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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江敏锐地察觉了苏然的刻意疏远。
苏然该说话还是说话,问问题也极其耐心地回答。但是她的眼睛并不与郁江的眼神对上,望东望西,望不进郁江的眼里。
郁江死活想不出办法来,最后狠狠心,索性直接问苏然。
“你为什么不看我?”
苏然没有料到他这么直白,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我没不看你啊。”
“你就没看我。”郁江咬牙,克制心里的委屈。“好几天了。”
“我以后一定看。”苏然叹了口气。“我保证。”
郁江大人不记小人过地点了点头,算是饶了她。
苏然后来问他“雨果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但是我觉得你当时蛮勇敢的。”
郁江有点诧异地看着她:“难道不是想着靠近一点?更靠近一点吗?”
郁江同学积极地在两个人的交往中贯彻了这一点,处心积虑地想着拉近彼此的距离。
苏然从周鑫的办公室抱作业刚出来,就看见郁江杵在教室门口探着头看她。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郁江的眼睛前半段明明没有任何双眼皮的征兆,后半截却的的确确像是被谁拿着笔勾勒出了半截眼皮,却并不显突兀。笑的时候,笑意就从挑起的眼尾处晕染开,眼睛晶晶亮亮的。
苏然避开他的眼神往前走,顿时手上一轻,作业已经被郁江抱在怀里了。
“我发吧,你去睡觉。”郁江偷偷问过夏蕖了。夏蕖同志一改高冷,热心地解答了关于苏然的所有问题。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郁江已经都知道了。
“别对苏然说我说了这些话,她最讨厌说这些。”夏蕖最后有点无奈地对他说“她管这个叫卖惨。”
郁江实在很难形容内心的感觉。苏然比他认识的绝大部分人都要乐观,也更坚韧。她好像什么都会一样,不仅仅是学习上,电脑出什么问题周鑫第一个问的就是她,甚至有时候苏然还会乘着中午休息帮住校生到宿舍修水池。谁天生就会这些呢?只是苏然一个人生活,慢慢地掌握了这些而已。
郁江说不出的心疼,恨不得苏然就地化身优乐美,好让他天天捧在手心里。
“你发,班级里的人你都认得了?”
郁江一顿,他就认识周围的几个人。
“我对着座次表发。”
“值不值当的啊?我发就行,很快,几分钟分分,让每个组第一排往下传就行。”
“我对着表发,你去睡觉。”郁江很坚持。他没有察觉这样的语气僭越了两个人普通同学的身份。
苏然虽然察觉了,也不会直接点出来。
她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坚持,却也没有回位子上睡觉。
她走到夏蕖旁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夏蕖的后脑勺。
“干吗?”夏蕖有点心虚,她装作低头看书的样子,硬是不抬头。
“你是不是把我的事和小江哥哥说了?”
“我没。”夏蕖抵死不认“你睡你觉,不要耽误我考北大。”
苏然就是生气也不能拿她家夏荷花怎么样,拽了她耳朵一下,就回座位了。
夏蕖做贼心虚,也不敢骂她,窝在座位上装木头人。
苏然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惨。世界上惨的人多了。
有的孩子刚出生就夭折,有的人因为生理上的缺陷一辈子都不被人接受。或者性向不被人认可,一生活在自我怀疑中的;或者遭遇巨大打击,跳河跳楼的。甚者经历战火的,经历过战火的。种种悲伤,种种惨淡。
钱先生不是说了吗?目光放远,万事皆悲。苏然好好活到现在,还没缺胳膊少腿,还能嬉皮笑脸的,已经是上天厚爱。
但是夏蕖、晏一月这些人她们都不这样想。苏然还记得晏一月刚知道自己在家里的处境时,哭成那个丑样子。
人家美人落泪是“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晏一月不然。她整张脸哭得皱了起来,眼睛红得像滴了颜料,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可能因为哭得太急喘不过气,还是张着嘴哭的。
让苏然佩服的是,就是哭成快昏厥的样子,晏一月也没发出声音。后来,终于从“滂沱大雨”改成了“毛毛细雨”的时候,才抽抽噎噎地开始骂,骂苏然她妈,骂苏然她爸,谁都骂。好像全世界都欺负她们家然然一样。
夏蕖也没好到哪去,红着眼眶撺掇苏然告她家里人。
对于喜欢你的人来说,你的一点点小情绪都会被无限地放大。甚至有时候你还没注意到自己受了委屈,她们已经感同身受,比你还难过了。
苏然既然清楚郁江喜欢自己,就愈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经历。除此之外,她也有自己的私心,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了喜欢的人在KTV上夜班的,苏然不想让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里,装进失落和怀疑。
幸好,显然没有往苏然怀疑的那样发展,郁江现在看她的眼神都能让苏然自己脑补出一个身世凄苦,被迫打工,辛辛苦苦的故事。苏然甚至有时候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惨啊?
再惨也要去打工,当陈允恩又一次使唤她买炸鸡的时候,苏然向这位懒得要死的老板郑重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大姐,你不觉得我很惨吗?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陈允恩趴在沙发上刷视频,听到她的问题,猛地翻起身坐好。
“你要是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苏然蹲在她面前洗耳恭听:“请开始您的演讲。”
陈允恩会讲才怪,她歪着头组织了半天语言没组织出来,迎着苏然求知若渴的脸,又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也不知道。最后神神叨叨地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是天机告诉她,人要勤快,她这是在帮苏然培养成勤奋努力的好习惯。
苏然嘻嘻哈哈地答应着,跑去帮她买炸鸡。
其实两个人明明都知道。在每个紧紧依偎在男人胸膛进入包厢,独自扶着墙出来的年轻女人身上,所有的答案都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