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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酒闻言,故意以手抚额,叹了口气,道:“这可难办了。让我猜猜,嗯,我猜无人把守的房间是十二楼主的房间,金风玉露也放在那里。”
醉生惊呼道:“思酒哥哥,你怎么知道?”
思酒微笑道:“我只不过设想了下如果我是十二楼主,我会怎么做。我武艺高强,金风玉露当然是亲自守护才放心。既如此,我何不故布疑阵,再设一个重兵把守的空房间,让世人皆以为金风玉露放在那个房间之中,我本人的房间反而不布兵力,以降低别人的怀疑。”
醉生道:“思酒哥哥,你果然聪明,我可想不到那么多啦。我只想到十二楼主也许会故布疑阵,在无人看守的房间中藏着金风玉露,于是便进了那个房间碰碰运气。可我一进去,只见到了满架子的书,我便知道我进到了十二楼主的书房了。我想金凤玉露看来是在另一个房间了,刚想退出去,却觉得这个书房之中,有个地方不太对劲,我在那个地方一找,竟然找到了金风玉露!”
思酒道:“哪里不对劲?”
醉生道:“这间书房布置十分简朴,连桌椅都是用最贱的黄杨木做的,书架也是用几根树枝简单搭成的,在这样朴素的房间之中,却摆放着一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
倾尘道:“什么?”
醉生道:“那就是放在黄杨木桌子上的一只银花瓶,瓶上浮雕精致,出自名家,瓶中插着一大束盛放的蝴蝶兰,花瓶中却并未储水。”
思酒道:“那金风玉露定是藏在银瓶之中了?”
醉生道:“不错。那银瓶价值极高,怎会放在一张黄杨木的桌上?既然插了花束,主人应当是惜花爱花之人,又怎会不给花儿浇水?唯一的解释,就是那花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金风玉露就藏在这银瓶之中!若是给瓶中浇了水,岂不是毁了这江湖上的七大灵药之一?只是我将蝴蝶兰取出,银瓶中却什么都没有。”
倾尘道:“你猜错了?”
思酒道:“不,银瓶之中,当别有机关。”
醉生道:“不错。我在银瓶之上摸索,那浮雕竟然可以按下,按下之后,只听咯噔一声,银瓶底部竟是一个暗格。暗格之中,正卧着金风玉露!”
倾尘听得大气也不敢喘,仿佛自己正在那个房间之中寻找金风玉露。
思酒道:“十二楼主可回来了?”
醉生道:“我刚刚找到金风玉露,他已回来了。所幸我扮成了一个大胡子,他似乎没认出我,着实将我使唤了一番,还差点要我抬起头来。我几乎吓死,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最后又改变了主意,放我离开了。”
思酒道:“他应当是认出了你。”
醉生道:“怎么可能呢?他若是认出了我,怎会让我离开?”
思酒闻言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抬手,将醉生拥入怀中,道:“好了,这些天累坏了你,反正这里有的是酒,我们便在这好好养伤吧。”
三人这些天经历了许多惊险,都是又累又疲,精神高度紧张,如今终于可以暂时放缓精神,俱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睡眠养人,翌日醒来,三人身体已好转了很多,大有精神,连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思酒精神已恢复了十之七八,他在酒窖内巡视一圈,搬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青瓷坛到二人面前,笑吟吟地道:“天香楼主好品味,这里窖藏的美酒不但数量众多,且品质上佳,世所罕有。左右我们肚子饿了,且受用一番。”
倾尘笑道:“这里酒坛巨大的,小巧的,朱红的,黑金的,描画精致的,五色琉璃的,什么名贵的没有,你却巴巴地抱了这么一个青扑扑的不打眼的。换一个也罢了。”
醉生看了一眼青瓷坛,道:“这青瓷酒坛乍看古朴无方,平平无奇,你仔细看看,瓷身可是遍布梅花冰片,层层相叠,如梅花绽放,鲜活灵动?开片指的是瓷器在烧制时通过控制火候、配料等在瓷器表面裂出的不规则纹路,如若烧出的开片形似冰花,竞相绽放,观之有孤冷霜寒之感,便称之为梅花冰片。此瓷釉质温润油泽,紫口铁足,正是徽宗风格,又兼此坛品泽俱佳,万中无一,恐怕正是出自徽宗之手!”
