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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心大师的禅房距离客房还略有一段距离。沿着大雄宝殿的后山走了几十级阶梯,又绕过了一个养着仙鹤的大池子,便来到了池畔另一侧郁郁葱葱的竹林里。当下是春光正好,虽然山路有些狭窄、倒也不难走,何况一路上都可见土里冒出来一个个的小笋尖,煞是自然有趣。荣芷沿着石板路走在竹林中。
只听得走在前面的了因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荣芷抬眼一看,不防在山道站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带着随从往外走。
只见他身穿缂丝宝蓝底绣蟒纹织金锦袍,腰挂玉带,头戴碧玉金簪冠,脚着石青色缎面锦靴,面貌俊美,身如修竹飘逸,偏偏还站在一丛竹子旁边,一身富贵与这清简的竹子放在一起却也不显突兀,反而衬得他更加光彩烨然。
荣芷前一刻略提着提裙角正往前赶路,突然这人就这么撞进眼帘,再看他的装束,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刚拜访完本心大师的南陈八皇子,下意识的就用袖子遮起腰间一物。
果不其然,了因深深鞠躬,念道:“贫僧见过八皇子!”
荣芷想起了自己应该有的反应,也微微曲膝行一礼道:“民女见过八皇子!”
从陈楚的角度望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她满头的青丝,发髻上一对蝶戏牡丹的琉璃发簪,让她白玉般的侧颜显得有些不真实,少女行礼后静静立在小道边上,等他过去。
这世间貌美的人八皇子自认看得多了去了,他的母妃明贵妃号称南陈第一美人,独得他父皇宠爱二十年。他的正妃已经走了三年了,身边侧妃侍妾无不美丽动人,可仍抵不过这一瞬间触电般的感觉,面前的这个纵使满园春色都夺不走她的光华,美人如花隔云端,这位少女看着姝丽无双,却又冷漠而神秘,让人着迷。刚刚还在和大师讨论佛法,觉得自己顿悟了,怎么转身就有这么一个姑娘入了自己的眼睛。
八皇子立在这丛竹子旁已经许久了,他身边的大太监林胜也一直默默跟着没吱声,可此刻这知客僧,这位小姐还有小姐的随从都在等着八皇子发话呢。林胜只得轻咳,陈楚收到提示后口称“免礼”。
了因念了句佛号,带着荣芷准备提脚走。
“慢着!”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荣芷听得心里一紧,手臂紧紧贴住身体,背都绷直了。周管事则目光侧露,颇有杀气。只有沈宪,仍然是一副不动如山的面貌,率先转过头去望着八皇子,眼神冷若寒星。
八皇子好像在斟酌用词,终究还是放弃了,说道:“无事,尔等自去吧。”
他这声话落地,众人心里都唏嘘了一口气,步子略快,继续往本心大师的禅房走去。
林胜身为大太监又与这八皇子自小作伴,最懂这位的心思,但凡八皇子多看一眼的事物,他都留心着。林胜把身后的小太监唤上前来,暗暗的吩咐。小太监听得频频点头,接到指令,下去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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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竹林后,来到这满园落叶的青瓦禅房前,众人的表情还是有些玩味的。
了因面露尬色,解释道:“施主有所不知,本心大师独爱这满园的落叶,说是一枝一叶落下,都是机缘到了,看落叶便是观佛法!”
周管事圆滑地接话:“大师果然是高人,令人敬仰!”
了因率先进了屋子,待他禀告后,又跨出屋门,站在门侧说道:“魏施主,本心大师有请——”
荣芷依言进到禅房,只见榻上盘腿坐着一个身形略消瘦的僧人,瞧着是而立之年,身穿一件宽大的黄棉布僧衣,眉庭开阔,鼻梁高挺,白皙而清隽。此刻他眼睛微阖,只是静静坐着,也流淌出不凡的气质。
当他睁开眼睛那刻,一双平和而纯净的深褐色眼眸,明亮而睿智,干净的就如洗过的天空。
这个本心大师还真是令人诧异,要比荣芷心里想的形象年轻不少,也不知道这是他真实年龄,还是因为淡泊宁静的气质显的年轻了。难怪佛号是“本心”,也难怪大佛寺上一任主持大师称赞他有“佛心”。
见到来人,本心大师略有一顿,目光带几分善意的探究。荣芷一行人不觉得有异,然而了因却暗叹难得。要知道,像本心大师这么心如止水的高僧,已经超然于世外,要不然他也不会才做两年的主持便选择卸任,专心研究佛法。
本心大师本来已经闭关几个月,今日却出了关,言道是有贵客光临,果然八皇子在午时过后便来了大兴国寺。八皇子清雅,向来喜欢佛道,只可惜等了大师近一个时辰后,才得了一盏茶功夫的论道。
抱着试一试的心里,了因以为大师不会接见这位魏家姑娘,没想到他竟没有让魏姑娘等一刻,素日水波不兴纹丝不动的本心大师,现在还在打量着魏姑娘。莫非大师说的贵客是她?了因这么一想,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能,这只是一个平常的贵族小姐,与八皇子尊贵的身份还是有差距的。
荣芷大大方方的行一礼,柔柔地说了一句:“信女见过本心大师。”
说这么一句短短的话还好,若是再让她多说几句,只怕北乾口音会穿帮。接下来便由周管事代劳,讲了魏老夫人交代之事,向本心大师求取一本手抄真经。
本心大师站起身来,宽大的僧袍更显空荡,将他衬托的身姿颀秀,飘逸出尘。他没太犹豫,直接从后方的书架取出一册经书,双手递给荣芷。
荣芷接过后一看,是《地藏经》,略有点疑惑,眼带求解。
大师双手合十,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语道:“地藏王菩萨以大悲愿力,发愿救度一切众生,虽然功德智慧与佛齐等,而不现佛身,始终现菩萨身,于十方世界,修行度脱众生。愿施主多念诵地藏王菩萨咒语,广积功德,可得诸佛龙天拥护。”
他声音清朗平和,带着让人安定的气息,说的是佛经,可荣芷总觉得他眼睛好似看透了自己,再细看却又是一片空白。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荣芷也不便久留,行礼致谢后带人离开了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