书的!”戚萍开始想笑,但一股悲凉猛地笼罩心头,笑都变成了哭。
斩妖除魔。
乱世魑魅魍魉,人心十八层鬼蜮,唯有我一把匕首,荡平寰宇。
“你的父亲,没有负这四个字,而我,亦是如此。”苏蛰从怀里珍重的,拿出自己的领院匕首。
刀上四个字:俯仰无愧。
都说做刺客的,血债缠身,佛都渡不了,却我一生与鬼同行与罪交锋,只求俯仰无愧。
苏蛰将手按在那四个字上,这是习武之人起誓的方式,戚萍的手也伸过来,按在了他的手上。
两人相视一笑。
夫子忠于书,绣娘忠于针,君王忠于玺印,戏子忠于行头,厨子忠于锅铲,读书人忠于白衣,官吏忠于乌纱帽。
而刺客,当然忠于匕首。
雪亮的刀光不灭,指引人间朝着光的方向。
吴国,国寺。
寺庙后山一大片林子,菩提绿意清幽,林地上供了一百零八罗汉,是闻名天下,镇压邪物的佛域。
任何东西以佛匣密封,再埋入林地,必能净化怨念,超度成佛。
这日,戚萍和苏蛰走入,遭到僧人阻拦。
“苏领院,王上已经下令,让您莫要纠缠,速速离去。”僧人双手合十。
苏蛰一挑眉:“您是国寺主持,想必知道林子里镇的那一罐骨灰,背后渊源吧?”
“王上还是勖侯的时候,贫僧就担任主持了。骨灰的来历,自然知道。”僧人淡淡的微笑,“不过,当时无奈之举,于国于民大善,苏领院何必翻旧账呢?”
“于国于民大善?”苏蛰像是听到了笑话,发出刺耳的嘲讽,“好,那我来问主持您,您念过佛陀渡过众生,请回答我。”
苏蛰深吸一口气,声音不稳,从肺腑里炸出来:“为什么林子里镇的,不该是他们,而是姜九?”
僧人沉默。
苏蛰嘲讽愈浓,红了眼眶:“告诉我啊,为什么镇的不是凶手,而是受害者!!!”
僧人的头低下去了,然后他让出道来。
苏蛰走入,看着半个山头的林地,回问:“具体埋在哪儿的?”
“贫僧与王上有约,不能告诉他人,苏领院若执意,就请自己找吧。贫僧,不能再破戒了。”僧人再合十,转身离去。
戚萍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林地,担忧:“郎君,就靠我们俩,得找到什么时候?”
苏蛰目光发狠,一字一顿:“找,找一辈子,也要找!”
春,吴国的紫藤都开了。
菩提林里一男一女,搭了茅庐,没日没夜的寻找,成为吴人的笑话和传说。
夏,吴国的琼花都落了。
菩提林里一男一女,还在找,对霍相的警告视若无睹,对吴王的命令抗旨不遵。
秋,吴国的茉莉都香了。
菩提林里一男一女,终于抱着一罐骨灰,疯子般的走出来了。
他们径直同乘一匹马,向吴燕边境而去,整个吴国都被震动了。
这日,马到达两国边境。
吁,陡然停住。
苏蛰下马来,意料之中的,看着面前的钱矶,霍冲,还有一个老者,和三人身后乌泱泱的将士。
刀剑出鞘,杀意虎视眈眈。
“你先走,不要回头。”苏蛰向戚萍低语,把骨灰罐交给她,然后猛地一拍马。
“郎君,你……!”戚萍还没反应过来,马就驮着她,冲出人群而去。
钱矶没有阻拦,一个女子,一罐土,不足为重,他们的重点,是知晓全部真相的苏蛰。
苏蛰紧张的盯着天际,确定马已经跑远,才弹了弹袍衫的灰,正了正头上的冠,看向众人。
“王上,霍相。”他一一行了臣礼,目光落到老者身上,行的是家礼,“堂伯。”
老者正是现任苏家当家,上任暗杀院领院,苏勇。
他看了眼钱矶,最先出口:“苏蛰,你不要再走错路了!王上已经屡次开恩,老夫也对你多有器重,你何必自毁前程,要做那离经叛道的逆子!你真是太让王上,太让苏家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