倾尘笑道:“是,原来是我有眼无珠了。盛酒的瓷坛已如此名贵,出自皇帝御手,那酒可想而知一定是天下极品。花大哥,你可是将天香楼主最珍贵的窖藏给抱来了。天香楼主如果知道,一定肉疼得紧。”
思酒一边将朱红色的酒封去掉,一边道:“有酒不喝非君子也。他放在这里,回头被十二夜楼的人发现了也是白费,不如我们既是知己,喝了这酒方是不辜负它。”
酒封揭开,出乎众人意料,并无一丝酒香溢出,看那酒时,只见酒液浑浊朦胧,似乎混了许多丝絮状的杂质,看不清坛底。上好的酒,一般酒香醇厚,酒液清澈,倒入杯中可清晰看到杯底,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酒无香无味,酒质浑腻,倒像是穷苦人家在酒摊上胡乱打的三角酒,每日抿一口解解嘴馋罢了。
三人面面相觑,醉生笑道:“思酒哥哥千挑万选,选了个皇帝御手的名贵瓷坛,但里面盛着的酒看来可一般得很,思酒哥哥此番怕是看走眼啦。”
思酒在酒窖内寻了半日,也未找到任何杯盏碗碟,只找到了三个搅拌酒用的长柄檀木勺,思酒笑着用勺舀满了酒,分别递给二人,自己也舀了一勺,道:“今日落魄,只能以勺饮之,便将就着喝罢,待来日我们找到无愿草,了了彼此的心愿,定要再对酒当歌,开怀痛饮!”
倾尘、醉生微笑道:“一定!”
三人说完,便欲将酒一勺饮尽,哪知第一口入口,只觉口腔内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同时在口内绽放,那滋味可真是难以言表,那第二口便喝不下去。
三人互视一眼,看到对方都是面色发青,倾尘道:“看来这酒不愧是天青梅花冰坛盛着的,着实特别得很,同时能让人尝到五种味道,可惜我们是无福消受了,不如把这酒重新封上,另起一坛罢了。”
思酒想了一想,道:“我们再尝一尝,如若味道还是这么古怪,那便不喝了。只不过,我们等一盏茶的功夫再喝。”
倾尘、醉生不解何意,但还是按思酒说的做了。
一盏茶后,三人小心抿了一口勺中酒,只觉入口微咸,酒质却细腻醇厚,回味不尽,醉生讶道:“奇怪,这回却只有咸味了,没有其他味道干扰,倒是好喝得紧。”
思酒微笑不语,示意二人继续喝,二人慢慢饮下,发现酒的颜色、味道不断变化,最上层的酒泛白,微苦,稍往下喝酒色变深,有些咸,中层的酒微黄,喝起来辣辣的,下层的酒偏橙,尝来微微泛酸,底部的酒深红艳丽,甘甜顺滑,厚重绵软,一生之中从未尝过如此美味,一勺饮尽,三人均是默默伫立,缓缓回味。
半日,醉生方笑道:“这酒实在特别,我生平别说喝过,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原来之前是我们不会喝,倒糟蹋了酒。这酒看来是按重量调的,甜的那层酒液比较重,便沉到了底部,咸的那层酒液比较轻,就浮在了上面。不同口味采用不同的原料制成不同重量的酒,才调出了这一瓮五色九味清欢酒。思酒哥哥刚用木勺舀出酒时,那酒便被搅浑了,因此我们一口尝出了五种味道,岂不知庸才的酿酒师才会将味道盲目堆积,铺陈华丽却华而不实。待得勺中酒慢慢沉淀,味道分离,那才能尝到真正的好味道。”
倾尘道:“不错,除了酸、甜、苦、辣、咸本身的五种味道,咸苦一味,咸辣一味,酸辣一味,酸甜又是一味,如此上下相叠,共九种味道,一瓮酒可尝出九种味道,这位酿酒师不但技艺高超,且想象惊人,实可说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了。不过花大哥好生聪明,你是如何想到要将酒静置一会儿再喝呢?”
思酒微笑道:“我想如此珍贵的酒坛装着的美酒,不该如此难喝。味道如此堆叠,如若味道能够分离,该会好很多。我是用木勺将酒舀出的,难免搅浑了,我想沉淀一下姑且试试,没想到竟成了。我幼时曾听父亲提起,有人能酿出九种味道的酒,是世上绝味,没想到长大之后能在无愿村喝到。无愿村,当真是个富集世上一切宝物之地。”
如此三人便在天香楼的地下酒窖中静养,渴了饿了便饮五色九味酒,不知不觉已是数日过去。
这天醉生将银针刺入思酒背部,只见银针微颤,并无一滴鲜血沁出,醉生高兴道:“太好了,倾尘!你的毒全解啦!”
倾尘微笑,不知是不是五色九味酒的助力,三人的伤好得很快,这时三人均已完全康复。
思酒道:“我们的伤都已养好,天香楼的地下酒窖虽好,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这便出去,寻找属于我们的居所罢。”
醉生、倾尘点头赞成,三人顺着来时的路出去,远远便听到“香香”的咆哮,倾尘打个呼哨,只见香香将身体沉在水中,离三人远远的。
思酒道:“香香这次倒是蛮乖。”
三人一路持着火折子前行,直到走到地道入口的枯井之中。醉生来到思酒面前,攀着井绳上去了。待得思酒也攀上来,只见外面阳光正好,盛夏耀眼的光芒如碎金般洒下来,铺了一身的热烈与滚烫,将三人的头发也染成了浅金色。三人连日来都在黑暗的酒窖中度过,如今重见天日,目之所见,皆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偶尔有小鹿跳过,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三人不由生出恍如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