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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崇眸光凛凛,扫过殿上的两位青年。这是大齐朝堂最年轻也最能士的两位股肱,在他还是太子之时追随于他。
韩凛,为了定国公的爵位,别无选择地成为他的幕僚。他毫不掩饰他的野心和他的喜好,他想要重振陇西韩氏,想要娶商离,想要报复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拿到定国公爵位的基础之上,只有高崇能替他达成。
而何昭却总是带着几分疏离。何家因为何继业而渐渐淡出朝堂,但是何家还是有山阳伯的爵位,何继业对何昭的计划是成为大名士,而非入仕为官。何昭是清高而孤傲的,为人处事有自己的原则与底线,这是高崇认为他成为吏部侍郎最为合适的原因。但高崇不知道何昭想要什么,几次与商离的议亲都不顺利,何昭未有表示,叫人琢磨不透。
如今倒是有趣,韩凛和何昭都意在商离,商离这个人还是有些用处。
高崇本是想让韩凛和何昭答出他想要的答案,让他的禁婚令可以继续执行下去。一个沈璋,并不足为惧,才学不显,也无太多的利益牵扯,他心悦的女子并非蔡通之女,而是蔡通三弟的嫡女。蔡通的三弟蔡适在太常寺任职,五品太常丞,为人温润,其女的性子与蔡适相仿,不争不抢,性情和顺。沈璋身为皇后长兄,与蔡氏结亲并不无妥,但一个不争不抢,没有太多倚仗的岳家,对沈家并无助益。沈家无法坐大,他这个圣人能信任的人就更少了。
可高崇不想这么快就撤了禁婚令,朝令夕改只会让他这个圣人难以服众。
韩凛和何昭一同出宫,但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寒暄,他二人也不是可以随意寒暄的关系。韩凛向来不喜欢何昭在人前的谦谦君子,更不喜欢何昭老是围着商离。何昭也是一样,他不喜欢韩凛能一直住在护国公府,也不喜欢商离总是与他在一处玩闹。
出了正阳门,韩凛跃身上马之前,何昭拦在他的身前,“等护国公府过了丧期,我就会向九娘提亲。禁婚令不会一直在,沈居安是第一个闹的,接下来还会有,圣人不会继续一意孤行。”
韩凛挑眉,“何侍郎想向谁提亲,定之不想知道,但定之想提醒何侍郎,常山公主和亲柔然,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洛阳。还有两个月便是一年整,这不正常。”
“韩将军想说什么?常山公主和亲与何某无关,为何要提醒何某?公主是为了大齐江山永固,为了边关百姓安居乐业,拒绝与你的亲事,毅然赴柔然和亲。”何昭最为忌讳把常山公主的和亲加之于他。
“身为大齐的臣子,关心公主又有何错之有?公主高义,何侍郎却这般撇清,委实叫人汗颜。”韩凛越过何昭,翻身上马,“九娘派人过凉州往柔然,但凉州是萧太尉的地盘。何侍郎的兄长乃宗正少卿,掌皇族事务,过问公主和亲后的诸事,再合适不过。”
韩凛说完便策马而去,没有等何昭的回复。但他认为,何昭会不会照做,他并不关心,只要有常山公主的消息就好。
韩凛和何昭的回答传到沈璋的耳中,他又继续在闹,闹着要出宫,闹着要找蔡氏女,闹着要与她私奔,成全二人的海誓山盟。
沈瑜跪累了,唤来宫人扶她凤辇,“回椒房殿,本宫要用膳,沐浴更衣。放沈居安出宫,若是圣人问起,便说是本宫放的。回去之后,殿门紧闭,谁都不见。”
宫人小心翼翼地问:“若是圣人传召?”
“本宫乏了,要歇息。”跪了一夜,身为皇后该做的,她已经做了,身为沈璋妹妹该做的,她也做了,剩下的就随他们去,与她没有关系。
沈瑜有些想商离和谢非,这个时候一起喝酒才是最好的选择。沈璋要娶亲,高崇要禁婚,都随他们去闹,总会有人妥协。而这个人不是她,她已经做出此生最大的妥协。从此往后,她只做她该做之事。
沈璋出宫之时,宫门口等他的百姓不少。他昨日在正阳门前慷慨激昂地抨击禁婚令,得到不少人的支持。他一夜未出宫,支持他的人怕他凶多吉少,自发聚集到正阳门,等他平安出宫。
这让高崇十分不安。
这份不安一直延续到三日后的大朝会,过半的大臣上书缺席。司徒蔡通、中书令沈从善、刑部尚书谢道祥,以及这蔡、沈、谢三家在朝中的儿郎。
高崇大发脾气,“他们怎么敢!!”
萧寅好言相劝,“一日不朝,总不能一世不朝。圣人莫要生气,绝不能被世家牵着鼻子走。”
“你看这一撂的上疏,都是为了禁婚令。他们一字一句,都在骂朕棒打鸳鸯,拆人姻缘。”高崇不生气才怪,“还有人说,连百姓都懂的道理,朕却不明白。”
“圣人,臣有一事,不得不说。”萧寅摒退偏殿服侍的宫人,“沈居安是受人唆使,才会去职辞职,要与蔡氏女私奔。臣发现,已有世家子弟私奔成婚,枉顾禁婚令。帮世家子弟私奔之人,正是唆使沈居安之人。”
“他们竟然敢抗旨!”高崇问道:“是谁干的?”
萧寅低声道:“商九娘。”
高崇怒不可遏,“又是她!怎么又是她!拟旨,把私奔成婚的世家子弟都给朕带回京城!商九娘,也一并带回来!”
“可校事府没有拿到商九娘的证据,拿不了人。不如,杀了她,圣人以为如何?”萧寅痛恨商离,夜枭在她手上折损数名大将,他立誓要报仇,“商九娘留不得,她乃陆疆嫡女,圣人要把陆疆留在京城,便要先除掉他身边成年的子女。陆宁将为我妻,商九不能成亲,变数太大,恐会生变。”
高崇也不喜欢商离,但他若是杀了商离,又如何让韩凛和何昭为他所用。如今,这朝局已渐渐不受他的掌控,世家保持缄默,他仍可以为所欲为,可世家结成同盟,如今日这般缺席朝会,他日他必然要向世家妥协。
“可她以为豫章大长公主超渡为由,躲入松源寺。松源寺又为陇西韩氏的私家寺庙,校事府的人只能在寺外观望,因香火之故,京中女眷携伴同往,与商九交往。这才有了沈居安的正阳门之闹。”萧寅往高崇的心中狠狠地重击,沈璋之事虽小,但影响却不小,严重伤及高崇的权威,世家也因此不再保持缄默。
高崇坐不住了,而生乱之源必然要有一个处置。此时,正是萧寅认为杀商离最好的机会。他要杀商离,杀得名正言顺,杀得师出有名,让商文焘和陆疆无话可说。
杀高崇的手,杀他想杀之人。坏的是高崇的名声,而他萧寅置身事外。
高崇是急了,但他明白有些事是急不得的。他在太子之位上二十余载,如履薄冰,世家仍然是世家,倾两朝之力,只能撼其冰山一角,因此先帝才会示弱而不致世家坐大。
“商九要留着,朕要她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