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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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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仰魏相大名,晚生有礼了!”

    来的这人姓高名慕裴,正是燕国新任丞相。

    此时两国的宰辅在假山亭上对坐吃茶,高慕裴丰神俊朗,魏兴沉稳睿智,远瞧着是两辈人其乐融融,但实际上却是尚未言语冲突,已有对峙争锋之势。

    “呵呵……高相过谦了!”魏兴睨了他一眼道,“高丞相年纪轻轻,便登相位,助燕王这么快稳住朝局!如此人才,是魏兴久仰才是!”

    “那行!”

    看出魏兴眼里的不屑,他吐了口中瓜子皮儿,搓了搓手道,

    “既然魏相不喜欢客套,那正好省了,咱们别绕弯子有话直说!王上呢,知道公子嵤被你们救回来了;你们呢,也知道他知道了,是不是?”

    “哦?是吗?”

    魏兴闻言一惊,倒不是被他吓到了,只是一个相貌堂堂、位高权重的人,方才还斯文有礼,忽然开口成了这股子味道,着实有些叫人吃惊。

    “嗯?”一眯眼,他凑近了魏兴笑道:“都说魏相铜唇铁齿,但是好像并不太会胡诌八扯嘛!”

    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是铜唇铁齿,也自来不会乱说话,高丞相放心!”

    “撬不出话来,那我不是白来了?”打趣一声,随手整了整衣摆,他摆开了干仗的架势问道,“坤平长公主预备什么时候扶公子嵤上位?”

    “此话何从讲起?齐乃燕之属国,坤平长公主乃燕王亲封齐国国主……”

    “好好好!”

    好家伙,假话不说,长篇大论烦人倒擅长!高慕裴一听就知道魏兴想说什么,忙断了他的话头。

    魏兴看着高慕裴轻蔑一笑,心道再是年轻有为,也到底没经历没耐心,然而他“啧”了一声转而又问:

    “魏相觉得,这复国与复仇可是一回事儿?”

    “高丞相今日怎的总问些无来由的话?燕国荣华昌盛,又何须有此担心?”

    魏兴听出他的挑拨之意,然而就是不接话,

    “至于——齐国曾经的遭遇,呵呵……已是往事!如今有燕国相护,复国复仇的,就都是燕王的恩赐了!”

    “哦?原来魏相这么看得开,怪道与坤平长公主一个主理政务,一个专心嫁人!”

    “呵呵,嫁娶是公主私事,为臣的做好本分罢了!”

    “魏相真乃一代忠臣!”高慕裴笑得有些嘲讽道,“啊呀,可这‘忠’到底于谁呢?齐人认主不认令,坤平长公主又不曾魅惑魏相,魏相你怎么就能乖乖听从公主差遣?若说不是忠于一人,那必是忠于一国了!但魏相又说无心复国复仇,这岂不有些自相矛盾?”

    “魏兴是俗人,高官厚禄——做着、拿着便是了!”

    “那如此说来,魏相往后会一直守着这个位子,效忠吾王喽?”

    “难道高丞相不打算一直守着这个位子,效忠燕王吗?”

    “哈哈!按魏相的话说,倒是不一定的!”高慕裴满不在乎得笑了笑,又道,“魏相知道,上国君主有任免属国官吏之权,魏相既然看重权位,该从王上之命!”

    魏兴冷笑,一拱手道:“那是自然!坤平长公主奉燕王之命治理齐国,臣从未违拗公主!”

    “好好好!坤平长公主本是深宫妇人行事难免不周,吾王正是担心,好在有魏相治世大才,是可以阻拦得住的!”

    魏兴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他为何一直挑唆自己与凤倾城相争?是跟祝含商一样信了齐国不合还是另有原因?

    这时有宫人站在阶上朝这边行了个礼,高慕裴便大方道:

    “叨扰许久,想必魏相还有许多要忙,有事您自去吧,不必招待我!”

    “高丞相见谅了!”拱了拱手,魏兴转身要离去,但也看到了忧心忡忡的不远处的凤倾城,知道这宫人是她打发来的。

    “救出来了却是越发的不自由了,你说——这人要不要疯的?”

    魏兴走远后,高慕裴指着亭东的一处宫院,向寻他来的随从打趣。

    那随从顺着瞄了一眼道:“梁大人医术不怎么样,观察倒是入微,这行宫这么大,既是宫殿又是官衙,哪里都有限制,能删查到这范围也是不容易!”

    “哼!顶个屁用!”高慕裴啐了一口,才穿上了随从递上的斗篷,“反正查不查得到都一样,叫他们一直关着他就是了!”

    “那……不准备刺杀了?”

    “不了!这量山行宫自己会乱的,别叫王上声名抹了黑,走!别叫坤平长公主等咱们等着急了!”

    假山下,一湖冬水结了冰,旧日的黄叶在风里打转,略显萧条。

    凤倾城站在那里,眉头难解!高慕裴的举动反常,不知他找了魏兴究竟说些什么叫凤倾城有些后悔动梁时参了,可是梁时参总待着她又怕云嵤会被害。

    入局——原来竟是没得选的嘛?

    “高慕裴参见坤平长公主!梁时参冒犯公主,是王上用人失察,臣代王上,请公主勿怪!”

    高慕裴行了礼,将今早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反正是寻话茬,说什么都一样!

    “这是哪里话?孤擅自处置了王兄的人,请王兄莫怪才是!”

    “梁时参有罪,公主告知王上便可,何必自己动怒?”

    高慕裴笑了笑,心里还在怪凤倾城挖一个探子的眼——太狠太刁!

    “听问他一脉单传,孤也是怕王兄一时气极伤了他的性命,有失人道!”凤倾城也笑笑,一脸无奈。

    “是,公主思虑周全!”

    客气两句,凤倾城寻机入了正题:

    “孤近日身子不适,高丞相远来都不能好好招待,幸而魏相与你似乎是旧识嘛?倒是能陪着聊一会儿?”

    “哦!臣与魏相之前并不认识,只是王上有令,叫臣顺便转达罢了。梧州还有许多杂务要臣处理,公主若无吩咐,臣请告辞了!”高慕裴故意含糊其辞,钓了钓凤倾城的胃口。

    “高丞相栋梁之材,孤岂敢耽误!”这个身份叫凤倾城无法相留,纵有疑难也只得转身让道。

    “太子妃不必担心!”魏兴从假山另一面转了出来,“他不过是来使离间之计,想唆使臣驳了您立刻拥立公子嵤罢了。轻重利弊臣心里有数,自然不会上他的道!”

    “是这样……”凤倾城并不太相信凤和鸣的阴谋会这么简单,喃喃了一句,转而又忙道,“孤并非不信丞相,只是想看看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丞相莫要误会!”

    魏兴了然得笑了笑道:“不敢不敢!”

    “丞相……”凤倾城想起自己理政的力不从心,犹豫了片刻道,“燕王既已知道云嵤的行踪,未免他拿了把柄做文章,不如合了他们的意!左右现在局面也不算太糟糕,趁着周大将军回来,您与他假意逼宫夺权,拥立云嵤,那也算替孤在祝含商和姜国眼里摘了嫌疑,您看如何?”

    魏兴闻言一惊——一个复国,一个复仇,那不真的如高慕裴所说,各干各的了嘛?

    “不可!”他顿了顿道,“此时夺您政权另立,岂非是要脱离燕国?再说周将军乃太子提拔,谁都知道他是您的人。若同公子商说您召他前来解了困局,倒更可信些!”

    “这……”进退两难,凤倾城愁得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