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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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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仡看进魏韫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波流转间光辉似锦缎,顾盼虽怯,可难掩流彩。

    这姑娘的眼睛不骗人,是个聪敏但不功于心计的。

    待她跳下车去惶惶逃到大门后面再不见身影,允仡才转了头,他看着手中桃花拿出随身系着的靛蓝色锦囊,可打开系带后手上的动作便停了。

    “重明楼。”

    车轮轻启,车外沈家宅院的灯火照在车内更显幽隐,束束流光下允仡轻轻将桃花放在了一旁,并未装进袋子。

    重名楼一厢房内,葛将军形单影只,烛光下除了酒壶却有酒杯两盏。

    允仡下了马车,快步走至重名楼三楼,推门入内,葛将军已等候多时。

    允仡走进,李贞站在门外,双臂扒着门框向内用力,吱呀一声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有线索吗?”允仡走进席间,坐在了葛将军对面。

    葛将军摇头,“重名楼的所有人都换了,之前的侍者庖厨全都不知所踪。”

    允仡微微牵动嘴角,神色略显颓唐。

    “将军莫要再为圣上辩解了,重名楼侍者一夜间全部消失,他毕连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做不到的。”

    重名楼不仅开在京城,还坐落在京中繁华鼎盛的街道,其中的幕后掌柜,与朝廷自然联系甚密。自上元节重名楼命案发生后,允仡和葛将军就一直在调查其背景,可查来查去只找到了些小喽啰,可即便如此,这些小喽啰中并无一人与绥国有通。反观圣上,自那日当着朝臣罚了允仡葛兆后,后续追查全都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允仡斟满杯中酒,看着酒杯犹疑片刻终是仰头一饮而尽。一路上并未停歇,他确实渴了,可这酒下肚喉间却是更加灼热难耐。

    “赫先,饿虎尚不食子,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吧。”

    允仡后仰,瘫坐在椅上,殷红的唇勾起凄凉一笑,“圣上向来薄情多疑,自他决定把我送到绥国当人质起,大概就已将我和他的骨肉血缘之亲一刀斩断,远远抛到九霄云外了。”

    允仡盯着杯中酒,静默时缓缓收敛住眼中的悲伤,再不见半分情绪,“那日魏校尉给我看了那封假书信,我就已经猜到了这应是陛下借绥之名意欲除掉权臣的把戏,只是不曾想自己也和当今仝同平章事、定远侯一般尊容,引得皇上如此费心。”

    那日书信里的字勾笔繁多,一看就是出于绥国人之手,可皇上和沈校尉却不知,毕连的汉字要比大多数多年习书法的汉人写得还要苍劲流畅,这也是为何毕连的字能令允仡过目不忘。当时允仡早就知道此非毕连所书,脑中飞快算计着,又思及不日皇上曾下了女学之令,结合他以往向来不出手,一出手就一步到位的性格,心中已猜到了此次暗杀乃圣上所为。猜到了就不能犯傻戳穿了,毕竟若是按他亲爹的设计,如今他允仡已经一命呜呼,更别提指认毕连亲笔一事。

    允仡抬眼,只见葛将军眼神凄凉,似有怜惜之情,可允仡却是极厌恶他眸间的同情神色。

    只有弱者才会被人同情,而允仡自诩并非弱者。

    他举起酒杯微笑看着葛将军,葛将军亦斟满酒碰了上去。

    “我生在无情帝王家,早已看透了圣上的冷漠虚伪,所以这事也在意料之中,自然也就无关痛痒。”允仡话语间云淡风轻,微笑始终挂在嘴上未曾垂下半分。

    葛将军垂眸黯然,当初此事发生他大抵也猜到了六七分,只可惜仍抱着三起刺杀做派各异的侥幸心理,坚持追查了下去,如今看来,只会越查越令人失望。

    “圣上虽有盖世机敏,可非大智,器小多疑乃是君主大忌,长此以往只会搞得人心惶惶,君臣异心。”葛将军语毕长叹一声,既是为允仡,也为朔朝。

    “沈家势力太大了,定远侯殁了朝中才算平衡,如此虽残忍,可也守住了沈家满门忠烈的名号,想来皇上是开恩了。”允仡双眸似幽潭,沉静且深沉。

    “仝平章事耿直,曾多次直言驳了皇上的面子,虽说在朝中有结党之嫌,可其中多为良臣,虽仝平章事一党行事霸道,可对国家却是有益无害。”

    允仡轻蔑一勾嘴角,慢答:“光是结党一条,就已经触碰了皇上的底线,他能相信一人已属不易,一党之众立于朝堂,圣上岂能安睡?”

    葛将军拿起酒壶,为二人斟酒,“如今仝泽翰已死,圣上却迟迟不愿找人接替,大概这职位确实碍其手脚,要空上一段时间了。”

    “皇上连太子都不愿立,如今又怎愿重蹈覆辙自找苦吃。”允仡腰背挺直,眼神狡黠。

    葛将军举杯,二人共饮,几杯杜康一催,允仡的脸已经微红。

    “听江南密探消息,魏刺史又造了个无双兵械,如今正带着图纸准备进京。”葛将军手心茧子密布,多年行伍,如今拿着酒杯的手也有些颤抖。

    旁人只知道魏舒屏水利工事天下独绝,却不知除此之外,真正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的是一双堪比在世鲁班的造制机关之手,当年攻破绥国,除去葛将军骁虎营的神武,魏舒屏所制的五发连弩更是功不可没。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当年他不是说自五发连弩后,再不制兵械了吗?”允仡沉吟,双眼微眯。

    葛将军轻笑,“确实一反常态。”

    “或许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允仡思及当年魏刺史自愿降职江南之事,除了逃离京城的勾心斗角,更多也是为了全心全意为魏韫治病,如今他食言重开兵械研制之举,多半和自己的小女儿有关。

    而刚刚还和自己一同坐在车里的魏韫,应该对此一无所知,她或许连她爹在做兵械这件事都不甚清楚。

    魏舒屏确实是个奇才,可惜所侍非明君,今日把你捧到天上,明日也会嫌你位高权重,不惜一切拉你下马。如此狠厉性格,更易他国离间,王土内朝堂中多奸细倒也不足为奇。

    “你近日也要多多和魏姑娘接触,搞清楚这其中缘由,别让他人抢了先机。”葛将军自然也把魏韫和七皇子的互动看在眼里,这里的他人虽未明说是祉渊,可允仡也知其所指。

    “好。我自会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