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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强身边的丁博文用肩膀轻轻地碰了一下唐伯强,唐伯强自然明白丁博文的意思。在来新桥前,他们都担心新桥市人民医院的师资力量、教学质量等等,因为内科是所有学科的基础,一旦内科基础打不好,将来会很被动。现在看来,丁博文和唐伯强甚至其他几位同学想必都打消了这个疑虑了。是啊,有这样强悍和要求严格的老师,何愁学不到东西?
蔡老师说完,廖燕涵马上接上,代表内科实习组做自我介绍并表示一定遵守医院和科室的规定,在各位老师的指导下将内科学习好。唐伯强看着廖燕涵说话时那条理分明、不紧不慢的节奏,那份气定神闲的气度,心中不禁暗暗赞叹:我们二班真是强手林立啊。
交班完毕,唐伯强马上拉着病历车跟着朱浩然老师查房。这可是实习的第一天啊,是唐伯强盼望已久的实习的第一天啊。不管如何,唐伯强内心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今天是第一次与朱老师接触,在唐伯强眼里,朱老师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中等的身材,长相慈祥温和,寡言少语,应该是一位与唐伯强性格相似的人。
朱老师主管内科二区一半的床位,高峰时可以达到30多个病人,一般情况下也有二十几个病人。看来朱老师早有准备,他很显然想在第一天的查房中考察一下这位名叫唐伯强的学生的水平和能力。唐伯强很快便明白,朱老师这样做有着很强的目的性:我敢不敢让这位学生在我放手不放眼的情况下去管理这组病人。
查房的第一位病人的病情比较重,是一位肝硬化腹水的病人,一般情况也很差。朱老师与病人对话都是轻声柔语的,一番对话和体查后,朱老师转身就对着唐伯强提问起来。从肝硬化的病因、发病机制、临床症状和体征、病情演变和预后,几乎将一章书都问了一遍,唐伯强淡定从容,逐一回答朱老师的问题,而且不时针对眼前的病人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唐伯强看得出,朱老师是十分满意他的回答的,没有一个问题需要朱老师重复提问或者反问,唐伯强的第一次亮相十分漂亮。
昨天看病历的时候唐伯强已经了解到,朱老师所分管的病人病种很丰富,几乎涉及到内科系统所有的疾病。未来的一周,他将要花大量的时间来重温、消化学习和吸收这些系统疾病的知识。
查房继续着,一个个问题不断从朱老师的嘴里飘出来,反应奇快的唐伯强总能马上接上问题进行回答。一问一答,速度极快,在外人看来以为两人是在交锋,是在较量。其实,不管是朱老师还是唐伯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在享受着这样的学术交流和讨论,师徒之间的第一次查房达到了空前默契的程度。
看完病人,朱老师并不急于回到医生办公室,而是向唐伯强招招手,唐伯强马上快步跟上。原来,朱老师带着他找内科的张小青护长并当面将唐伯强介绍给张护长,请张护长多指点和教导唐伯强在护理方面的知识,真是心细如发、思虑周全的朱老师。后来唐伯强听张护长说,周一早上很忙,真想不到朱医生会做出这一举动,这对于一向沉默寡言的朱医生而言可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啊,看来他是被你的学习态度感动了。
其实,对于朱老师此举,唐伯强也是很感动的,毕业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幕,总有一种温暖在心头。
回到办公室,唐伯强跟着朱老师一起开医嘱。朱老师一边指点,一边说,唐伯强的笔飞快地在病历本上写着,也飞快地在检验单上写着。每开完一位病人的医嘱,便马上递过去给朱老师审核,如无问题,朱老师便会将之放在已开好医嘱的一侧方便护士随时来取走。如有问题,朱老师马上指出,唐伯强也马上修改更正。这样的学习,实战性很强,使唐伯强很快了解清楚自己分管的病人的情况和处理的细节。朱老师的教学方法,对于像唐伯强这样求知欲极强的新手来说,针对性与挑战性都很强。
开完医嘱,朱老师便离开医生办公室,唐伯强独自留下来将不用修改医嘱的病例的病情进行记录。唐伯强写病情记录从这个时候开始便有着自己鲜明的特色,他会将自己对这个病人的诊断、遇到的问题的思考、分析以及对问题的解决办法都写在病情记录里,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二十年后的2003年末医闹风起云涌之时才停止。
刚写完这一批记录,护士也将完成医嘱查对的病历送回到病历车上。唐伯强接着将这些病情记录写完,然后将昨天的化验单一一找出来张贴好并在左上角做好每一张化验单的标记,细心的唐伯强在有问题的化验单上用红色笔进行标记。
当天晚上吃完晚饭,组长廖燕涵便召集内科组在宿舍“大厅”里集中开个小会,主要是商量大家如何合作配合,既能顺利完成实习,又能学到真正的本领。廖燕涵提出来,内科的病种不少,重病人也不少,将来遇到疑难病例和重症抢救的病人更是不会少,希望大家互相知会各自所管的病人的情况,大家一起分享和学习。同时,如果遇到有抢救的病人,尽可能地通知大家回病房一起参加抢救。对于这一点,大家都一致赞同。
