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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温子合的时候谡深眼底里蓦然升起一道璨烂的光。
温子合却是脖子一缩。
“温大人!”
“是我。郡王。”
“你活着?”
“我……”敲了敲自己,不是鬼,那当然是,“活着。”
“久光呢?”谡深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他就知道!久光那么机敏,审时度势的一个侍卫。虽然为人上有些微驽钝,但交托予他的事没有不尽心尽责的。久光是郡王府中近身战力最高的,也是最勤奋的。
“因为天资不够,后天必须努力来凑”,是久光常常挂在嘴边鼓励打气的。而且侍卫中久光深得人心,因为他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与对几对人都十分严格的谡深略有不同。
“久、久护卫他……”
“他姓林。”
“唉?啊,林护卫他……他为了保护我,牺牲了自己。”
“什么?!”
柳绯君的氏族战军早已埋伏在园林之外,久光心神敏锐一踏入范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反复提醒温子合,但温子合依然不为所动。
然而久久等不来约定好的人,譬如霄广常几位大人。中间有些说可能是大人们有要事耽搁了,作为主请人霄国舅不在,其他的文官也没有了什么心思。
毕竟对付柳绯君这样的藩王武将,不是他们的优势。
“霄舅爷都没有派人来么?”
“沿路并没有遇到一个守岗的人,舅爷不是明明说好会有……”
“不对劲!”以久光为首的几个侍卫纷纷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
一时间大家作鸟兽散了。与此同时,氏族战军也冲了进来。
见官就杀,见人就砍。
还有傻傻的站在原地的,口中振振有词,大呼着,“吾等乃当朝文官显达,你们这群宵小之辈……”
头戴面具的战士冷嘲,“没错。杀的就是你们这些信口雌黄的文人。”
温子合原本也是与其他人蜷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等待死亡降临。
奈何老天垂怜,借给了他一个靠谱的护卫。久光眼看形势不妙,他更加着急的是他自家主子爷翼郡王还在赶来的路上,若是也遭遇截杀就万万不好。
“温大人,我护你先走!”
“什么!先走?这还哪里走的出去……何况,这还那么多人……”
护一群久光做不到,但只护一个未必不行。
“温大人,你信我。我就算死,也会护你活着离开这里。是郡王他交待过的。”
其实谡深只交待了让他护送温子合抵达园林,并没有说一定要护着他活呀。
温子合半信半疑丢开自己的同伴,搭上久光的肩膀,就那么在偌大的园林中委身穿梭。
要猎杀的目标太过散乱,战士们也就没有注意到与大部分人群背道而驰的久光。久光是天性敏锐之人,又是世族护卫出身。谡深一句,“你一个皇城人士,怎么连临沧山皇家园林都不知道?”打击了他。
于是一入园林就四处观摩,将有通路的方向摸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带着温子合连滚带爬抄小径离开了园林。
不过柳绯君到底强将之人,部署也是间隙不留。在下山三条必经之路上分别设置了关卡。好在关卡守住的人不多,久光以一己之力还有拼死一战之余。
久光的想法很单纯,主子爷让他护着这位大人,他能救一双是赚了能救一个也不亏。至于自己他完全没有顾虑到。
“大人先走,我断后。”
“这……我一个人能跑回去么?”
“能。大人一定能。若是遇上郡王,千万告知郡王这里发生的事,不要让他再来了。”
温子合暗自叹息,“若是能遇到就好!”这翼郡王看起来也是能打能杀,有他作伴就不怕被逮了。
可惜却是没有遇到,不过跌跌撞撞混在人群里倒是被他逃了回来。逃回城后自然害怕城中柳绯君的势力,于是躲进了霄广常的府中。
这时候霄广常也是在城门口就被守将袁飞劝回了头,派了好几拨人去园林送信,一个个都是有去无回的。
谡深瞪着温子合许久,许久,“温大人,你就把久光一个人丢在那儿了?他是生是死,也不曾与我说一声?我还当是你……”和他们一起都死了呢!
温子合立刻眼泪汪汪了,他手上还缠着纱布,哭诉似的挽住了霄广常的手臂,“国舅爷,您要体谅我啊——我一个在皇城出生、长大,读书,做官的文人,什么时候见过那样血腥残杀的场面。能活下来真的是天佑怜我,”瞥了一眼面色冷楚的翼郡王,“以及得亏了久光兄弟的舍身忘几!我……我估摸着,那一大群的追兵,久光兄弟是活不了的……”
霄广常折中的叹息了两声,“没想到啊!这柳绯君下手如此歹毒。若不是在城门口遇到了袁飞,恐怕……我也已成临沧园林中的一枚亡魂呐。”
谡深暗度,你是袁飞等这班皇城最后的守军眼中必须要保护的人,若是你在园林,他们绝对不会见死不救,定然大批赶至。柳绯君从北疆带来的人本就不多,不可能堂而皇之与皇城守军对战,也不至于死那么些人。
实则,不过就是要挑起皇城之中还在骑墙、观望的那些文人大臣们对武将执政,北疆外藩柳绯君掌事的不满而已。
谡深扭头。霄广常喊住了他,“柳绯君还在外头?你怎么与他同来了。”言语之中竟还有指摘之意。
谡深眉头轻皱,你要自保,我不用?
