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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然、夏蕖和郁江渐渐熟悉起来的时候,只有梁飐还是与他们格格不入。不仅仅是他们,梁飐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和整个班的人都没有什么交往。
苏然猜测,梁飐和夏蕖坐在一起,也是因为梁飐的家里人特殊交代了把一个安静的、学习好的女孩子调到梁飐旁边也说不定。
陈允恩没事就对来的客人穿的衣服鞋子评头论足,苏然托她的福,也知道一些奢侈品。梁飐脚上的鞋就没有少于五千块钱的,家里人对学校有些特殊请求,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难度。
这种和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苏然清楚,夏蕖也是。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个人几乎不讲话。如果不是那一场误会,可能他们和梁飐还是两条泾渭分明的河,梁飐不知道还要一个人踽踽独行多久。
那是快到期末考的时候,凛冬将至,很多平常骑车上学的也开始由家长接送。偏偏梁飐小少爷还是一个人瑟缩着手,骑着昂贵的山地车上下学。
天黑得太早,校门口的路灯又坏了。车库挤得出不去,梁飐只能先把车推出去,被氙气大灯晃了一下眼睛。梁飐眯着眼看过去,一个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很高的中年男人,身形有几分像梁逸州。梁飐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厌恶来。
正好堵得动不了,他索性站在那里,瞪着那个中年男人。
“叔!”梁飐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夏蕖笑着,背着书包跑到男人的身边。
梁飐很少看见夏蕖这样的笑容。夏蕖除了和苏然讲话的时候,脸上都不太有表情。可是现在,她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眼里也像盛着刚刚融化的、在日光照耀下反光的冰雪一样,亮晶晶的。
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孩,笑得也像夏蕖一般好看。
那个男人弯下腰来摸摸夏蕖的头,领着夏蕖上了车。
梁飐完全是蒙的,他站在原地,满脑子混沌一片。
后边有人推搡了他一下,他一点防备也没有,顿时磕到在地上,手上擦破了一大块皮。
他飞快地站起身,咬牙骑上车就跑,好像在躲避什么。
这样的躲避毫无意义,因为噩梦没有实体,无孔不入。
梁飐写作业的时候,梁飐吃饭的时候,脑海里都是那一张好看的,笑吟吟的脸庞。眼里带着娇憨、爱慕和欲说还休,直勾勾地看着他。仰起头一声呻吟,像是求救。
慢慢地,这张脸和夏蕖的脸重叠了起来。
茶盏被磕到地上的破裂声,女人的尖叫声也随之响起。
梁飐重重地把桌子上的饭菜扫到地上。
“你又发什么神经!”梁逸州被溅了一身的汤汁,他恼怒地看着阴沉着脸的梁飐。
梁飐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苏然扫了他一眼,移走的目光又转了回来,又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下来了。
梁飐一晚上没睡,眼睛上一圈深深的黑印。他心烦意乱的,早上也忘了梳头,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是蔫蔫巴巴的。
饶是夏蕖定力惊人,看见他的脸还是吓了一跳。
“你昨晚没睡觉吗?”夏蕖把包放到桌肚里。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声。
“还行。”梁飐闷闷地开口。
夏蕖把自己的梳子递给他“你梳下头吧。梳子是干净的,我每天都刷。”
梁飐拒绝了她的好意,拿手随意往头发上撩了两下。
夏蕖感觉他状态不太好,但毕竟不太熟,她也不好多问。直到苏然戳了戳她背后。幸好是早自习,各班老师看班、学生读书的时候。周鑫懒得很,这种场合都是夏蕖夏班长负责。所以苏然这个时候基本是自由的。夏蕖把头扭过去,低声道:“干吗?”
“梁飐是不是有什么话和你说?他一早上看你看得旁若无人啊!”苏然小声感慨:“我觉得他想咬死你。”
“你看你书吧!东张西望的。”夏蕖敲了敲苏然的额头,转过身去。
她用余光往两侧瞟,果然捕捉到了了梁飐紧紧看着她的目光。
苏然虽然用词不是那么委婉,还是蛮贴切的,夏蕖感觉梁飐就是想咬死自己。她被看得发毛,直接转过头去问梁飐:“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梁飐沉默着摇摇头。
夏蕖狐疑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不相信。
梁飐鼓起勇气,低着头转向夏蕖,眼睛看着自己的鞋。
“你能不能不那样?你缺钱我可以借给你。不、不是借。你不用还。你、你不能那样。”
夏蕖被没有听懂他磕磕巴巴在说些什么,满脸疑惑。
“我、我给你钱,你和那个男的断了吧。说不定他有自己的家。”
“啊?”夏蕖被梁飐绕得晕头转向的。
“我昨晚都看见了。那个男的、你喊他叔叔。”
夏蕖用自己超乎常人的理解力搞清楚了梁飐在说什么。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被梁飐的“我给你钱”触动到。她自己缓了一会儿,笑着看向梁飐:
“你觉得我被我继父包养了?”
梁飐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用两只熊猫眼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那是我后爸,我喊他叔叔。你看也认真看嘛,我叔开的车指不定都没你这一身贵。大少爷,脑子里想什么呢你,少看点肥皂剧吧。”
梁飐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根本没经过任何的考证,单凭着猜测,就认为夏蕖被包养了,还大言不惭地让夏蕖和别人断了关系。要是他,莫名其妙地被人这样怀疑,一定急得跳脚。
夏蕖看他好像被美杜莎石化了一样,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对不起!”梁飐反应过来,急得像是要哭了一样。他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不像一个精致的小少爷。反而像个邋遢的、呆呆笨笨的小孩子。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夏蕖摆摆手。“别往心里去。”
梁飐显然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自己在心里着急。,大冬天额角上被逼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汗珠。
“真没事。”夏蕖也不会安慰人,她有点无奈。她还没着急呢,梁飐急成这样。说来奇怪,在她的心里,梁飐一直就是一个阴郁的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的形象,今天被他这样一闹腾,反而觉得容易亲近起来。
“诶,你别急了,我真没怪你。”苏然耐心地和他掰扯了好几遍,来来回回就是“我没怪你。”“我没生气。”这几句简单的话。可是她的语气又太过温柔,梁飐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我觉得梁飐挺好的。”事后,夏蕖偷偷对苏然说“咱们以后带着他点。”
“挺好的是挺好的,你不觉得奇怪吗?正常人第一眼想得会是你被包养了吗?”
夏蕖沉默了下来,梁飐让她和所谓的包养她的人断了时,那种急切的、无助的、甚至是恐惧的神情浮现在他眼前。
苏然拍拍她的肩膀。“先别想那么多,反正往后日子还长。大家彼此了解。”
彼此了解,彼此解开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