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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天像是没听到她的祷告,下一刻那匹马就行错道往深沟险壑一头栽了下去,高亢地嘶鸣了一声,片刻后便没了声响。荣芷以为这下她也要跟着马车厢一起葬送在这荒郊野外了,刚往下坠,有一块凸起的顽石幸运地绊住了马套索,车厢也卡在了这当中。荣芷悬在这峭壁上,全靠这几根光秃秃的绳子绊住,山下可见一道白练,那是涧底湍急的水流,水流越急,越发烘托出当下的危险,一旦失手摔下去,要不就撞死在山崖间凸出的岩石上,要不就被这激流卷走,尸骨无存。
荣芷往下探看了两眼,只觉的头晕目眩,平日里这八风吹不动的性子今日吓得都要晕过去了,一颗小石子滚动滑落山涧之中她都觉得胆战惊心。人在绝境中也顾不得理智和风度,尽管这荒山野岭大半夜的四周空无一人,她还是尽量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荣芷的手早就使不上劲,实在是攥不住了,一丝丝滑落,眼看就要坠身于这万丈深渊了。下一刻她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接住了,落入了一个怀抱。那怀里有着极淡的木香,清冷之余又让人很舒服,每次闻到都让荣芷的心安定而踏实……
是沈宪!他怎么出现在这里?怎么每次都是他!
荣芷在这一瞬间有好多问题冒了出来,可惜下一刻她心跳加速,心脏简直都要蹦到喉咙眼了。沈宪没带她往上走,却往下跳,荣芷吓得抱紧他的腰,埋头在他的怀里惊呼连连。只过了两息间,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踩在了地上,荣芷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下面不是危险的河吗?怎么如履平地!?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这起承转合间生死被沈宪轻拿轻放,荣芷都来不及反应,她那明亮清澈仿佛一湖秋水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沈宪对这双大眼睛里呈现出的效果还是满意的。
“殿下这是舍不得下来了?”
荣芷被这戏谑的话一言惊醒,连忙推开他,转身之快,差一点就一脚踏空掉到悬崖下面了,幸好被沈宪拉住了,再度回到了他的怀里。
荣芷的脸微微发热,轻轻推开沈宪的胸膛,柔声地说了声“谢谢。”
荣芷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她们立足之地是个四五尺宽的小小平台,正好在这悬崖中间。这个沈宪,救了她不往上走,偏偏来这个小平台,分明就是故意的!就是报复!
“沈宪你怎么——”
报复?!想到这个词,荣芷想骂人的心中那团火焰瞬间就熄灭了,他为啥报复,想想自己和周管事做过的事吧……自己把他蒙了去抢那个钵,像他这么自负的人,干了这件傻事肯定得记恨一辈子。逃跑的时候周管事还坑他一把说是东西在沈宪那,拉他挡火力,转头又抛下他自己回了大乾……
荣芷不知道的事还不止这些,周管事把他坑的很彻底,才解决完那十几个人,一辆马车来的不早不晚,是周管事派来接应他的。沈宪刚上车,本以为松了一口气,后面跟着五皇子上百人侍卫蜂拥而至,紧追不舍,沈宪中途与这百人侍卫队干了两场硬仗,又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脱离这包围网。原来周管事的部署了那么多路马车的疑兵之计在这等着,把他当活靶子呢~
看着沈宪眼睛里满满都是讽刺,荣芷话说不下去了。沈宪人狠话不多,带她又玩了把刺激,单手揽着她,一下子跃到了路面上,荣芷惊魂未定,眼睛里水波涵涵,又浓又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让人心生怜惜。
沈宪一身金绣忍冬纹玄色衣袍,静静而立,衣袂飘飞,傲然充满英雄之气,天地间伟岸好男儿,月光照在他脸上又平添了一丝柔和飘逸的光芒。
这种英雄救美的场景,专注的对视,本应该温馨而情愫流动,奈何沈宪心中怒火丛烧,他转身就走。
在这么月黑风高的晚上,又是荒郊野外,荣芷环顾四周,除了默默跟在他身后也没有其他更明智的选择。此刻她正不远不近地跟在沈宪后面,起先的时候她努力的追赶他,每当要赶上他的时候,他又拉开距离。荣芷也慢慢明白了,这人心里还压着怒气呢。不知道走了多久,刚开始才恢复的脚踝还在隐隐做痛,走到后面荣芷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木然地缀在沈宪身后,可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荣芷腿上踉跄,不防脚下一个踩空,摔倒了一个土坑里,她的膝盖和手掌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痛得眼睛都发酸。眼泪将出未出,她硬生生把它憋回去了,爬起来二话不说,再追。
我追的不是你,沈宪,我追的是自己活命的机会。
沈宪原本凝滞了一下的身形,听到背后再度传来的脚步声也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赶路。走到一片树林的时候荣芷听到了兵器相接的打斗之声,她心中有猜测,赶忙跑过去,果然!是那几个人贩子在与周越缠斗。
周越所学主要是轻功和耳力,打斗一项并不擅长。今日他被这几人缠住已是受了伤,身形稍显迟缓,便是轻功也有些施展不开,荣芷眼见他两次都没避开对方的刀剑,身上已是多处挂彩,着急不已。
荣芷看了看作壁上观的沈宪,双手抱胸,满脸都写着看好戏,一点相帮的意思都没有。荣芷回顾与他此前打交道,他还一派公事公办用心护卫的样子,装的有模有样,怎么现在就可以这么傲慢,对她和她的人不管不顾,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但有一点儿荣芷是看清楚了,像沈宪这种人,其实心里没那么多君君臣臣,在西北皇帝都不如沈家好使,他信奉的是强者,而不是君臣之道。即使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旦他说摒弃,还不如一个路人,你的生死在他眼里不过如同草芥。
荣芷虽然不想承认她这个公主对沈宪好像完全没有约束力,但事实摆在面前,又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在沈宪摆明划清界限,她一时也乱了分寸,双眼瞪着他质问道:“沈宪你也太残忍了吧,你怎么就不去帮帮他!?”
“你是觉得我应该以德报怨,去救陷害我的人?”沈宪反讽道。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和身边的人心心念念都是害他,周管事的安排荣芷确实不知道,再说,那顶多也就是顺水推舟,并非刻意而为之。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荣芷的字典里就没有半途而废这一说,她不管不顾扯住了沈宪的手臂近乎求他:
“沈宪,你救救周越吧,你要怪就怪我,不要迁怒于他!他还不到二十岁,还很年轻,吃了很多苦才熬到今天,他还要找他姐姐呢!对了,今天他还和我一起救被人贩子拐卖的姑娘,他是好人!你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