唐伯强“拼命三郎”的本色此时此刻原形毕露了。他提出来,今天上班时发现一个现象,当一个病房里有重症病人在抢救时,该病房的其他病人都会走出去回避。病人如果抢救不成功,这些出去的病人更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回到病房。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空窗期,病人死亡后瞳孔都会散大,平时我们学不会看眼底,是因为正常人的瞳孔在光的刺激下会变小,如果不熟悉眼底的结构,我们根本没法看进去。人死亡后,瞳孔边缘会散开到极致,这个时候的瞳孔是最大的,更是看瞳孔的最佳时机。他提议此时大家都可以轮流多看看真正的眼底结构,相信看多了眼底的结构规律后,以后看普通病人的眼底就容易多了。
虽然是医学生,虽然看过和接触过无数的尸体,虽然也解剖过尸体,大家也都明白唐伯强的提议不错,但是要对着一个刚刚死去的尸体的眼睛以几乎零距离的接触去看眼底,大家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我同意伯强的意见。”文若飞打破了这短时的沉默。
“看眼底是内科,特别是神经内科的一项重要的基本功。平时我们真的很难看进去,光凭老师说眼底如何如何,对于我们来说太抽象了,必须是我们自己看过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知识。”文若飞接着说:“我们的目的是学习,相信佛陀会保佑我们,死者的亡灵也不会责怪我们。因为我们如果学好了这门知识,将来会诊断和治疗好很多相关的病人,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文若飞的这番话无疑是有意而为之的,目的是为其他三位同学解开心结。难得的是,文若飞将医学和佛教联系在一起,实在令唐伯强佩服他的神一般的反应和广博的知识。
其实大家都不是胆小的人,对于这几位学习狂人而言就更不是了。只是唐伯强提出来的问题他们都没考虑过,感觉有点突然,经文若飞一说,大家自然同意。廖燕涵向唐伯强提出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哪个谁,唐伯强,你有办法弄到眼底镜吗?以前见习的时候,老师们把眼底镜当宝贝一样收藏着,从不给我们主动使用,要用也是在老师的严密监控下来进行。你有把握?”
“我可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毕竟是贵重的仪器。不过,今天查房时听朱老师说,我们内科虽然是大内科制,每位医生分管的病人不分专科。但内科主任表示将来是要往专科方向发展,所以他们实际上已经有所分工,但因为人手太紧,一直没法安排人员到华夏医各个相应的专科进修。据朱老师说,他就是被分在神经内科组的,相信他手上有眼底镜。”唐伯强回答道。
“好你一个唐伯强,才一天功夫就将朱老师的底细摸清楚了,真看不出来啊,算你厉害。”廖燕涵旁边的杨珑玥用她那带有浓重的省城话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呵呵,告诉你们吧,将来唐伯强做出什么或者像刚才一样说出什么令你们惊讶的事情,你们都不要感到奇怪哈。你们就继续等着看唐伯强的好戏吧,他的能力绝对超乎你们的想象。”丁博文对着廖燕涵和杨珑玥怪声怪气地说道,说完便对着唐伯强挤眉弄眼的,让唐伯强哭笑不得。
当天晚上,其他实习组也向内科组学习,组织组内同学开会交流和沟通。一时间,浓浓的学习氛围笼罩在新桥市人民医院这群华夏医学子们的周围。从此以后,大家看到的都是各自忙碌的身影,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奔波于病房和宿舍间,如何将临床本领学好学精成为在新桥市人民医院实习的华夏医实习生的一个主旋律。
唐伯强从小养成一个习惯,只要有什么事情是他想要做的,就一定准时去做,只有提前,从不推迟或者迟到。因为想着明天早上6点要跟护士一起做早上的护理工作,晚上他很早上床睡觉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看看手表,刚好5点半过一点,他迅速做好晨间“功课”,然后赶往病房。值班护士惊讶并高兴于他的准时,再加上护长已经吩咐,便带着唐伯强先去抽血,一开始时,护士一边抽血一边讲解步骤要领,到了最后,护士便让唐伯强动手。让值班护士想不到的是,唐伯强上手如此之快,动作如此之轻柔。其实她不知道,为了今天早上的护理,唐伯强可是看了不少书,脑海中也多次重复书中提到的各种操作要领。当将这些理论和想象的东西与实际看到的操作一结合,自然“水到渠成”了。
接下来的加药、排气、肌肉注射、静脉注射等等基本的操作技术都在护士老师的指导下很快学会并慢慢熟练起来,忙的时候唐伯强成为护士老师最喜欢叫来帮忙的“帮手”。
完成护理工作,唐伯强看看手表,7点刚过,唐伯强赶紧洗手,告诉护士老师去吃早餐。沿着那条昏暗狭小的、斜斜向上的路走向饭堂,真如赵老师说的那样,路上空无一人,走进饭堂,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买早餐,而且买完马上离开。唐伯强买了他想吃的粥和面包,坐在空无一人的排椅上以很快的速度将早餐吃完并迅速离开饭堂。对唐伯强而言,饭堂里那种怪异的氛围比面对死亡的病人更让人不舒服。