“柳绯君并无意强入,国舅请放心。久光那边,我自己亲自去找。”
温子合还殷殷切切上前来提醒他,“翼郡王呐,您年少心浅,看人易流于表面。如微臣极早之言,柳绯君千里迢迢率大军自北疆而来,经千挑万选扶持了十六皇子。其心必定不简单!您可万万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哄骗了,亥国王朝的天下,只能是姓谡的呀。”
这番慷慨激昂正得霄广常之心,却未必得谡深之心。
温子合继续道,“国舅爷当年就看中翼郡王您心正义胆,是为先王陛下可以重托之后。奈何您母妃……唉,不说也罢。您可千万不能因与十六皇子手足之情,就亦甘愿做了傀儡了呀。”
“说什么?谁说十六皇弟就是傀儡了。”
“不,不,我的意思是……侧亲王既然以王叔之尊亲自前来皇城了。最好是由他入驻宫廷之后,再行议定亥王之位大局啊。”
谡深猛然看向霄广常,“国舅爷,这也是您的意思?您,不满意让十六弟做这个亥王?”
霄广常捋了捋颚前山羊须。“亥王之位,非比寻常。且姑有传闻,你的父亲,依然还在人世。”
谡百绛被流民杀死,投入湖泊喂了乡鱼。消息是柳绯君带回来的。但柳绯君也是听民间所说,尸骨无存,也不知真假。
就算是假的,亥王人不在位,选新王登基也不算错。现在的局面分明就是朝臣们也是想选新王的,但不能接受新王是柳绯君的人,说到底柳绯君是个外人。
可是谡渊的担忧也没有错。柳绯君是个外人,任何的决定最终还是需要通过谡渊这个亥王下达的。而侧亲王谡海就不同了,一旦他掌权,就完全不需要谡渊这个人了。连带着谡百绛的一脉皇子皇孙也都不需要了。
对谡渊和谡深他们来说,亲柳绯君甚于亲谡海。
父亲谡百绛人还在不在世间谡深无从考证,但是他去考证的是,久光还在不在人事。
霄广常见谡深执意要走,不禁叹息,“老九,你可是还在心里怀恨着先王?”
谡深惊讶的转过身来。这又何从说起?若是怀恨,谡百绛一纸诏命下,没有一个在外亲王、郡王回来的,只有他一个?
没有什么感情是真的,说到恨,谡深坚定摇了摇头。
“那你是要与柳绯君一道?”
谡深明白了,冷笑着耸了耸肩,“国舅爷是误会我了。我这是赶着去……找我那兄弟久光。他天人福相,说不定还在哪里苟活着呢。若是能被找到,许还有一线生机。”说完目色深刻凝视着温子合。以为温子合至少有一丝廉耻自责之心。
可温子合目光平视,一脸大义的也凝望着他。
谡深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出门的时候被拒之门外的柳绯君果然已经走了,不过留了个府厮下来,“将军让我在这里候着郡王您呐。”
“有事?”莫名心底惴惴。
“就探一声,霄大人病体可恙?是否还能入朝议事?明日朝上,我们将军还有大事要宣布。”
大事?莫非就是十六皇子的婚事了。谡深突然觉得脑壳疼了。
“无事,皆无事。”霄广常活的好好的,连温子合也活的好好的呢。
“唉,得了。有您这句话,我就好回复了。将军还说,今日多劳烦郡王找回了三小姐,还护送她回府。否则将军可就麻烦了。”
什么阴阳怪气的话。谡深摆了摆手,径自朝着城门口走去。
想了想一回头,还是先去找匹马,万一久光伤很重背不回来呢。
谡深沿着温子合所谓的小径走,一路找到了天亮,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沿路的血渍斑驳倒是不少见,只是分不清是敌是友。
临到天亮不得已返回城内,从东城门入却已不见袁飞及其部将的身影。
“袁将军呢?”谡深抓住一个巡守的小卫问道。
对方有些支支吾吾,言辞闪烁,“柳将军下令城西妖言祸起四处传言先王未逝,新王不足登基,派袁将去查看了。”
“唉?”这等小事,竟然东城门守城大将亲自去查?虽然隐约感觉到不妥,谡深也未细究。他现在可是自身难保。
那位柳三小姐提出的法子他是压根没打算考虑,脑子里过都没过一趟。一个未足十岁的丫头,让他何以……情何以堪。
就算脑袋悬在梁上,也不能这样保命啊。
不日,侧亲王谡海还真的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