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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朝露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的像个笑话。
狗屁复仇,狗屁计划,结果魏凉还会走在她前面,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报应。
她突然想姬照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她恨也罢,怨也罢,只要魏凉能好好活下来,人间毁灭都无所谓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情过。
只要魏凉能好好活下来,她愿意和老天爷做一切交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她安安心心的,做姬照的朝露夫人都好。
“只要魏凉能好好活下来……”
姜朝露无数遍的重复这句话。
她不信神佛,却开始跪拜神佛,永巷有很多劝诫废妃的神龛,佛坛,她一个个拜,一个个跪,最后膝盖都磨出了茧。
她甚至想到君王号称天子,那么跪拜姬照或许也有用。
永巷有为君王祈福的福位,姜朝露一遍遍向姬照的福位跪拜,赌上真心赌上后半辈子赌上下半辈子。
姜朝露经常呆坐在魏凉榻前,看着他苍白又沉默的睡颜,一言不发,能看上一整天。
有时她会趴着睡过去,有时醒来,榻上的魏凉就不在了。
姜朝露知道他醒了,慌忙跑到屋外找他,她看到站在泡桐花树下的身影,长身玉立,墨发在春风中扬。
“魏凉!”姜朝露唤。
魏凉转过头来,对她笑。
紫色的花儿飘落,落在他肩,美好的像是岁月都不曾光顾的梦。
“魏凉。”姜朝露又唤了一声,泪下来了。
她贪婪的看着这画面,都不敢走近前去,怕惊醒了梦,也怕自己浪费时间。
“阿葳!”魏凉折了一枝泡桐花,远远的,举起来给她看,笑得露出一圈大白牙,“你看,我们不会走散了!”
他用最温柔的表情,说着最心惊肉跳的话。
——你和我手里都拿着花,黄泉路上,不会走散。
魏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倒没有其他症状,只是昏睡,朱鹊说,如果再找不到解药,他只可能真的,就醒不来。
姜朝露会陪着魏凉,也不管什么妃眷什么姬照了,她就挨在他身边睡,抓住他的手,她才睡得着。
朱鹊每每请早进来,见得姜朝露的姿势,都鼻尖发酸。
她整晚的不敢放手,搭着魏凉脉搏的位置,每时每刻的确认,他还活着。
“夫人,是奴无能。”朱鹊哭着下跪,她用尽全力,也对解药一头雾水。
“不怪你,你才十几岁,哪里认得完天下毒。”姜朝露摇摇头,加了句,“我会在他前一刻走,我要下去等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映亮他回家的路。”
朱鹊泣不成声。
姜朝露对她找到解药不抱希望了,她最后能做的,就是比他先走。
有妻,在等你回家。
是了,他和她在一块儿,生死皆可为家。
姜朝露磨了一枝簪子,磨得很尖,如一把伺机在发髻里的匕首。
“夫人您要作甚?”朱鹊为姜朝露梳头时,发现这枝簪子,惊恐。
“听说奈何桥的路很黑,很冷,很长,但如果他看见了我,就不会怕了。”姜朝露将簪子簪入发髻,笑了。
他一直都是她的太阳。
这一次,她来做他的太阳。
魏凉难得清醒的时间,永巷跟过年似的。
朱鹊忙前忙后的煮锅子,姜朝露会给魏凉跳舞,给魏凉唱歌,就像还在伶巷的时候,他说过,很美。
她也会让他画眉,画成两条大长虫,她喜滋滋的看不够。
“魏凉,你天天给我画好不好?”姜朝露缠着他撒娇。
“好端端的美人,都被我画丑了。”魏凉笑的虚弱又宠溺,加了句,“再说了,哪里来的天天?”
“会有的。”姜朝露面露诡异的期待和灿烂。
魏凉意识到什么,他俯身下去抱她,略沉了语调:“……阿葳,不许跟来。”
姜朝露装没听到,还在盘算着连背上的画,也要天天画,画山樱,画泡桐花,魏凉画出个美人。
魏凉叹了口气,轻轻把她头别过来,封住了她的话。
能把人融化的温柔和眷念,随着灵蛇纠缠,一波波被推向空白点。
姜朝露在几乎窒息的炽热里沉溺,没留神一只手伸向发髻,取下了她的簪。
青丝散落,魏凉放开了姜朝露,他打量着手里被磨过的簪,脸色变得凝重。
“阿葳。”他一字一顿,不用多的话,就带了责怪孩子的严肃。
姜朝露也像被抓到犯错的孩子,低着头,搅衣角。
“不许跟来……好不好?”魏凉抬起她头,直视她眼睛,像是在求她了。
姜朝露沉默。
魏凉点点头,红了眼:“换个说法:哪怕一天,一个月,一年,你比我多活一点……好不好?”
姜朝露瘪瘪嘴,还是沉默。
魏凉语调颤抖起来,他将额头抵在她额头,嘶哑道:“如果你不答应我,黄泉路上遇见了,我就装不认识你了。”
“好!”姜朝露迅速答应,她变得很开心,雀跃起来,“魏凉,记得要唤我,我会向你跑过去,很快,很快了!”
黄泉路上与你一块儿,地狱与你结为夫妻,他们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
姜朝露扔了磨过的簪,她答应魏凉,要比他多活一点。
“夫人,您打算好好养病了?”朱鹊看着乖乖喝药的姜朝露,喜极而泣。
“我想好了,我不提前下去,要比他晚一点。”姜朝露心满意足的笑,“这样黄泉路上遇见了,魏凉远远的看见我,就会唤我阿葳。”
朱鹊打了个哆嗦。
眼前的两人到底是如何,用最欢喜的表情,说出最鬼气森热的话的?
都不是人间的约定,为什么两人,还能把黄泉,当做回家的路?
结发为夫妻,说好了在一块儿,就要在一块儿。
四个人的永巷,唯一的例外是暗卫。
好像置身事外,却变得异常安静的,为君王监视妃眷的爪牙。
“我出格都出到天边去了,你为什么声都不吱?”姜朝露不止一次问过他,有好奇,有警戒。
暗卫恪守职责,隐身在暗处,对姜朝露和魏凉的出格,近乎放纵的装聋装瞎。
“这不是你风格,你们暗卫的忠心,还能讲仁慈的?”姜朝露嘲讽。
良久,暗卫阴阴一句:“……不是仁慈。”
姜朝露嘲讽愈浓:“你任何一条报给王上,我和魏凉铁定的死罪,你也立大功一件,平步青云了。”
暗卫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